第6章 買賣
朗街在檸市的南郊外環。
第二天上午十點。
陳悠和提着一個大旅行包的猴子,就從一輛黑出租上下來,來到了朗街西。
照着小趙所說的話。
陳悠和猴子順着這條不寬的街道,經過街上不多的行人,還真在街中看到了一家涼皮店。
位置和小趙說的一樣,沒有門頭,只有招牌上貼着‘涼皮、炒麵’
朝里望,屋裏也不大,五張在店裏略顯擁擠的桌子,一個涼菜櫃枱。
‘嗡嗡’蒼蠅聲,被上方綁着白布的小電扇轟開。
或許是沒到吃飯的點,店裏沒一個客人。
陳悠和掂包的猴子走進。
“哎!”綁着油巾的老闆看到客人,也放下手中的蒼蠅拍,“兩位師傅吃什麼?”
陳悠掃過櫃枱內的涼菜,望着熱情的老闆,“找人。”
“找人?”老闆臉上的熱情下來不少。
“找二么。”陳悠朝後廚打量一眼,“我這邊跟着張修原,過來買點東西。”
“張修原..”老闆聽到這個人名,臉上的熱情又回來了不少,但接下來的話語卻在小聲道,“出門往左邊走,第二個衚衕,第五個院門,二么哥這幾天都在那..記得敲門,敲兩聲,頓兩秒,再敲六聲..”
“嗯。”陳悠向他點點頭,轉身帶着猴子出了涼皮店,望向大約一百米外的小過道。
這第二個衚衕不遠。
等經過一些行人和暑假出來玩的幾名孩童,聽着嬉鬧聲。
陳悠拐進這條約莫兩輛三輪車寬的小巷,路過旁邊的四層出租小樓、一家理髮店,一家大院,一家自蓋的二層小樓。
看到第五個院門,是一座水泥澆築的院子,紅漆大門。
咚咚—
猴子看到陳悠的眼色,上前拍着大鐵門。
按照老闆的暗號,兩短六長。
剛敲落沒幾聲,院裏就傳來腳步聲。
‘咔’,鐵門上的小口打開,露出一張滿臉橫肉的臉。
“找誰?”漢子勾頭向著門外的陳悠二人打量幾眼。
“張修原介紹我們來這。”猴子露出和善的笑容,看着挺老實,“找二么哥做筆買賣。”
嘩啦啦—
估計老實的猴子起了效果,也或者是暗號,更或者是張修原的名。
漢子把鐵門打開縫隙,示意陳悠二人進來說話。
也隨着鐵門打開。
陳悠看到漢子身材挺壯的,和猴子不相上下。
再走進院內,陳悠打量四周,看到院內簡潔,只有一張石桌在院中左邊擺着,四周有五個小石墩。
其中一個石墩上坐着一位中年。
他胳膊放在石桌上,望着桌上的一盤象棋,見到陳悠二人進來,也沒有什麼起身招呼的意思。
嗒—
鐵門再次關上,那名身材壯碩的漢子又貼着門聽了聽,才向著還在思索下一步該怎麼走的中年道:“二么哥,後面沒人。就這兩位。”
“哦..”二么點點頭,還沒等說什麼。
陳悠忽然從腰間拿出槍械,坐在了二么的對面。
猴子也攔在了漢子身前,露出了別在腰間的槍。
一時間二么望着陳悠手裏的槍,一下子驚得站起身子,把什麼棋都忘了,
“大哥..你你..這是幹什麼?”
“第一次合作。”陳悠笑着望向緊張的二么,“和賣槍的打交道,這小心點沒錯吧?”
“沒錯..”二么看上去也像是見過場面的人,雖然有點怵,但聽到陳悠的回答后,面相上還是慢慢靜下來,稍微穩了,
“但沒錯是沒錯,可你先把保險關了吧?我屋裏都是火器,萬一小心走火..偏了,咱們都得交代這..”
“說得對。”陳悠點頭,但絲毫沒關的意思,“這都是小事,先談正事。”
“我剛才其實一直在聽..”二么也不擺什麼高坐下棋的場面,反而是客氣詢問道:“大哥今個..是幫張修原張大哥來弄貨了?”
“張修原?”陳悠在二么眼皮子直跳的目光中掂掂手裏的槍,“他前幾天用這槍指着我,現在槍是我的。今天,是我找你買貨。別提他的事。”
‘張修原死了..我說他怎麼沒信了..還以為他搶完金店就跑了..’二么聽到張修原死了,心裏更是一揪。
可隨後他明白過來,心裏也徹底知道這位哥為什麼這麼小心。
感情是前幾天才被人擺了一道,那這情有可原,也不由讓他心裏放下了一些緊張。
但面對手上沾人命,又敢當街殺人開槍的悍匪,更是在悍匪槍口下反殺的真狠人,他還是斟酌了一下言辭,才敢開口詢問。
“大哥買什麼?只要兄弟這裏有的,絕對不給你摻次!”
二么絕口不提張修原的事,一副和張修原只是生意來往的架勢。
這也是事實。
“手雷。”陳悠打量了一圈院子,“有貨嗎?我可是聽張修原的人說,你這裏生意做的大,別給我說沒有,讓我自己找。”
“有!”二么一個應聲,示意旁邊呆立的壯漢去屋裏倉庫拿,“手雷就是我這最勁的東西了..你要說再勁大點的,我這就真沒有了..”
“跟着看貨,有多少拿多少。”陳悠瞥向猴子,讓他跟上后,又把目光望向二么,“多少錢?”
“這..”二么乾笑着偷瞄了一眼陳悠手裏的槍,沒敢開口。
“該多少是多少。”陳悠把玩着棋盤上的老將,“我要真拿你東西,還不想給價。你現在也沒法站着和我說話,也沒空看你的棋。”
“大哥說的是..”二么連忙點頭,伸出手掌,想比劃一個數,但想了想,還是收回了三根手指,“我這邊還有十五顆雷子,算二百一顆吧?
你放心!絕對是好東西!大北邊拿過來的貨!今天還是賣給大哥,我才說這個價,要是賣給其他人,一顆都不下五個手指頭!”
“記好你說的數,別拿到錢覺得虧。”陳悠手掌摸向口袋,取出一疊錢,數出三千,“點點。”
“誒誒..”二么接過錢。
在他數錢的時候,屋內的猴子二人也拿着一個大盒子走出來。
“東西在裏面。”猴子來到陳悠旁邊打開。
陳悠掃了一眼,82全塑,橢圓形扣環的那種,十五顆一顆不少。
並且隨着貨到手,錢到手,也真像是正經談生意一樣,氣氛好像沒有那麼緊張。
同樣二么看到這哥真給錢的時候,鬆了幾口氣同時,也像是賣消息一樣道:“大哥,他們這次倒是畫准了..”
“什麼准了?”陳悠好奇望着他。
二么連忙擺正神色,讓旁邊的壯漢再次回裏屋,看似拿什麼東西。
猴子不用陳悠多交代,就隨後跟上。
不多時,壯漢和手裏拿着十張畫像,和猴子一同出來。
二么接過,撤了棋盤,把畫像攤開在石桌上面。
陳悠看着這十張畫像,或者準確來說是六張‘劫匪通緝令’與六張‘人頭懸賞’。
通緝令是警方畫的,之前金店的那個市裡,大街小巷都貼上了。
也是今日距離搶劫已經過去了六天。
迫於上頭與大案壓力,當地警方除了追查到了‘73925麵包’的下落,也找到了當日小巷內的在場人員,總結繪出,當時下車轉移的六位悍匪容貌。
其中陳悠的容貌畫得七分相似。
高挺的鼻樑,襯托盡顯立體感的五官,清瘦的臉頰。
沒辦法,長得俊的人,總是會讓人回想起來時記憶猶新。
這是一位少女回憶起來的,她有一種一見傾心的感覺,記得特別清。
但猴子這邊的畫像就一言難盡。
粗眉毛、銅鈴般怒瞪的眼睛,大圓臉,還有肥胖的鼻子,滿臉絡腮鬍。
陳悠掃了兩眼,總感覺這人在哪裏見過?
好像是《水滸傳》裏的黑旋風李逵?
猴子望着畫像,也是皺緊眉頭,感覺畫的有點出入。
陳悠見他糾結的表情,倒是沒有一點自己被畫的這麼清楚的緊張,反而點了點他畫像,問道:“要是覺得彆扭,咱們去當地局子改改?也讓你和我一樣?”
“陳哥別說笑了..”猴子一下不糾結了,他還有很多事沒辦,真架不住黑白兩道追擊。
陳悠把目光收回,望向沒有說話的二么,“這是什麼意思?準備拿我們的人頭賞?換點錢。還是舉報賞?拿面錦旗?”
“大哥你這話..”二么聽到陳悠所言,是乾笑擺擺手,“兄弟壓根就沒有這個意思..”
他說著,一邊讓壯漢把畫像收起,一邊向著陳悠解釋,“大哥,說到底,張修原拿的是我們這邊的槍,兄弟當然要在意關於這件事的任何風吹草動。
不然說句不好聽的話,等您落水了,老弟這邊為了自保,為了不讓您在審訊室里抬出老弟,老弟這邊是不是也得想辦法救您?”
“客氣話就不用說。”陳悠坐到旁邊的石椅上,沒有再和二么在這方面的問題上糾纏。
因為他說的沒錯,張修原從他這拿的槍,他當然要時刻關心。
如今有畫像,有消息,自己又來了,那和自己通報一聲,也只是順水人情。
但真等自己進了局子,他根本不會想着撈,而是趁着自己沒供出他之前,早點收拾家當跑路。
這都是明面上的事,只是他話說的好聽。
“關於喜子的事..”陳悠說出了來這裏的另一個目的,“你知道多少?花錢讓人找他也行,你認識這號人嗎?”
“喜子?”二么看到陳悠一副要說事的樣子,頓時想了想,苦笑問道:“張修原搞喜子店面,是喜子曾經跺他一根手指頭,我明白什麼事..
但大哥你找喜子,這是圖啥?
先說好!我沒別的意思啊哥!我只是想說喜子這人不好惹。咱們這次佔了便宜,就沒必要再搞他了。
喜子這號人物,咱們真斗不起..
還不如躲一躲,去外省。
你要是不認識蛇頭,我這邊給你介紹幾個。他們價格都實在,我這邊兄弟有時候出事,都是經他們那的路子出去,在安全上沒一丁點問題。”
二么說著,一副為陳悠好的樣,實則還是早點把這尊佛送走,別哪天落網了,再連累他了。
陳悠沒聽他的好話,而是再次詢問,“到底知不知道?”
“我..”二么露出苦澀,“大哥,真的大哥!我就是一個本分的老實生意人,真不知道別的事了..要不你在去其它地方打聽打聽?”
他說到這裏,看到陳悠沒有想走的意思,於是搓着腦袋,看似想着什麼。
實際上是他知道不說點什麼不行,便裝作思索的樣子,看似想了一會,想起了什麼,才接着道,
“大哥,估計你要找喜子開的酒店,還有廠子,也打聽不到喜子在哪..
喜子這人精得很,這些幫他看店的小弟、經理,也都是他的外圈,根本就不知道喜子多少事。
估計你打聽到這,沒打聽到,還會覺得老弟騙你,讓你白跑一躺。
這要是找我事,我多怨啊!”
‘嗒嗒’陳悠手指敲敲石桌,“說重點。”
“誒..誒..對!”二么像是迷糊過來什麼,不再廢話,“我想起來了,我記得..那個..那個叫什麼來着?好像是培縣北邊的搓澡堂吧?那個老闆好像跟過喜子?”
二么說著,把目光望向了旁邊從頭到尾都不敢說話的滿臉橫肉漢子,“是你上次說的吧?”
“是么哥..”壯漢應了一聲,臉上的橫肉也不是那麼明顯了。
二么找到當事人,又看到壯漢沒音了,頓時臉皮一抽,“那你還不和這兩位哥說說?”
“這..這個..”壯漢看到二么哥好像生氣,也是嚇得結巴兩句,才順下心神道:“不是..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反正就是上次辦事的時候,在那裏搓過澡,洗完在屋裏涼着的時候,聽旁邊一床打牌的閑聊,說澡堂老闆是跟着喜子玩過一段。
最後好像是五六年前幫喜子辦事的時候,替喜子擋刀,還是擋槍,他們打牌的也說不清。
他們只知道澡堂老闆腿瘸是真的,老闆也在那時候拿着喜子給的錢,弄了那間澡堂。
這也是開業的時候,喜子專門露過臉..”
“事定了。”陳悠聽到這事,望向旁邊的猴子,“培縣澡堂。順路?”
“順路。”猴子咧嘴一笑,準備把手雷盒子蓋上。
陳悠卻忽然一探手,拿出盒內的手雷,摸向圓環。
“哥!別!該說的我們都說了..”二么和壯漢嚇得一抖,想找掩體。
陳悠又把手雷放了進去,是真的,會響。
東西和人都沒錯。
“咱們第一次合作,得罪。”陳悠掂着槍械,一邊望着二么,一邊慢慢和猴子朝門外退去,等猴子拉開鐵門,來到巷內無人,才向著巷外走。
等半晌時間過去,看似陳悠二人離開,院內的二么使使眼色,壯漢才小心翼翼的上前關好紅漆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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