汕頭假日 11.入夢4
那是一個我不曾見過的地方，有着溫帶的天氣，和充滿繁星的夜空。
第一眼的印象雖稱不上驚艷，但也讓我覺得肯定對這兒討厭不起來。
很快地，我覺察到自己是在夢中。
又一次做了夢，而且夢的主角不是我，而是一個完完全全的他人。
我睜大了眼睛想要辨識那個人是誰，但很遺憾，是一張我不認識的臉。
但是卻顯得很熟悉，彷彿是個令人印象深刻的傢伙。
我不再抗拒，在夢的邊緣徘徊這種事已經可以不再幹了，我融入了那溫潤的空氣中，和那份回憶融為一體。
這算得是上他第一次的約會，所以光是挑一件適合出門的大衣都挑了很久。
他反覆地把手錶看了又看，確認自己到那之前不會超過約會時間。
很幸運的，他沒有遲到，不過對象卻比他還要早地就來到了等候地點，正望着他快步跑過來。
“你不用緊張，你又沒有遲到。”
“看到你在等，腳步就忍不住加快了呢。”
張均不好意思地撓着頭，看起來對方是一個比自己還守時的人。
“你等很久了？”
“不算久，十來分鐘吧。”
“這麼早嗎，那下次你到了就告訴我吧，免得你白等這麼久。”
“沒事。”
她笑着把目光投向了一旁。
“約會這種事情當然是越長越好。”
張均深覺自己的心好像被她成功地俘獲了。
他們一樣選擇了茶的選修課，張均是因為家裏就是做這個生意的，考試會比較好混過去，女朋友則是單純地喜歡喝英國的下午茶。
“早起Early，早飯Breakfast，上午Elevenses，午後MiddayTeabreak，午後的社交Afternoon，晚會HighTea，晚餐之後AfterDinner，其中算得上是用餐的只有HighTea……”
“啊啊啊饒了我吧！”
儘管是被半強制性地拉住補課，但張均內心並沒有表露出來的那麼反抗。
他們也是因為這個課程相識，然後慢慢熟悉了彼此，最後順理成章地走到了一塊。
最後，那個學期的課結束了之後，她第一次打通了張均的電話，詢問他下學期想報的選修課。
“我覺得茶就挺不錯的。”
“很可惜，同樣的課程再修也不會拿分了。”
兩個人都在笑，真心實意地笑着。
“但是每天七次茶會，正常人真的能頂得住嗎？”
“三次就是極限了，對於我來說，要是把一天的好時光都拿來喝茶了，人遲早會腐朽的。”
“什麼嘛，三次已經很奢侈了好吧，我們家做茶器生意都不會按書上說的那樣喝的。要用鍋煮沸，使用罐子，老老實實蒸餾好，這麼費工夫的東西每天下午三四點點心時間和晚飯過後來一次就夠嗆了。古代人真的太拘泥細節了，我雖然不算討厭浪費，但要我習慣浪費就不行了。”
他們倆挽着手在街道上走着，現在正是吃完晚飯的時光，他們一邊數落着英國茶文化的糟粕，一邊尋找着一個適合喝茶聊天的地點。
他們就和那些隨處可見的情侶一樣鑽進了一條小巷，期待着在黑暗中穿行之後可以看到一些不一樣的驚喜。
小巷是一些飯店的廚房排油煙的地方，和倫敦濕潤的空氣混合在一起，給人一種在粘稠的固液混合體間走過的感覺。他們倆也不會喜歡這種怪異的感受，想着快些走過這兒。
“兩位等等！”
一聲近乎呵斥的叫聲讓他們望向聲后，牆和牆之間有着一塊像沒被填色的角落，那裏居然放着一張桌子，桌后坐着一個有些裝模作樣的戴着兜帽的人，看不清長相不清楚性別，但聽聲音像是位老婦人。
“您叫我們嗎？”
“是啊，見到就是緣分，何不留步讓妾身幫您看看未來。”
“抱歉啊，我們不信這個的。”
張均拒絕了她，牽上了女朋友的手就想走。
“你們兩位都帶着茶味呢，想必都是愛茶人士。”
女朋友拍拍張均的肩膀，示意他停下來聽一聽，張均也只好隨她的意。
“女性的那位愛好英式紅茶，尤其喜歡甜口的那幾種呢，是位可愛而且溫柔善良的人呢。”
“謝謝您誇獎啦。”
女生確實是很容易被這種單純的讚美打動呢，張均嘆着氣這麼想着。
“那位男士則大不相同，與其說是愛茶而有茶味，不如說是自幼就在茶之中長起來，不過又有所不同呢，似乎在您的‘格’中，器具的部分要多於茶呢。”
“哇啊，她好厲害哦，茶器店公子。”
“別說出來啊。”
張均雖然阻止了女友，不過他也開始對這精準的占卜有了興趣。
“您剛剛說能看到未來是嗎？”
“如果您有這份空閑可以走到妾身面前讓我看看兩位的樣子，就可以知曉了。”
想着對方只是一個老人，如果看完相準備獅子大開口也可以一走了之，張均就放心地走了過去。
“哎呀——”
那兜帽之下的人似乎很驚訝地搖晃了一下身子。
“你們兩位都會有着很不好的未來啊。”
“……”
張均皺了下眉頭，按照常識接下來就是要說有什麼解救之道然後收費才告訴了。
“這位小姐會在未能如願之前就突然死去呢。”
“啊？”
女友很是驚訝，張均牽起她的手，帶着她走了開去，他已經沒有興趣聽下去了。
“男士您的未來卻更奇怪呢，明明您會消失，但是您的未來還會繼續下去，直到某一天，某一個不好的東西降臨之前，會極其凄慘地死去。”
“都死都死，人總有一天也是會死的。”
張均很不開心地回了一句，帶着女朋友離開了小巷。
石板鋪出的樂譜一樣的路面往坡下延伸，兩旁路燈與商鋪的燈光照在歷史感的石板路上，離開了只有黑暗的小巷，倫敦的夜晚依舊是令人着迷的光鮮。
“不好意思，讓你不開心了吧，我早該知道她這種都是不懷好意的，沒想到會說得這麼惡毒。”
“她至少還說對了喝茶的事。”
“那也可能只是她瞎猜的。”
看出了女朋友心情的低落，張均正絞盡腦汁地想着哄她開心的辦法。
“也許我們該去買些點心，然後再偷偷去我家店裏煮點好茶來喝，今晚周末爸媽也會出門。”
“那我要喝最好的茶。”
“我們那的茶都是最吼滴！”
如果這樣簡單的快樂可以掩蓋掉一些不必要的哀傷，人類就可以活得更加開心了。
預言成真，那不是現在的他們可以知道的，所以知足常樂，人生才得以安然度過。
就算有着再悲痛的未來，那也可能已經是命中注定了。
我看着二人在繁星閃耀之中走下長長的坡道，心中的感情很是複雜。
而我很快地發現，夢已經結束了，我正在快速地往上飄，或許也是在往下墜。
意識和靈魂慢慢被剝離出夢中的這幅軀體，這個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角色。但我卻很不願意忘記這個夢，即使在甜蜜中有着隱隱的悲傷，但那好像才是我所想要的生活。
我離開了這，這兒崩塌了。
舞春璘在一個自己也不認識的地方醒來，思前想後還是搞不懂這兒究竟是哪。
旁邊擺放着一些醫療的器具和藥物，還有一杯冒着熱氣的白開水。
自己正睡在一張頗大的床上，但是看起來也不像是醫院的病床。
“醒了就吃藥吧。”
“啊？”
她望向聲音的來源，一位白髮男性剛走進門，那穿着也沒有醫生的樣子，黑色短袖和一條土黃色的休閑褲，除了胸前掛着的聽診器可能還和醫生有些關聯外就是一個穿衣服沒品位的老頭了。
“你最近累過頭了，凌晨吃的葯是有副作用的，會恍惚一段時間，一會兒你就能想起我是誰了，所以不要擺出那種看着陌生人的表情了，更何況還是你來找的我。”
“我找你的？”
“你不是想要醫你的病嗎？上次來的時候我就和你說了你已經是末期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你還能活着，換個別的人早就各種併發症發作去世了。”
“啊……”
舞春璘大概想起了一些，這位是在那些不該去的場所里被人介紹來的一位黑市醫生，本來是抱着試一試的心態來找的他，沒想到凌晨自己又跑到這來了。
“啊！現在是幾點了？”
“你還問，我今天因為你已經推掉了兩個應該入院治療的傢伙了，你之後可要賠償我損失，你可是整整睡我的床睡了一天！”
老醫生指着舞春璘背後，她轉過頭看到了牆上掛着的時鐘，如果沒有看錯是“5時25分”，而如果睡了一天，那就是黃昏了。
“不說了，我還有點事！”
“喂，你的葯……”
看着舞春璘跑出了房間，老醫生只得嘆着氣收掉了床頭柜上的東西，再整理好還有餘溫的病床。
“那傢伙，明明是白血病末期，為什麼還能活着呢？”
不解的問題飄到了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