汕頭假日 8.入夢3
因為實在不知道舞春璘的去向,余秋源只能很早地回去自己的租房,畢竟起得很早,又被各種事情拖了一天,等到終於閑下來的時候,睡意就加倍地涌了上來。
他也答應了向怡然的父親的請求,第二天再過去看看她的情況,雖然可以確定那女生的昏睡和非人有關,但還是沒法確定究竟是不是“鬼”。
拎着盒飯進了房門后,余秋源才又想起忘了買時鐘。
不過餓着的肚子和疲勞的大腦都決定了要把這件事放到明天處理,身體也只能老老實實服從。
吃完晚飯收拾好東西后,余秋源開了浴室的熱水器等待洗澡,困過頭的他躺在了地上,準備小眯一會兒后再去洗澡。
睡意正濃——
她也不知道這樣的準備可以治療多少,但是至少她在一輩子的黑暗中看到了一點點希望。
在絕望的報告書下來后,她還是頂住這個噩夢,努力地工作了幾年,攢下了這筆錢。
13萬作為治療白血病的前期費用,雖然可能接受治療之後就沒有辦法再去工作了,也沒有其他親戚可以幫助處理日常的雜務,但比這更困難的時候她也挺過來了,至少這已經比前幾年好上不少了。
選了一個不用上班的日子,她來到了醫院,和之前聊過的醫生再一次見面。醫生答應她只要能交完前期費用,就會想辦法保證她能被妥善治療到能夠日常生活,其他的後續費用可以之後再還他。
她終於看到了那唯一的希望,生活終於向她張開了懷抱。
或許是因為那一點點的善意,讓她覺得其他人也是可以去試着相信的,然後她在去交錢之前決定上個廁所,把裝着希望的紙袋子放在皮包里,委託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婦人幫忙看管一下。
失竊,或者說搶劫。
老人信得過,但卻未必守得住。監控錄像顯示是幾個技術院校的學生拿走了老人的包。老人有試着去去阻擋,但那又有什麼用呢。
報警之後過了半個月,她絕望地過了半個月。
接到警察的電話后,她幾乎是欣喜若狂地奔向了派出所。她在那見到了幾張熟悉的學生面孔,和他們那一臉歉疚的家長,還有看起來沒當回事的派出所人員。
“你的錢被這幾個孩子花光了,買了幾輛改裝的摩托車,還是通過一些黑戶買的贓車,現在被我們查扣了,正在聯繫車的失主,但是賣家找不到了,那筆錢可能追不回來了。”
那之後派出所同志說的話,她就沒怎麼再聽進去了。
13萬,整整3年多的積蓄,半個月就沒了。
“我們拿剩下的一些錢,再合著幾個家庭湊了一下,湊了5000塊錢給你,希望你可以別追究我們的法律責任了,我們都是外地來汕頭打工的家庭,平時沒辦法去看管孩子,光是賺錢已經忙不過來了,請你體諒一下我們的難處吧!”
帶頭說話的那位家長聲淚俱下,看起來給她個話筒,她就能唱出來了。
她覺得自己應該生氣,可看着眼前這滑稽的一幕,她卻覺得有些好笑。
人命尚且如此,那在他們眼中究竟還有什麼東西是可以值得重視的呢?
“我體諒你,那誰來體諒我呢?”
她靜靜地說著,每字每句都在剋制着自己的恨意。
“求求您,大人有大量!小孩子還不懂金錢有多重要!他們還是孩子,將來的路還很長,如果現在就留了案底,將來無論什麼路都走不了,我們當爸媽的賺錢就是為了孩子好,如果這個孩子就這麼毀了,那我們上哪說理去呀?”
“案底是一定要留的……”
派出所人員似乎也覺得這場鬧劇實在是太無厘頭了,不由得插了句嘴。
幾個家長像練好了一樣整齊地齊刷刷跪下,圍着她大哭大喊起來。
“女同志!女菩薩!求求您給我們一個機會吧!我們打工的真的不容易!這麼多年付出一切!您應該去找那個賣贓車的奸商,沒有他誘騙我們的孩子也不會上當去偷錢!他們平時都是認真讀書的好孩子啊!”
派出所同志看着幾個學生的技校校服笑出了聲。
鬧劇終歸是鬧劇,她清楚,錢已經沒了,人的責任要去追究,最終也會沒完沒了,沒錢請律師的自己只會把所剩不多的人生都搭在這裏面。
她果真就像個菩薩一樣,把幾個父母扶了起來。
“沒事,不過就是死嘛,人總得死,是吧?”
她死死地盯着對方的眼,那括噪的數人像被定了身,一動不動地任憑擺佈。
“順便一提,我現在是慢性白血病的加速期,如果不能得到治療,就會變成急變期,隨時都會死去。”
她笑着,朝着對方啐了一臉口水,把那個女人嚇得幾乎撞翻了後面幾人,退得撞到了桌角才停了下來。他們的孩子也驚得面無血色,可能連空氣也不敢吸入,一邊往後退一邊注意着她的情況。
“哈哈哈,文盲們連白血病不是傳染病都不知道。哈哈哈哈……”
她拿走了可憐的5000元,狂笑着離開了。
接下來那屈指可數的人生,也許該試試一些前所未有的東西,喝酒、吃美食甚至可以嘗嘗違禁物,反正已經無需畏懼了。
當死亡已經註定,人就會得到進化了。
也許只有這時的人類才算得上是擁有着無數可能性,那可笑的可能性。
半夜醒來,余秋源有點發懵,看了眼手機,凌晨兩點。
窗外沙沙的響聲是突如其來的陣雨,國慶假日看來是和雨季綁在了一起。
剛剛做了個奇怪的夢,似乎和前一天的夢還有點相似,但是他始終搞不清楚夢的主角是誰,只知道這是個哀愁和絕望的夢。
“要是‘祭’的代價能讓我不做這種亂七八糟的夢就好了……”
半夜醒來,難以入睡的他走到小隔間去倒水,手機卻在此刻響了起來。
“認真的嗎……兩點?”
他拿起了手機,是向大叔的兒子,那個年輕的父親打來的。
“您好,是余同學嗎?現在小女這有點情況……”
隻言片語中余秋源明白了這種反覆無常應該是“靈”在企圖附身的狀態,但是他一去那就又會躲起來,現在到了午夜,是一天最為黑暗的時刻,那個頑皮的“靈”又打算入侵那個漂亮女孩的身體了。
吞了口水后,余秋源還是給出了肯定的答覆,對方這才放心地掛了電話。
“兩點……唉。”
即使是個很難對人造成大影響的“靈”,但這時余秋源可以說是最憤怒的模式了。
假日=睡覺,這已經是他決定的事了。
如果有誰敢打斷他睡覺,不用想下場必定是悲慘的。
為了報復那個擾人清夢的“靈”,同時也不太想去回憶那個揪心的夢境,余秋源迅速換好衣服帶上字典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