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號盒子〈七〉那群蟲子
笑夠了,藥商往嘴裏塞了一顆檳榔,露出焦黃的牙齒:“不收!”
“為什麼?”
尼諾急了,“為什麼你收別人的,不收我的?”
“我要你的尾巴做什麼?”
藥商以看青菜蘿蔔的目光,打量了尼諾一圈,“別人的特徵都是有用的,外面人搶着要!你的這個尾巴,就算丟大街上也沒人撿!”
兩面的牌友嘻嘻哈哈,催促着藥商出牌。
一旁正在賣皮的甲殼人,也露出鄙夷的笑,他的三瓣咀嚼器一開一合,頸部被扒了皮的地方一松一緊,鮮血緩緩滲出。
尼諾默默地套上褲子,轉身欲走。
“等等!”
一個體型圓潤的藥商叫住尼諾:“你要賣尾巴對吧?我認識一個人收這玩意兒,但你恐怕不會賣。”
尼諾大喜:“我賣,我賣!您告訴我,誰收?”
“甲殼人收藏家。”
藥商鬍鬚,笑眯眯的說:“他是個富豪,也是甲殼人愛好者。他目前已經收藏了超過一萬個甲殼人。”
“他和別人不一樣,專門收藏那種長得好看的、有特色的甲殼人。我覺得你長得不錯,他應該會收你,但是——”
“但是什麼?”
“但是啊,你要賣,就得連命一塊兒賣!”
尼諾在黑市裡逛了兩天,沒有一個人想買他的尾巴。
當疲憊了一天的尼諾,回到家中時,安小虎已經咽氣了。
一個月後,B區的疫情,終於傳了出去。
防渡局和洪山組內外勾結的事情,也瞞不住了。
中央大怒,撤了局長的職,直接空降了一個人接任職位,那就是老李。
老李到任后,乾的第一件事,就是免費發放流感葯。
久旱逢甘霖,原本將死的B區,居然活了過來。
條條街上都拍了長隊,就算沒病的也要領上幾盒,以備不時之需。
尼諾也領到了葯,但是安小虎已經不需要了。
……
老李瞪大了眼睛:“所以說,你以前居然還當過小偷?!”
尼諾深吸一口氣,做出坦白從寬的樣子:“我以前不懂事,也沒讀過多少書。我爸混,我從學校里出來后,也跟着我爸混了一段時間。”
“當時為了餬口,只能偷東西。後來被執法者通緝,所以才躲進了B區。但我知錯了,我知道這麼做是不對的。所以我才加入防渡局,我想當一個好人。”尼諾默默地攥緊了拳頭。
老李嘆了口氣,被抽了骨頭似的,癱在椅子上。
“真的只是這樣?”老李問。
“對。”尼諾狠狠地一點頭。
老李嘆了口氣:“你知道我最討厭什麼人嗎?”
“您最討厭騙子。您說過,不管是善意的謊言,還是惡意的謊言,只要是撒謊騙人,您都不能接受。”
“對。”
老李一點頭,從椅子上坐了起來,點燃了一根煙:“我應該告訴過你們,在防渡局之前,我是幹什麼的吧?”
老李空降到B區之前,也和甲殼人打了七八年的交道。
老李是個軍人,他曾在中東戰亂地區,服役了許多年。
當時,異常光波輻射頻頻出現在世界各地,於是,一個個形似B區的地方出現了。
老李執行任務的地方,是一個戰火焦灼的三不管地帶。
這裏長期被恐·怖分子佔領。
他們極端殘忍,燒殺搶掠,以恐怕的手段,折磨當地的居民,和落到他們手裏的政府軍。
甚至,還傳出他們生食俘虜的傳聞。
當一次異常光波輻射,掃射了這裏以後,恐怖分子被籠罩在光波之下,眾目睽睽之下,變成了甲殼人。
變成了甲殼人之後的恐怖分子,更加肆無忌憚。
他們的戰鬥力成倍的提升。
甲殼人堅硬的硬殼,成了他們天然的防彈衣,壁虎掌讓他們可以輕鬆地攀爬在任何地方。
野獸一般的眼睛,讓他們可以在黑暗中視物。
甲殼人的特徵,成為了他們最有利的武器。
老李所在的部隊,頻頻戰敗,損失慘重。
每次交火后,老李的隊伍都會損失過半。
這群恐怖分子的甲殼人,十分熱衷交火,因為,每一次戰後,都意味着一場盛大的晚宴。
晚餐是戰死的人類士兵。
老李曾見過他們的晚宴。
那是在一個臨時駐紮點,由數十個甲殼人守衛。
當老李帶着突擊部隊攻入的時候,晚餐才剛剛開始:幾個被剝光了衣裳的女人被吊在房樑上。
甲殼人正拿着一把大刷子,在她們身上仔細的刷着鹽。
幾個中彈未死的特種兵,正被兩個甲殼人拽住手腳,像撕紙一樣左右拽拉。
正前方是一張木桌,上面擺着腌制好的食物,幾個飢餓的甲殼人,正分而食之。
老李不忍直視,轉移視線。
卻又看到牆角處,堆着一摞血跡斑斑的衣服,衣服旁邊,是帶血的勳章。
老李的眼睛,在一瞬間充血變紅,他身後的士兵也同樣紅了眼。
所有人,不約而同的開槍掃射,密集的子彈像雨水一樣呼嘯而過,屋內的甲殼人,紛紛中彈身亡。
他們與人類唯一相似的地方,也許只剩下那紅色的血液了。
“我討厭那群蟲子。”
老李說,“不管是全蟲,還是半人半蟲,在我眼裏,都是沒有任性的畜生。”
“可你遇到的那些甲殼人只是意外!其他地方的甲殼人,還是很善良的,他們和人類一樣,他們絕對不會亂殺無辜,更不會同類相食!”尼諾試圖為自己辯解。
也是為被誤解了很多年的甲殼人誤解。
但話一出口就變了味,他忘記了自己此時的身份。
他是唐哲,一個真真正正的人類。
“我不管這些。”
老李很果斷的一刀斬,“不管是哪裏的蟲子,不管長得像不像人類,在我眼裏都是一樣的。”
“那為什麼……”
尼諾眼中漸漸出現了迷茫,“既然你這麼恨甲殼人,為什麼又把B區管理的這麼好?自你管理B區以來,這裏的經濟直線上漲,各種違法犯罪的事情也少了很多。在B區人的眼裏,你就是英雄。”
“英雄?”
老李露出古怪的表情,“我不想當什麼英雄。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職責所在。我是一名軍人,我要做的就是服從。”
“上級把我派到了這裏來,讓我管理這裏,我就要管理好,盡自己的責任。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簡單的服從,和那群蟲子沒有任何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