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定直隸總督官衙后衙,高斌正在和妻子馬氏商量獨子高恆的婚事,看着妻子篩選出的女方資料,無不是滿八旗高門之女,甚至還有覺羅氏,下意識的皺了皺眉,覺得妻子的心有些高了。

就在他張嘴欲言時,管家高覓從外面進來稟道:“老爺,外面來了一位姓明的士子,據說老爺在淮安任河道總督時,曾和他見過幾面,相談甚歡。你不僅指點提攜他的前途,並還曾留下若是有難處可來尋你之語,此時他正好碰到難……”

馬氏不等他把話說完,笑着打斷他:“這是哪裏來的書生,大言不慚,都矇騙到直隸總督府了?謊話連篇,你也是辦事老的了,怎麼也信?

老爺如果真這麼欣賞他,幾乎將其當自家子弟看,怎麼我從沒有聽過老爺提起過這個姓明的士子?你就不該來回稟,直接將人打出來才是!”

聽了她的話,高覓低頭不語,站在那裏等高斌發話。

高斌皺着眉頭,最初的想法和妻子一樣,因為在他的印象中,根本沒有這樣一個姓明的士子,但在高覓見他沉默不語,以為他默認了馬氏的意見,準備離開時,腦中電光火石般一閃,忽然覺得這個人可能是高明素,忙叫住了高覓,輕咳一聲:“你先將明先生請到小花廳就坐,我隨後就過去。”

在管家離開之後,馬氏納悶的看着前後態度迥異的高斌,問:“這個姓明的小子到底是從哪裏冒出來的,我之前怎麼沒聽你提起過?”

高斌在心裏琢磨高明素的來意,想着她不好好的窩在瓊州臨高,跑到直隸來,這裏是京畿附近,是整個大清控制力度最強的地方,而且八旗軍營好多都設置在這邊,拱衛京師,因此京城中很多八旗子弟為了刷資歷,在兵營中掛個名,所以時不時的會過來點個卯,哪怕她是一直呆在深宮的貴妃,可是節慶典禮也沒少在眾人面前露面,還是有被認出來的可能。

面對妻子的詢問,心法意亂的他直接回了一句:“外面的事情你少打聽。”然後沒有理會被氣個仰倒的馬氏,匆匆出屋,去了花廳。

在臨近花廳門口時,高斌怕有人偷聽,以碳氣熏人為由,讓僕役將小花廳的門窗全都打開之後,這才邁步進屋。

看到花廳中,扮男子扮得惟妙惟肖,如果不是高斌從熟悉的五官中看出一點高明素的影子來,差點以為來人真的是一位姓明的士子,而不是女兒,他這心稍微放下了一點。

因為花廳四敞大開,屋裏雖然點着炭盆,可那點熱氣全都被開門和開窗而帶來的風給帶走了,他吩咐給屋裏再端兩個炭盆過來之後,將服侍的人全都打發了下去。

將下人屏退之後,高斌不放心的左右看了看,見周邊無人,這才開口詢問:“怎麼沒看到丹雲她們,不會就你一個人來的吧?”

高明素將椅子拉到炭盆附近,點頭道:“不用找了,就我一個人過來的,她們……”

“你瓊州和保定幾千里地,你一個人跑過來,途中要是遇到什麼事,可怎麼辦?”高斌聽了這話,不等她再往下說什麼,從座位上跳了起來,氣惱的說:“他們不會真的以為有了個新的身份,就可以將你這個主子不放在眼裏……”

儘管知道高斌是關心她,但高明素一想到高家的行為,一個頭兩個大,打斷他:“不管他們的事,也不是他們不想跟,是我不讓他們跟,從頭到尾,都是我一個人的主意,你就怪這個,怪那個的了。”

想到高明素的性子,高斌無話可說了,轉移話題,問:“你不在臨高好好獃着,跑到保定來做什麼?你知不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你的身份……”

哼!高明素冷笑一聲,道:“我的身份又怎麼了,我知道我的身份見不得光?我以為除了我之外,家族應該也清楚,可是事實是否如此?我忽然不敢肯定了,我覺得可能我的認知有錯。”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高斌覺得她這話是內涵誰,眉毛攢起,納悶的問道。

高明素看着一頭霧水,什麼都不知道的高斌,輕笑一聲,眉眼中帶着嘲諷將髙述明的所作所為講了出來,道:“我本來是想安安穩穩的在臨高住幾年,努力加大手中的牌面,等各方面條件都成熟了,再出海定居,可是大伯父的一通操作,臨高我恐怕不能呆了,無奈之下,我只能來保定和你討個主意,不然,我傻了,放着溫暖如春的臨高不呆,長途跋涉,頂着寒風往北方跑?”

聽到髙述明將家族中的女子送到瓊州,高斌氣急敗壞的說:“這事我是真的一點都不知道,我要是知道的話,絕對不會讓他這麼做。

之前我升任直隸總督,回京的時候,和你大伯父見面,他和我露過這方面的意思,但被我給否了。後來他再也沒和我提及此事,我已經他已經放棄了,沒想到他竟然不和我商量,直接就把人送了過去。”

唉聲嘆氣之後,他看着高明素解釋道:“你大伯父之所以會這麼做,是因為皇上自從知道你的過世之後,不僅為了舉辦了超出規格的喪事,而且你在圓明園的住處茹古涵今至今依然都保留着你居住時的模樣,就連鍾粹宮的住處,也都搬到茹古涵今按照原來的擺放一模一樣擺了起來,並且,皇上如今進後宮的次數少了不少,還寫了不少悼念你的詩句。

而且宮裏新封了一個宮女出身的郭貴人,據說她就是靠着模仿你而獲得了皇上的寵愛,不僅一下子越過答應和常在,直接封為貴人,甚至她的家族,父兄也被賜予了官職,母親得了誥命。

郭貴人和你沒有半點瓜葛,可靠着你的餘蔭,不僅自己飛上了枝頭,也帶挈了家族。你大伯父可能是心有不服,覺得一個郭貴人都能給家裏帶來這麼大的好處,若是得到你的指點,相貌又和你有相似之處,並且又是你的族妹的高家女如果入宮的話,以皇上對你的情意,只怕會給家族帶來更大的利益,所以,心動之下,做錯了事。”

其實不需要高斌在這裏為髙述明辯解,在他將家族的女孩送到瓊州時,高明素就已經看明白他的想法了。

她冷笑一聲說:“貪心不足,皇上給家裏的恩典還不夠厚嗎?不僅高氏一族被抬旗,而且一門雙爵,這樣的厚賞只在聖祖爺的母族佟佳氏中出現過。

可佟佳一族,不僅出了兩個皇后,還出了兩個貴妃,並且孝章康皇后還生育了聖祖爺這麼一個兒子,而且佟佳一族從沒入關之前,就跟着太宗皇帝打仗,之後在聖祖爺滅鰲拜、削三藩、打沙俄、打葛爾丹、收台灣、……做的種種大事中,都有佟佳一族的身影。

與之相比,我們高氏一族又立下了什麼功勞?父親是文職,不好比,可大伯父和三叔是武職,作為總兵,他倆又上過幾次戰場?一個家族,如果想要保持上升的盡頭,如果把希望都放在了女子的裙帶上,德不配位,小心,遭反噬。”

高斌心中也充滿了對大哥的不滿,但不能跟着高明素一起數落,眼前趕緊解決問題是關鍵,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問:“關於家族送去的那些女孩,你是怎麼安排的?你和她們見面了嗎?”

“沒有。”高明素神色淡淡的答道:“我讓高謙把她們安排在瓊山了,至於最後怎麼處置,等你們商量好了做決定,我不插手,也不過問。”

低頭想了一下,高斌和她商量道:“既然這樣,這事後繼你就不要過問了,都交由我來辦。不管你大伯父在送她們去臨高之前,和她們說了什麼,都沒關係,就算她們當中有猜到你可能還在世的,應該知道事情輕重,不會對外提及。”

“呵呵。”高明素忍不住失笑,冷神質問道:“你能保證嗎?你拿什麼保證?

大伯父作為一族之長,而且又在官場上打滾多年,不會不明白我的身份暴露之後,會給整個家族帶來什麼?可是他還是割捨不下家族女子入後宮,得到皇上恩寵而帶來的利益,因此願意冒着巨大的風險將家族中的女孩送來給我□□。

那麼你又憑什麼來保證,家族的女孩入宮之後,不會被宮中的權勢富貴迷花了眼,不惜冒險拿我去給她獲取前途?”

她沒有貶低女子不如男的意思,但在大清,因為接受的教育水平、眼界、閱歷、……大部分女子確實是遠不如男子見識高,高氏一族的女孩,不僅受“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影響,而且因為是包衣出身的緣故,對女子的教育根本不重視,貴妃是特例,她其實是敦肅皇貴妃教出來的,所以,她真心對家族中的女孩心性不敢太過信任。

讓她這麼一問,高斌答不上話來,過了好半晌才氣急敗壞的說:“那你說該怎麼辦?這麼多的女孩,總不能把她們都殺了吧?

就算家裏在皇上那裏有臉面,在選秀的時候,去求一求,可能求下一兩個免選的名額就已經不錯了,這麼多,根本不可能都免選;至於說使手段讓她們全都罷落,因為你的緣故,只怕後宮的妃嬪在咱們家的女孩參選時,都盯着,從來都是家族盼着女孩入選的,就算是不希望中選,這麼多人,也不好使手段。”

聽到他訴說這事的難辦之處,高明素擺手:“別問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要不你和大伯父商量去吧,‘解鈴還需系鈴人’,他說不定有什麼好辦法呢?”

明知道她說的是反話,但高斌也不好說什麼,只能在心中埋怨弄出這個爛攤子的大哥,嘆了口氣說:“行了,這事就不用你管了,我和你大伯父、三叔父商量。

其實如果你沒和家族送過去的女孩打照面的話,這次送過去女孩中,是七房的女孩子年齡最大,我記得好像是十三,比她小的是十一歲,回頭想辦法讓她參加選秀時被罷落,這樣的話,等下面的參加選秀,是三年之後,你在臨高呆三年,還是沒問題的。”

高明素搖頭,“不行,臨高不能呆了。除了大伯父弄出的事,你幫我召集來的做海貿生意的那幾家,其中的王家生了二心,搭上了京中的簡親王府,想拿曬鹽法做投名狀。

我這邊和奉天的鄭親王府和簡親王府聯繫,希望他們杠一下京中的簡親王府,但這兩家也覬覦起曬鹽法來,胳膊擰不過大腿,我們不好不給,可如果這個口子一開,我們手中的罐頭廠、椰子深加工廠、玻璃鏡、……就全都保不住了。”

“怎麼會這樣?”高斌沒想到她這裏竟然還出了這種事,很是詫異。

嘆了口氣,高明素神色淡淡的說:“是我把事情想簡單了。王家他們會聽你的話,是因為你的官職夠高,而且高家雖然在京中算不上什麼權貴之家,可到底也是累世官宦,而且族中又出了一個深受寵愛的貴妃,可我們這邊呢?

劉寶柱只是搭上高家的一個七品小知縣,這樣的小官,你手底下應該有不少。劉家又不是什麼大族,人丁不旺,家門不盛,我們手裏又沒兵,別看他們是商戶,可是也都是做了多年生意的,枝枝蔓蔓,關係也不少,就一個窮鄉僻壤的七品小知縣,想壓服住他們,難!

縱使今天王家不背叛,隨着利潤的增加,早晚也要出事。如今早早的爆出來,其實從某個角度來說,也是好事,因為至少我這邊還留有底牌,大家還能好聚好散,只是可惜了,原本我還以為能在臨高過幾天安生日子,在出海呢。結果沒想到,計劃沒有變化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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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貴妃改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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