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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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墓的停車場挺大,此時的雪還沒停,沒人鏟雪,來來回回的車輛將積雪壓成了灰褐色黏在了地上,一腳過去就打滑。
自從換了個殼子之後,君勻的身手就變遲鈍了。剛下車他就歪歪扭扭的站不穩,只能扒在車門上維持穩定。
鳳行舟已經邁開大長腿向著停車場外的台階走去了,君勻嚷嚷着追上去:“鳳行舟你慢點!”
快要過年了,來公墓的人卻只增不減。有些是趁着年前給過世的親人燒點紙錢,這些人往往一兩個人手裏提着黃紙。有些是來送葬的,長長的送葬隊伍中不時傳來一兩聲嚎哭。
司機留在停車場了,君勻一腳深一腳淺的爬着被積雪覆蓋的台階。和狼狽的他相對的,是在積雪上健步如飛的鳳大仙兒。人比人要氣死人了!
這人啊,就不能太着急。君勻剛加快了一點速度,他腳下就一滑,幸虧他雙手撐得及時,不然非得摔個大馬趴。
鳳行舟減慢了速度,他氣定神閑不緊不慢的走在台階上,就像在院子裏面散步。
君勻爬起來之後拍拍手:“好滑,哎,這身體真不行。”不求飛天遁地,他現在連在雪地上平穩行走都做不到了。
走了十幾分鐘之後,君勻覺察到不對勁了。鳳行舟怎麼一個勁的向著墓碑稀少的地方走去啊,再走下去就要出公墓了。
君勻疑惑道:“鳳行舟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裏?”一開始他以為鳳行舟要帶他來看風水,後來又以為他要祭拜誰。現在一看,都不是。
鳳行舟沉聲道:“跟我走就行了。”君勻嘀咕着:“神神秘秘的。”
走了半個小時之後,他們已經走到了很偏僻的地方了。這邊還沒怎麼開發,只修了幾條順着山坡綿延的公路。
腳下實在太滑了,君勻好不容易才追上鳳行舟,結果就摔了個大馬趴。幸虧這邊沒什麼人走,雪也是新雪,加上君勻也穿得厚,摔下去也沒摔疼。
鳳行舟停下了腳步,轉身回眸嫌棄:“太慢了。”
趴在地上的君勻氣不打一處來:“嗯,你快,你天下第一快!”也不看看他現在是什麼狀態,這幅殼子能走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鳳行舟沉聲道:“臨風,去扶他。”話音一落臨風劍靈就靈光一現出現了。
君勻愣了一下:“哎?臨風你怎麼來了?”鳳行舟出門的時候沒帶劍啊,臨風從哪裏冒出來的?
鳳行舟解釋道:“劍靈是可以離開劍體四處活動的。”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臨風才會在上界的時候經常溜出去摸狗。
臨風蹦蹦跳跳的奔過去了:“無暇我背你!!”
按道理說,劍靈背一個人還是輕輕鬆鬆的。只是臨風現在站起來只齊到君勻大腿,要是君勻真趴在他背上被人拍了下去,明天青龍觀主就會因為死不要臉而揚名了。
有臨風在旁邊扶着,君勻的速度快了不少。不過他的胸肺還是有些難受,走快了就喘得厲害。鳳行舟還在旁邊涼颼颼的:“這幅身軀沉珂太多,需要好好調理。”
君勻翻着白眼:“要不是你折騰,我現在還在青龍觀睡懶覺呢。”鳳行舟:“修行之人怎能如此懈怠?”
臨風又叛變了:“可是主人,睡懶覺真的好舒服。”
鳳行舟咬牙恨鐵不成鋼:“你怎會是我的劍靈!”臨風小可憐頓時不敢說話了,君勻想笑結果吸了一口寒氣,開始打嗝了。
過了公墓區之後就沒有沿着山勢建的台階了,這裏只有成片的茶園。茶樹間只能容納一人的狹窄的小道,茶樹上覆蓋著一層厚厚的雪,一眼看去分不出哪裏是樹哪裏是坎。
鳳行舟分辨了一下方向,他沿着一條田壟闊步走了起來。他踏足的地方連一個腳印都沒留下,由此可見他的身法有多輕盈。
和他相對的就是君勻了,君勻一腳踩下去,潔白的雪就覆蓋到了他的小腿處,他走了幾步,雪地上就留下了兩行深深的鞋印。
茶園的美景都被他破壞了!
如果只是這樣就算了,走了沒到十分鐘。臨風哎呀叫了一聲,只見君勻一腳踩空圓潤的滾到了茶田中。
茶樹被他壓彎,上面的雪稀里嘩啦落了君勻滿頭。他灰頭土臉的從田壟里爬起來,沾了半身的雪和泥。
鳳行舟長嘆一聲:“哎……”就君勻這個速度,走到目的地,天都要黑了!
君勻怎麼會不知道鳳行舟對他的嫌棄,他也很窩火。他撩起袖子擦着臉上的雪站了起來:“別嘆氣了,我也煩。我現在就是個普通人!你以為我們還在天上?”
曾經的君勻可是能與鳳行舟一戰的人,現在別說一戰了,鳳行舟摁着他的腦袋,他就動彈不得了。
也許是聽到君勻的抱怨,鳳行舟心軟了,他對着君勻伸出了手。君勻覺得鳳行舟要來扶他一把,他伸出了爪子:“謝……”
話還沒落,君勻眼前一花,他的身軀騰空而起。鳳行舟這廝竟然趁他不備提住了他的后衣領!
感謝的話卡在了喉嚨口,失重的感覺傳來,君勻頭暈目眩破口大罵:“草泥馬的鳳行舟,你放老子下來!你竟然提我衣領!”
臨風站在雪地上歪着腦袋看着他的主人提着君勻騰空而起,他嘿嘿的笑了:“他們玩的好開心啊!”
鳳行舟足尖輕盈的踏着茶樹上的積雪向前快速行去,他垂着眉眼看着在他手上掙扎的君勻。君勻掙扎了一陣之後終於逮到機會,他雙手抱住了鳳行舟的腰,掛在身上就像一個圓滾滾的大號掛墜。
君勻閉着眼嗷嗷叫:“鳳行舟,我和你不共戴天!”聲音都變調了。
鳳行舟淡定的說道:“我們必須要加快速度。”被罵的很安然,完全不在乎君勻在嚷嚷什麼。
不是君勻嬌氣,他也曾是能上天入地的仙尊。自從附身到這具身體中后,他也就是個神魂比別人強大一點的普通人。普通人的□□特脆弱,別說上天入地,連遊樂場的一些項目,有些人都不敢坐。
鳳行舟提着他顛了兩下:“抓緊了。”
說完他騰空而起速度更快,君勻不用睜開眼睛都知道他的速度和之前坐過的豪車不相上下。他的慘叫聲卡在喉嚨口最終化成了一句髒話:“你……大爺的!”
二十多分鐘之後,鳳行舟一鬆手,君勻噗的一聲坐到了殘雪上。
鳳行舟道:“到了。”
臨風幫忙將君勻從雪堆中刨了出來,君勻沾了一頭一臉的雪,他凍得透心涼,連罵人都不利索了:“鳳行舟你……”
罵人的話停住了,君勻詫異的睜大了眼睛,只見眼前出現了一座懸浮着的行宮!
行宮殘破不堪,它靜靜的懸浮在空中,顯得如此的突兀。若是普通人看到這個場景一定震驚的說不出話來,然而君勻一眼就看出來了,這行宮周圍有結界。如果結界壞了,行宮也就不存在了。
臨風抬頭看着高大的行宮,他難受的說道:“到啦,這就是我家主人修行的宗門。現在只剩下主殿啦。”
君勻見過劍修宗門,劍修們喜歡將宗門建在崇山峻岭間,一來可以磨礪修士們的韌性,二來與世隔絕比較清靜。
君勻的眼睛何其毒辣,他一眼就看出,這座行宮也曾經立在山巔,只是不知經歷了什麼變成了這般模樣。就像……行宮下方的山巒猛地消失了,留下了來不及反應的正在崩壞的行宮。
鳳行舟正仰着頭看向行宮,他背在身後的手握得緊緊的,高大的身軀也在微微的顫抖。也是,任誰看到自己的宗門成了這般模樣,心情都不會好吧?
鳳行舟看了好一會兒才說話:“走吧。”
君勻沒說話,他跟着鳳行舟走向了結界,穿透結界的瞬間,一股陰寒的氣息瞬間穿透了君勻的身體。君勻猛地打了個寒戰,他感覺他的身體快要被寒氣凍住了。
鳳行舟伸手在君勻背心處輕輕拍了一掌,一股靈氣從后心猛地涌到了他的四肢,徹骨的寒意才被驅散了一些。鳳行舟淡淡道:“你現在的身軀只是普通人的身軀,這裏的靈氣並不溫和,感覺到寒冷也正常。”
身體緩和過來之後,君勻眯着眼睛看了周圍,他理解鳳行舟說的靈氣不溫和是什麼概念了。
籠罩住行宮的結界名為剎那,這種結界可以保留剎那間的發生的事。一旦結界破裂,結界中的東西也會在剎那間消散。上界有人給這種結界命名為芳華,示意美好的東西都是容易逝去的。
結界中困住的是死物,留下的是過去的時間。
行宮並不是因為某種力量懸浮在空中的,而是在結界升起的那一刻,行宮正在崩潰。
這就奇怪了,一個劍修宗門,怎麼會鬧得自己家的大殿都崩潰了?而且鳳行舟的同門呢?難不成宗門中只有他一人?
還有,為什麼要帶自己來到他的宗門中?難不成要趁四下沒人殺人埋屍?君勻握緊了銅錢,只要鳳行舟敢對他流露出殺意,他就毫不猶豫的開殺招。當然,現在的他必定不是鳳行舟的對手。
帶着這些疑問,兩人來到了行宮中。一推開行宮的大門,君勻就看到了無數懸浮在空中的碎石瓦片。空氣中的灰塵一團團一簇簇,人走過去它們也不會動起來。
行宮的正中間有深半米直徑三米的坑,兩人向著圓坑走去。圓坑的底部刻着繁複的線條,一眼看去像是一團亂麻。等君勻看清坑時,他眉頭微微皺起:“這是什麼?”
鳳行舟道:“聚靈陣就是從這裏發動的,將這裏的紋路拓印下來找一個陣法高手,能幫助我們更快的確定陣眼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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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勻:你快,你天下第一快!
鳳行舟:謝謝。
老貓:……如果這句話成真,你們兩都會後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