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夏侯無敵

第二章 夏侯無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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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娃抹去額上的汗珠,開心地扛起死虎,天色已經很暗了,但積滿白雪的森林裏仍能辯認路徑。WENxueMI。cOm這一片山林他很熟悉,想到自己帶了一隻大獵物回家,不僅可以換來師傅的葯,說不定有餘錢買一套新衣服,一想到這,春娃開心地笑了,他嘴裏哼起了小調,沿着來時的腳印往回走。

翻過一座山樑,再走七八里山路便可以回家了,突然山腳下傳來打鬥呼喝的聲音,春娃警覺的放下老虎,輕輕地向打鬥的地方摸過去。走下坡,春娃走到樹林邊上停了下來,山腳下一塊空地上,正有十一個手持各種兵器的人,包圍着一個渾身是血的大漢,那大漢赤手空拳,但在他腳下卻一動不動地躺着六個人,想必剛才有一場惡仗。

師傅曾告誡春娃不要去管別人的閑事,但春娃仍忍不住好奇心向那群人看去。春娃藏身處離那群人尚有二十餘丈,天色越來越暗,根本看不清人的面目。

只聽那十一個人中一個手持銅錘的四旬大漢粗聲說道:“夏侯無敵,我看你還是交出那本族譜來比較好,你名字叫無敵,莫非你就真的天下無敵了么!你如果現在就交出來,咱哥幾個絕不再為難你,你若是死不悔改,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日!”

那被圍在場中叫夏侯無敵的浴血大漢,披頭散髮,身材極為高大,站在人群中竟有鶴立雞群的感覺,雖然渾身血污,衣衫也被刀劍劃破,但他偉岸的身形仍舊威風凜凜。只見他環顧一下身邊的十一雙陰狠的目光,冷哼一聲,道:“燕山十七霸,你們在燕北也算是無敵的成名高手,何以甘為他人走狗,就憑你們十七人,就想讓在下交出族譜,我夏侯家的族譜怎麼能送給他人?再說那只是一本族譜,你們要來何用。派你們來的那個敗類難道沒有說那只是一本普通的族譜,他隨便編個什麼寶藏的傳說你們就信了,哈哈,真是可悲啊!要想取我夏侯無敵的人頭,何必說那麼多廢話,有本事就上來!”

手持銅錘大漢身旁一個三旬粗豪大漢,神態陰狠地接道:“夏侯無敵,我們燕山十七霸雖然是受人之託,但那寶藏的傳說卻是由來已久,夏侯幫主既然說無用,何不借我們看看,澄清了誤會豈不更好!你一路被追殺,身上的傷不少吧,若是換在平時,咱哥幾個還自問不敢向夏侯幫主討教,但此一時,彼一時也,現在你身上的傷口還在流血,難道夏侯幫主就不愛惜自己的性命么?”

夏侯無敵仰首大笑,震得林邊樹上積雪紛紛下墜,笑罷,夏侯無敵又道:“既算是真有那筆財寶,若無性命又怎能消受,我夏侯無敵並非不愛惜自己的性命,但要我向你們這群屑小鼠輩低頭,我一世英名何存?想當初我掌握號稱天下第一大幫的‘漕幫’,卻被自己一手扶起來的手下暗算,原來他陰謀奪位,只是因為相信那個子虛烏有的傳說,哈哈,愚蠢啊,可悲啊!實話告訴你們,那本夏侯家的族譜已被我一把火燒了,你們就算殺了我也得不到,這下你們滿意了吧!”

夏侯無敵的話剛一說完,燕山十七霸剩下的十一個人面面相覷,一陣沉默后一個手持砍山大刀的馬臉大漢沉聲說道:“哼,夏侯無敵,你隨便說燒了就燒了,我們要在你身上搜一搜,不然怎對得起我們死去的弟兄。”說罷,他便舉刀劈向夏侯無敵。

夏侯無敵一閃身,讓過一刀,剛想一掌攻他肋下,卻見一對碩大的銅錘砸了過來,夏侯無敵不得再次閃身避讓,一時間刀光劍影齊向夏侯無敵殺來。

春娃伏在林邊的松樹底下,不由熱血沸騰,他終於弄清了這群人為何生死相搏,那群自稱燕山十七霸的人是為了搶奪夏侯無敵的財物,春娃內心在激烈的搏鬥,他該不該出手救那個夏侯無敵?師傅說要他不去管他人閑事,可是…可是……

春娃內心在掙扎,場中夏侯無敵也在掙扎,所不同的是春娃只是心裏矛盾,夏侯無敵卻是命懸一線,夏侯無敵掌風凌厲,奈何閃躲卻是越來越慢,身上五道傷口仍在不斷地湧出鮮血。夏侯無敵拍倒兩個漢子,身上又添了一刀和一錘,他腳步歪斜,哇地吐出一口鮮血,這無疑又給對手增加了勝利的信心,燕山十七霸的攻勢更加猛烈。

手持銅錘的大漢是燕山十七霸中的老大,名叫簡彪,江湖人稱“銅錘一霸”掌中兩隻銅錘各重七十斤,是極為沉重的兵器,燕山十七霸橫行燕北,簡彪兩隻銅錘下更是傷過不少好手性命。此次“漕幫”幫主朱游請他們出山,想讓他們找到夏侯無敵,從夏侯無敵身上找到一本族譜,那本族譜中傳說有一個絕大的秘密寶藏,巨額寶藏的誘惑是很少有人能抵擋得住的。但夏侯無敵不是普通人,他是前任“漕幫”的幫主,江湖上傳說他的武功極高,是繼傳說中幾十年前的魔教的教主薛宇雄、“拳掌無敵鐵金剛”曹飛虎、星雲道長、“不世刀神”桑文海之後的佼佼者,不僅武功高強,更是精明無比,號稱“天下第一幫”的“漕幫”在夏侯無敵的治理下興興向榮,但他卻沒有想到會栽在小人手上。

夏侯無敵在五年一屆的運河大會上被改選下台,之後便被現任“漕幫”幫主朱游一路追殺,四年多來他東躲西藏,歷經大小數十戰,雖然每次都得以逃脫,但朱游卻不停地派人來找他,而且每一次派出的人武功都比前一次更高,今天又被黑道上惡名昭彰的燕山十七霸圍住了,夏侯無敵只得拚死一戰,之前他受的傷因為得不到醫治,眼前對手又兇悍無比,竟讓他生出絕望的無奈。

眼見十數柄兵器疾舞而來,夏侯無敵退到樹林邊上,簡彪左手一錘直擊夏侯無敵頭頂,右手銅錘卻陰險地橫削向夏侯無敵的左腰,同時夏侯無敵左邊一柄銀槍抖起碗大的槍花刺向他的左肋,右邊一柄喪門劍劈向他的右腿,更有幾個人悄悄繞過眾人,想切斷夏侯無敵的退路。夏侯無敵眼前不敵,突然扭腰從左邊銀槍底下穿過,閃身到一株大松樹後面。

“喀嚓”一聲悶響,簡彪的雙錘,一柄銀槍,一柄喪門劍一齊擊中海碗粗的大松樹,那棵大松樹受不住簡彪雙錘的千斤之力,竟生生折斷,轟然倒地。

夏侯無敵雖然躲過致命一擊,但他的後路已有人在等着他,夏侯無敵慘叫一聲,顯然是又中了一招,春娃心裏的矛盾被這一聲慘叫打破,他站起身來,在地上抓了一把積雪在掌中捏成一個堅硬的雪團,大吼一聲:“你們這群無恥之徒,竟然搶劫一個手無寸鐵的人,還不給我住手!”

戰團中激戰正酣,哪有人理會他,眼看夏侯無敵就要無力抵擋,春娃再不猶豫,手中雪團呼嘯着直飛向燕山十七霸中那個手持雙銅錘的大漢,因為只有他在那群人中武藝最好,也最兇狠。

手持銅錘的大漢一錘砸向夏侯無敵的退路,心中不禁大喜,馬上就可以一錘定音,突然一個雪白的暗器從天而降正中他的額頭,手持銅錘的大漢腦中嗡了一聲便仰天翻倒,夏侯無敵得一喘息,在他胸口狠狠拍了一掌,當場將他了結,緊接着手起掌落又劈翻一名手持喪門劍的漢子。春娃不停發出雪團暗器,燕山十七霸不斷有人中招栽倒,夏侯無敵奮起餘力,一一拍倒對手,場中只剩五人,一見勢頭不對,其中一個使短戟的漢子大呼一聲:“風緊,扯呼!”剎時間雞飛狗走,只剩下夏侯無敵血人一般站在滿地的屍體旁邊。

春娃快步走到夏侯無敵身邊,剛想說話,夏侯無敵突然虎軀一軟,倒在雪地上,春娃連忙扶起他問道:“大叔,你怎麼樣?”

夏侯無敵披頭散髮,又是滿臉泥污,衣衫破爛,像是剛從血池中撈起來的一般,但他的一雙眼睛卻是凌厲非常,凝視一番春娃,接道:“謝謝你,小兄弟,我叫夏侯無敵,你可聽過我的名字?你叫什麼名字?”

春娃接道:“我叫春娃,你的名字我沒有聽過,不過聽起來真的很霸氣,看你的樣子卻是很可憐,你家住哪裏,我可以送你回去。”

夏侯無敵嘆了一聲,接道:“家,哼哼,我沒有家了,那幫狗娘養的已殺光了我的家人,我是回不去了。這群鼠輩,若不是這幾年我被那敗類派人追殺,大小數十戰,落了一身傷,就憑他們也是我的對手,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啊!”說罷又大咳了一陣,咳到差點背過氣去,好一陣才又說道:“小兄弟,我有幾件事想託付你,你可一定要答應我!”

春娃被夏侯無敵抓住手臂,他沒有想到這個傷重垂死之人竟會有這麼大的力氣,手臂上竟是疼痛不已,但見夏侯無敵目光中楚楚哀切的神情,同情地回道:“你把手放開,我答應你就是了,對了,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先把你背回家去吧,我家離這裏只有幾里地了。”

夏侯無敵拉住春娃,又道:“來不及了,小兄弟俠義心腸,我相信小兄弟一定言而有信,我死之後你就把我埋在這裏,千萬不可以告訴任何人我在這裏,記住,任何人都不能告訴,包括你的家人…咳……我原本是漕幫的幫主,被人陷害一路追殺到這裏,我心中只有一個挂念,我平生只有一個女兒,她叫夏侯菁菁,我在數月前感覺到有人慾對我不利,便悄悄將她安排在一個朋友家中,那個人叫石不凡,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家住蘇州城外的採菊山莊,等我死後,勞你去傳一句話給我的女兒,你要記住,我的女兒左耳下的脖頸處有一顆黑痣,你見到她就對她說,咱老家祠堂大堂地面三尺深處有咱家的族譜與幾十畝田產和房契,叫她一定保管好,千萬不要讓他人知道了。還有,你對她說,運河大會後,若是上台的是一位正直為公的新幫主,就把族譜交給他,若不是就帶着族譜遠走他鄉,隱姓埋名。小兄弟,我這裏有半塊玉佩,你只要拿給我女兒看她便會相信你了,我對你說的話只能對她一個人說,無論是誰,包括你的親朋好友都不能泄露一個字,你記住了么?”

春娃默念了幾遍,接過玉佩點頭道:“記下了,我答應你,絕不告訴任何人,前輩,我還是背你下山吧,你的傷說不定還可以治呢!”

夏侯無敵確認好了之後,氣若遊絲地說道:“小兄弟,剛才逃脫的那幾人定不會甘心的,你今日回去趕緊搬家,走得越遠越好,最好不要讓人知道你的落腳處,否則會有大禍臨頭,切記,切記!”

夏侯無敵凄涼地望着春娃,眼中突然有了一絲生氣,大聲嘆道:“人生來為何?傾國富貴,滅族之秧!”突然眼神一窒,一口氣沒有提上來,硬硬地倒在了雪地上……

回到家時已是二更天了,此時風雪更大,呼呼的冷風夾着雪花飄過山林。這一片山林春娃非常熟悉,雖然天很黑,但藉著微光,雪白的森林還是能辯認路徑。看到那座小屋裏透出的微弱的燈光,春娃感到很溫暖,那麼晚回家,師傅一定很擔心,但他還是回家了,還帶來了一隻大獵物,只是死在自己懷裏的夏侯無敵讓他感到有些傷感。

“師傅,我回來了!”春娃進門便放下老虎進裏屋來看老人。

老人還在打坐,此時睜開了眼睛,看了看春娃和外屋地上的老虎,微微點頭道:“嗯,回來就好,沒受傷吧!”。春娃原地轉了一圈笑道:“沒有,以前總聽人說老虎如何如何厲害兇猛,今天一見也不過如此。”

“你用了幾招打死老虎的?”

“就三招!”春娃不無自豪地說道。

老人讚許地點點頭:“好,好,你先去吃飯,飯在鍋里還熱着呢!等下吃過飯,你用‘無影刀’將老虎的心掏出來給我。”

“還是先幹活再吃飯吧!”春娃答應着,走到外屋一手提起老虎,一運真氣,臉上紫氣隱現。他緩緩舉起右掌,整個手掌也泛出淡淡的紫色,“嘿!”掌緣朝虎腹虛空一劃。那虎腹離他手掌尚有半尺距離,那一掌劃過,虎腹登時裂開一條一尺多長的口子,流出暗紅色的一灘血,春娃伸手進虎腹將虎心硬生生扯了出來。

“以形補形,興許有用!”老人輕語着接過虎心,大口大口將虎心咬爛吞下。春娃看着老人滿嘴滿手都是血腥,心時似有些寒意,他心中暗道:“這虎心定是能治療師傅的藥材,只有生吃才會有用,定是如此!”心中不禁又想起森林遇到的夏侯無敵,但想起他死前對他的承諾,春娃便沒有向師傅說起林中之事。

簡單吃過晚飯後,春娃便走出小屋睡覺了。自從師傅教他“紫陽神功”以來已是七年了,這七年裏他夜夜睡在露天的屋外,這兩年到了冬天師傅更是要他睡到池塘的冰面上。開始時春娃還覺得寒冷難耐,隨着功力的加深,漸漸地他已不覺得如何難受了。池塘中間的冰窟窿又結上冰,春娃找了處完整的冰面躺了下去,風仍夾着雪花在肆虐,春娃很快就睡著了。他夢見了梅兒,梅兒的眼睛很大,很亮,梅兒的臉很白,圓圓的臉,很秀氣的鼻子。她的嘴唇鮮嫩得像花朵一樣,笑起來左邊臉上就會現出一個小酒窩,真可愛!

當天邊剛剛現出一點曙光,春娃便一躍而起,將所學會的武功招式認真地練了幾遍。進屋做早飯時老人也不知什麼時候就起來了,每次春娃做早飯的時候老人便早已在炕上打坐了。春娃不理解老人為何硬逼着他辛苦的練功,只是從小到大老人都是不苟言笑,從來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不過好在只要春娃聽話,師傅倒也很少責打他,習慣成自然,慢慢地他也不認為練功有多辛苦了。

春娃邊做飯邊看看老人,他驚奇地發現老人原來蒼白的臉上竟然奇迹般地有了一絲血色。春娃感到很安慰,老人是他相依為命的唯一親人,雖然老人平素總是很嚴素。

“春娃,”老人在炕上喊道:“呆會兒到鎮上莫要貪玩,賣了虎買了葯和糧食就回來。”

“知道了,師傅。”

春娃不禁想起了昨日遇見的夏侯無敵,夏侯無敵死前的話里那種沉重的傷感讓春娃有些不安,到底為什麼,他也不知道,夏侯無敵那句勸他趕緊搬家的話,似乎並沒有引起春娃的注意。但當春娃又想起梅兒時,一想起她湖水般清流澈的大眼睛,一笑就露出來的小酒窩,春娃不禁又微笑起來,只是他低着頭,以為師傅沒有發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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