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前夕
陸念情嘴角輕輕揚起，微笑過後，即是抱拳深深一禮：“多謝。”
禮罷，他大袖一揚，轉身而去，竟是異樣的瀟洒。
拓跋獵沒想到陸念情說走就走，連聲招呼也不打。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陸念情的背影，心裏想這傢伙有時候實在比自己都要豪邁。
等到陸念情走到十數步外，他才反應過來：“你這傢伙，就這麼走了？”
陸念情抬手輕揮：“一看腸一斷，好去莫回頭。”
拓跋獵跺了跺腳，氣得直揮拳頭：“他娘的，別給老子拽文，什麼腸斷、什麼回頭，老子可沒那麼肉麻。”
陸念情沒有回話，不遠處只是傳來他爽朗的笑聲。
“你奶奶的，還沒告訴老子你到底什麼名字呢。”拓跋獵大聲喊道。
“大燕，陸念情。”清朗的聲音傳來，漸漸變得微弱，而那道白髮黑衣的身影也徹底消融在夜色中。
拓跋獵微呼一口氣，揉了揉手腕，喃喃道：“陸念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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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雪鐵匠鋪。
鑄室之中，祝崖魚雙手抱肩，倚靠在牆角，微閉雙眼，靜默不語。
桌角的油燈搖晃着一星昏黃，而爐子裏燒熄的炭時不時閃爍起數點赤紅。
忽然，祝崖魚感覺到了什麼，心中一動，睜開了眼。
他立時看到，一道身影出現面前，赫然就是陸念情。
祝崖魚鬆了口氣，緊跟着抱拳道：“少主。”
“嗯，崖魚，還沒有休息吶。”陸念情溫潤一笑。
“少主未歸，不敢懈怠。”祝崖魚謹然道。
陸念情莞爾：“不必如此緊張。我很清楚，就算沒有了我，你也知道該怎麼做。”
祝崖魚皺了皺眉，他總覺得少主說這樣的話有些怪怪的，但終究沒有太多在意，轉而關心道：“少主，你的傷勢？”
“不要緊，皮肉傷。”陸念情擺擺手道，“現在看來，拓跋獵確實只是來安嘯看望老朋友。他和紀鶴雲的關係我沒有多問，其實也不重要了。我選擇相信他，崖魚你呢，怎麼看。”
“少主的判斷便是我的判斷。”祝崖魚認真道。
陸念情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以後要有自己的判斷。我剛剛那種說法，完全是憑自己感覺而來，是很沒道理的。有時候呢，就該提出異議。”
聽到這裏，祝崖魚終於是忍不住問道：“少主，這些話是不是有些……”
陸念情能夠猜到祝崖魚想說些什麼，沒有讓他把話說完：“崖魚，你是我的死士，你是李前輩的弟子。而在將來，我希望，你就是你。所以，無論我的話表露出了怎樣的情緒，你要做的，就是好好聽着、好好思考，然後，走出自己的路。這是命令。”
祝崖魚怔了怔，少主在話的末尾強調“這是命令”，這當真很少見。
他越來越感到奇怪，卻又越來越不敢想。
或許，在他心中，那本就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祝崖魚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且冷靜。
說實話，就算在他自己看來，作為死士，先前的反應也十分失態。
更何況，少主已經下了命令。
他的目光重新變得堅定，再度抱拳，聲音清洌而決然：“崖魚明白。”
陸念情輕輕頷首，轉過身去，長長吐出一口氣，眸中卻閃過一抹哀傷，一抹不能為旁人所知的哀傷：“拓跋獵這邊固然暫時無虞，但駐守安嘯的狼族亦不容小覷。崖魚，你且說說，此間需要注意的人物。”
“好。”祝崖魚面容沉靜，徐徐說道，“從修行者層面來說，安嘯值得注意的有三個人。其一便是駐守此地的大旗主北宮檀，他也是狼族抉山王北宮殤的次子，師從黑水宮宮主陰若嬋，修為已經到了地仙五重樓，表面上精修水法，實則最擅長的是用毒。其二是黑水宮七護法乾雲賜，陰若嬋極其喜歡北宮檀，擔心他南來有失，便讓乾雲賜暗中保護他，這乾雲賜雖然在黑水宮眾護法中只排第七，但天賦極佳，年紀輕輕已經是九重樓的修為，僅次於二護法兌清歡，他的刀術超絕，時常掩蓋其在暗器方面的光芒，事實上，他是黑水宮除陰若嬋外，唯一一個得傳七化摘星手的人。其三便是北宮檀麾下幕僚洛行霄，此人身份不明，據說曾為北宮殤所救，是以棲身於抉山王府當師爺，文武兼擅，曾多次為北宮殤出謀劃策，深得其歡心，而自北宮檀從黑水宮歸來，北宮殤就讓洛行霄跟着北宮檀，在其身邊照看，此後，北宮檀周遊大草原，及至坐鎮安嘯，都多虧了洛行霄的輔助，其人初入地仙，而且是名符修，不擅長正面對決，輔助他人則多有獨到之處。若拋開修行境界，那麼，烏行子和渠愈同樣值得注意。前者是北宮檀親衛玄蛇營的統領，狠辣陰險，不擇手段，但對北宮一族出奇地忠誠。後者則是安嘯駐軍的代表人，本身也是小旗主，算半個貴族，能力和烏行子不相上下，性格則迥異，其人溫潤謹慎，更像是個書生，不喜歡草原上的風氣，反而有意於南邊的氛圍，所以選擇來到安嘯，在安嘯的時間是提到的這幾個人裏面最長的。這五個人，也可以說是安嘯的主心骨了。”
陸念情微微閉目，沉吟道：“先擒洛行霄，要活的，我親自動手。然後，我會去殺北宮檀，一旦得手，崖魚，你要立即刺殺烏行子，到時，我會燃飛燕火示訊。殺了烏行子，你就尋隙脫身，不必理會渠愈。走的時候，你也燃飛燕火。至於那乾雲賜，同樣交給我。等處理了他，我會用特殊的訊號引兵奪城。當然，如果有任何一步出了差錯，那便中止任務，一切以保全自己為先。畢竟，就算我們失手了，一樣有別的方法奪取安嘯。明白么，崖魚？”
“諾。”祝崖魚沉聲而應。
陸念情重新回過身來看向祝崖魚，微笑道：“不必太緊張了，若大燕連安嘯都邁不過，將來也不可能有逐鹿天下的機會。我相信你，也相信大燕的所有人。不過，黑水宮是狼族第三大宗門，那陰若嬋也是個狡猾如狐的女人，她既然派乾雲賜過來，保不齊留了什麼別的後手。所以，我已經提前邀請了北秦的人來幫忙，他們現在應當就在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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