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司康達現身
“別騙我了,這都是你一手造成的。皇城裏那把火,是你放的。”
無邪點點頭,繼而說:“希爾薇沒有攔住我,是你的意思。”
“前一日,你固執地站在朱尼爾那一邊時,我便明白了。與其日後讓我在你和維特森之間做選擇,還不如趁現在放手。”
“謝謝你的成全,我是來帶你走的。”
卡爾娜眼中露出一抹光,轉瞬即逝。
“謝謝你來,但是不用了,你帶着你的人趕緊走吧。”
“別這樣卡爾娜,你沒必要固守在此。”無邪向前一步,拽過她的手。
她本想躲開,終是不忍心,任由他拽着。
“維特森是什麼樣的人你應該再清楚不過了。他會把你捧上首領的位置,也會在你失去利用價值后不顧你的死活,他根本就是個自私自利的小人。”
“我知道,但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啊。”卡爾娜倚着牆,抽出手,抱着臂。
“你知道是誰把我撈進皇城裏的嗎?是維特森,那時候天底下好像只有他一個人不怕我。”卡爾娜抬首眯眼,思緒好像飄遠了。
“他承諾給我一個萬人景仰的職位,只要我遵守約定,服從他的每一個要求,後來他的要求我通通照做,直到我遇見你。”
她一雙凌厲的眉眼掃過去,“我明知道我殺了莆樂后,他再也不會信我,但我更害怕供出你。”
“無邪,我不是輸給你,只是輸給自己。”
“那你明知道維特森這樣待你,你何苦再效忠於他?卡爾娜,維特森早已經不值得你信賴了。”無邪向她伸出手,“跟我們走吧,瑞恩王爺也加入我們了,我們不會輸給維特森。”
“成親之日我放過你,是為情;今日我坐在這裏,是為義。你想救出我好讓我和你們聯合在一起剷除維特森,我做不到!”
三人在外頭聽得心驚,楊頌推開門對無邪說:“無邪,沒時間了,這個女人不肯跟我們走,我們先行離開再想法子!”
無邪沉默許久,轉頭走出去幾步。
“楊頌,你們先走吧,我留在這裏。”
“不行!”楊頌扯住他,斬釘截鐵道,“要走大家一起走。”
無邪鄭重其事道:“她心結很重,都是因為我,若我不留下,她永遠不會跟我們走。”
“可是……”
魏輕說:“楊頌,你讓他留下吧,解鈴還須繫鈴人。”
“我輕功很強你是知道的,倘若出了什麼事,我再想辦法獨自離開。”無邪重重地握了一下楊頌的手。
“快去吧,別再耽誤時間了。”
楊頌咬咬牙說:“好,那我們先走一步,你自己小心點。”
三人離去后,無邪關上門,重新回到卡爾娜身邊。
卡爾娜蜷縮身體貼在牆腳,看也不看他。
“卡爾娜,之前的事,對不起。”
“我不想聽你道歉。”
“可是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該說什麼。”無邪看着她,神色複雜地道,“我不想再欺騙你了。”
“你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是在騙我,為了取得我的信任,方便你逃跑,對不對?”
“對。”
卡爾娜深吸一口氣,眼圈通紅。
“你說你喜歡我,也是騙我對嗎?”
無邪沉默半晌,“對。”
卡爾娜側頭看着他,他的側臉在她遇見他以後的每一場夢都清晰地描摹過一遍,每一次都不如這一次清晰。
“可是……可是我愛你啊。”
她說完,把臉埋進曲起的膝蓋間,啜泣起來。
他於心不忍,想寬慰她又不知如何開口。眼前這個女子給他帶來太多屈辱、痛苦和無措,可她對他卻是真情實意,所以他根本沒法恨她。
“你走吧……”她嗚咽着說,“你快走,我不想再見你了,我這次,徹底了悟了。”
“卡爾娜,”無邪扶着額頭,“你對我,不是愛,只是佔有欲和征服欲罷了。”
卡爾娜通紅的雙眼裏蓄滿淚,徐徐看向他。
“我身邊就有真正相愛的男女,他們的感情隱忍而熱烈。他們許下守護對方一生一世的諾言,時刻把對方放在心上,並且從不做傷害對方的事。”
她頭一次看見他眼裏含着嚮往和欣喜。
他說:“你知道嗎卡爾娜,我很羨慕他們的感情,我需要尊重,可是作為你的面首,我一生一世也得不到尊重。”
“所以我不會跟你在一起。”
卡爾娜吸幾下鼻子,兩人又沉默了。
“既然你對我沒有感情,那你還來找我幹什麼?”
“當作是我對你的補償。”
“這個節骨眼上,朱尼爾和維特森的矛盾已經達到臨界點,我現在離開只能在他們二人之間權衡,但我不願意。”
她站起身,對無邪正色道:“如果你真的想帶我出去,等一切結束了再來找我。”
“好,我答應你。你的話我也會帶給瑞恩。”無邪思忖片刻后,直起身往外走。
“無邪,”她在他身後輕聲喚住他,“以前的事,你都忘了吧,就從今天開始想我或者喜歡我,可以嗎?”
無邪頓了頓,“好。”
無邪又在牢獄中觀察了許久,徹底離開牢獄時已至寅時。
一夜過去,天剛蒙蒙亮時,無邪坐上馬車離開皇城。
王禛、魏輕和楊頌三人在朱尼爾的卧室里呼呼大睡,只有泠九香和朱尼爾來送他。
“真的要去?”泠九香第三次問。
無邪攏一攏衣袖上的紐扣,“非去不可。”
“交涉這種事,李辰夜是最擅長的,何不飛鴿傳書讓他替你去?”
“不行,這是我和他們二人之間的事,理應由我獨自承擔。”無邪說著,決絕地放下帷裳。
朱尼爾和泠九香目送着一輛馬車在朝霞中遠去。
一個時辰后,無邪來到王府。王府看門的小廝見了他如同見鬼一般驚訝,無邪把食指抵在唇邊,對小廝說:“麻煩告知你王爺一聲,我要單獨面見他,決不能讓別人知道。”
小廝連連答應里往裏躥。
最後無邪被請入議事廳中去,瑞恩再次見到他,雙眸毫無波瀾。
“幾日不見,你精神好了許多。”瑞恩說。
“王爺倒是消瘦不少。”
“短短几日內發生這麼多事,我無法獨善其身。”
“我來此是為告知王爺,卡爾娜不願意離開牢籠,此舉是為仁義,還請王爺不要再干預她的選擇。”
瑞恩略帶驚訝地挑起眉,“你……原來是李辰夜的人。”
“正是。”
瑞恩垂眸略思忖片刻,低低笑一聲。
“我說呢,我說怎會如此,原來你是他的人。成親之日皇城中那一把火是李辰夜燒的,為的就是讓你順利脫險對嗎?”
“正是。”
“卡爾娜只是一枚被連累的棋子罷了。”
“她說待所有事結束后,她才會離開牢獄。”
瑞恩沉默片刻,點點頭說:“她這麼懶惰的一個人,自然要在牢中等到朱尼爾和維特森分出勝負再出現了。”
“話已至此,王爺,無邪先行離去。”
無邪轉身欲走,瑞恩突然道:“等等,你幫我問問李辰夜,下一步打算怎麼做。”
無邪轉身看他一眼。
“還有,之前的事,我代卡爾娜向你道歉。”
無邪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他受過的傷,絕不是一句道歉便能解決的。可是事到如今,還能怎樣呢?
三日後,維特森單獨接見克萊門特和亨利等一干大臣,李辰夜也終於得空離開他身邊,到花園中散散步。
走着走着,廊下石凳邊,朱尼爾和泠九香靜靜坐着。
李辰夜走過去,面無表情地坐下。
朱尼爾喝了一口茶,沉聲說:“打點過了,周圍沒人。”
“好。”直到此刻,他的神情才有片刻的松泛。
“你現在可是個大忙人,見你一面不容易。”泠九香戲謔地說。
“若不如此,怎麼能惹得你想我?”李辰夜沖她笑了笑,轉頭看向朱尼爾時又恢復了嚴肅的神情,“甘迺迪在昨日早朝已經把皇城軍團兵權交給維特森了。”
朱尼爾嘆道,“我知道,維特森現下手頭上大概有十萬左右的軍隊。”
“那你手上的神武軍有多少人?”泠九香問。
“一萬。”
“以卵擊石。”泠九香撇嘴說。
“三千越甲可吞吳。”李辰夜說,“我已建議維特森把三個兵團分別調往亞特蘭蒂斯的幾個不同地域排查,現下皇城中大概還剩下五萬人。”
“這五萬人,我已經吩咐下去,獻給他們一份厚禮,不過未免讓士兵們生疑,這份禮物還需要通過你來贈予。”朱尼爾說。
“什麼禮?”泠九香問。
“阿九不妨一猜。”
“既是送給敵人,那便不可能是好東西,不是女人,也不是火藥槍支子彈,難道會是……”
“鴉片,”朱尼爾哼笑起來,“整整十噸鴉片。”
泠九香登時瞪大雙眸,“你們這是要……”
“要收網了。”
朱尼爾眼眸微眯,手漸漸握緊茶杯,“沒錯,收網的時候就快到了。”
“皇城中若再生出什麼變故,我會馬上建議維特森發動宮變。屆時你們一定要小心,一切根據計劃行事。”
“明白。”
三人言談不過一盞茶功夫,一個侍衛跌跌撞撞奔來,一頭撲倒在朱尼爾腳下。
“怎麼回事,我不是說了不讓任何人進來嗎?”
“大事不好了,皇上……皇上他……”
侍衛驚慌失措地看着三人,李辰夜和泠九香對視一眼,朱尼爾忙說:“好好說話,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今日貼身服侍皇上的侍女說皇上紅光滿面,精神氣尚且恢復,想來恐怕是……怕是……”
“迴光返照!”李辰夜低聲道,“我現在就去找維特森穩住他的情緒,你也趕緊去你父皇跟前見他最後一面。”
“等等,”朱尼爾拽住李辰夜說,“在你去之前,要先見一個人。”
泠九香急急地道:“見什麼人啊,現在情勢所迫,任何人都沒有你父皇重要。”
“我今日叫你們來,正是為了讓你們見他。”朱尼爾鄭重其事地說,“我父皇那邊我馬上就去,但你們務必和他見一面。”
李辰夜雙眉微擰,目光越過朱尼爾看向遠處的人影。
那個人穿過花園九曲長廊,從漏下的光影間穿梭而來,緩步慢行。
他穿着極為普通的黑衣黑褲,神情嚴肅,一頭黑髮蓬亂,鬍鬚滿面,目光銳利如鷹。
“李辰夜,十三年不見了。”
李辰夜和泠九香二人不約而同深吸一口氣。
“司康達前輩。”李辰夜說。
泠九香驚疑道:“司康達前輩就是數日前在雲海鎮建議我們去競技場的那個乞……丐嗎?”
“是我,小姑娘記性不錯。”司康達笑着點頭。
朱尼爾在二人肩上輕拍一下,“你們一定有很多話想問他,我先去見我父皇了。”
朱尼爾離開后,三人並坐在石凳上。
“前輩,這三年來,您被迫離開皇城后便一直喬裝打扮以乞丐的身份躲避德里克的追殺嗎?”泠九香問。
司康達微微點頭,“是的,若非如此,德里克又怎會放過我,我東奔西走,亡命天涯,歷經三年在雲海鎮苟且偷生,沒想到機緣巧合下還能遇見你們。”
“可是您那個時候為何不直接向我們表明您的真實身份?”泠九香問。
“因為我想看看,所謂的天定之子,所謂的命定之人究竟有沒有能力活到朱尼爾找到他的那一刻,所以我誘導你們去往競技場比賽。還好,我賭贏了。”
司康達呷一口茶,瞥見泠九香神色有異,便道:“孩子你可以怨懟於我,我已了無牽挂,這世上能利用的人和物,無論付出什麼代價,我一定要用。”
“前輩,您離開這三年也一直在觀察皇城的動向對吧?”李辰夜問。
“我和朱尼爾一直有聯繫,也幸虧有他在,我不至於餓死街頭,還能在今日回到亞特蘭蒂斯,見證一段王朝更替。”
李辰夜說:“皇帝恐怕要不行了,接下來無論是誰稱帝,皇城中都會發生一場腥風血雨。”
“我聽朱尼爾說,一切已經準備就緒。”
“還請前輩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