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第 5 章

方盈前腳剛邁進室內,就聽見裏間一聲清脆的巴掌響,頓時瞪大眼,看向門口掀帘子的侍女丁香,做口型問:“挨打了?”

丁香笑着搖頭,用氣聲答:“沒事兒。”請她進去。

方盈想想以婆母的行事作風,就算真要打兒子,也不會當著她的面打,就叫立春留在外間,自己接過包着衣裳的包袱,捧着進去。

內室里,李氏嘴角含笑坐在炕上,紀延朗站在母親身側,神色如常,臉上也沒有巴掌印——果然只是隨便拍了一巴掌、不是真打吧?

方盈上前幾步,給李氏行過禮,站定了剛要說話,目光不期然與紀延朗對上,卻見他眉毛眼睛一起亂動,似乎正努力打什麼暗號。

可惜方盈跟他實在沒有默契,根本看不懂,她收回目光,望向李氏,笑道:“做的時候,雖然想着六郎也許會長高,尺寸放得寬了些,但恐怕還是不夠,先試試吧。”

“短點兒也沒事,今日左右是家宴,又沒外人。正好趁便給他量一下身,也好叫她們把做好的衣裳改一改。”李氏道。

“兒也是這般想。”方盈一邊說,一邊走上前,將包袱放到炕邊打開。

旁邊侍立的馨梅過來幫忙,同她一起展開上面那件湖藍錦袍,回頭看時,紀六郎沒事兒人似地站在原地,動都沒動。

“怎麼還愣着?還不脫了你那件舊袍?”李氏見狀,調侃兒子道,“怎麼?幾年沒回家,還拘束上了?”

紀延朗猶豫一瞬,才笑道:“沒有,就是這三年凡事自己動手,反而不慣有人伺候了。我自己來吧。”他說著走上前,接過錦袍,閃身繞進屏風後面。

方盈樂得不伺候他,倒是李氏怕她不自在,回話道:“那好啊,以後你都別用人伺候,凡事自己動手,我們倒省心呢。”

紀延朗笑了幾聲,很快換好衣裳走出來,“還算合身,就袖子稍微短點兒。”

他先前一直穿一件半新不舊的灰袍,仗着人長得好,倒也不覺得難看,這會兒換上新衣走到燈下,連方盈都覺眼前一亮,禁不住暗嘆:當年名動錦官城的美少年紀六郎,真的回來了。

“嗯,等晚上脫下來,叫她們把邊兒放一放,就正好了。”李氏看著兒子,本來都要起身去幫他整理了,但剛一動就想起來,叫方盈,“盈兒給他把腰帶束上。”

方盈回神,拿起腰帶走到紀延朗跟前,比量了一下,默默回頭道:“馨梅姐姐,這怎麼……”

馨梅笑着走過來,卻不伸手幫忙,只動口指點。

紀延朗由着她們倆忙活,自己拿眼睛看向母親,示意她是時候了。

李氏會意,看一眼門口守着的丁香,丁香就輕輕叫了一聲:“夫人。”

“嗯。”李氏站起身,緩緩走出去。

過了片刻,丁香又叫馨梅,方盈不知底細,只當外面是有什麼事,她這會兒也只差扣腰帶的最後一步,便讓馨梅去忙。

紀延朗看着馨梅和丁香都消失在門口,低頭看時,方盈也把腰帶扣好了,就開門見山道:“我有事和你商量。”

方盈驚訝抬頭,再環顧四周,後知後覺發現室內只剩他們兩個,頓時警覺,以再柔順不過的語氣答:“郎君有事儘管吩咐。”

紀延朗:“……”

她這是被什麼孤魂野鬼附體了嗎?

“我娘又不在,你用不着裝成這樣。”他壓低聲音,“和你說正經的,我知道你必不是自願嫁過來,剛剛已同我娘商量過,咱們悄悄和離,過上幾個月,讓我娘認你做義女,之後再給你找個如意郎君,嫁妝……”

“可我已經有如意郎君了。”方盈不等他說完,就小聲卻堅定地打斷了他。

“我來出”三個字就這麼噎在紀延朗喉嚨口,他乾咳了兩聲,才覺得好些,試探着問:“什麼意思?你在外面已經有心上人了?”

方盈搖頭:“外面沒有,家裏有。”

她這麼說,紀延朗就算是真傻也明白了,何況他是裝傻——但明白是一回事,信不信又是另一回事。

他盯着方盈,緩緩低頭,湊近她耳邊道:“你想要什麼,盡可以直說,不必扯這種鬼都不信的瞎話。”

方盈很討厭他靠這麼近說話,但此時戲正演到關鍵時刻,她得繃住了、不能後退,就硬挺着答:“我沒什麼想要的,只要咱們一家人平平安安就好。”

“……”

事情進展和紀延朗想得完全不一樣,他退後兩步,繞着方盈打量一圈,確定她雖然長開了些,比小時候好看了,但確然是那個和他結過不只一次恩怨的方盈無疑。

“你大可不必在我面前做戲,真的,現在出去外面街上隨便找一個女的來說這話,都比你更讓我相信些。”

方盈:“……”

他一向不是挺自負的嗎?怎麼到了她這兒,就這麼……念頭還沒轉完,她這位“如意郎君”已接著說:“你難道不知道,你是我見過的,唯一一個當面就毫不掩飾厭惡我的人么?”

方盈一愣:“我……我嗎?”

紀延朗莫名被逗笑了,“不是你,還有誰?連李胥見了我都要裝作一副慈愛態度,從沒對我擺過臉色……”

李胥是李氏的弟弟,也就是那位如今已經封作鄧國公的蜀中後主,方盈側頭看一眼通往外間的門,小聲道:“好歹是長輩,你這樣直呼姓名,娘聽見,就算不說什麼,心裏也不是滋味。”

“……”她還教訓起他了!紀延朗不耐煩,“我最後問你一次——和離,然後給我娘做義女,你答不答應?想好了再說,機會可只有一次。”

“我嫁進你們家的時候,就想好了,”方盈仰頭與他對視,堅定道,“此生絕不二嫁,生是紀家的人,死也要埋進紀家祖墳,做紀家的鬼。”

紀延朗:“你是不是中邪……”

他又驚又怒,聲量一時沒控制,略微高了些,外間立刻傳來馨梅的聲音:“六郎、六娘,夫人說收拾好了就過去西邊花廳,家宴已經備好了。”

方盈見紀延朗只怒目瞪着自己,不肯答話,就先揚聲道:“這就來。”然後壓低聲音道,“你對我可能有些誤會,我們稍後再談,先去赴家宴吧。”

“誤會?什麼誤會?”紀延朗和母親打了賭,成敗就在此一舉,哪肯就這麼走?“現在就談,不說清楚,誰都別走。”

這是耍驢脾氣了,方盈深吸一口氣,調動起全副精力,仰頭望着他說:“我沒有厭惡過你。”

紀延朗冷冷看着她,顯然並不相信。

“恰恰相反,”方盈語速緩慢,聲音也越來越低,“我其實……其實是……傾慕你的。”

她說到最後低下了頭,假裝羞澀,所以並沒有看到紀延朗臉上瞬間現出見鬼一般的神色。

有那麼一瞬間,紀延朗對自己的記憶產生了懷疑:難道當初說他是仰仗父祖餘蔭、連一點兒風吹雨打都沒受過的嬌花那人,不是眼前這個方盈嗎?

可除了她又有誰呢?

不,現在要緊的不是這個,而是她明明從來都瞧不上他紀延朗,為何現在睜眼說瞎話,聲稱傾慕於他?還有,方才母親一再說什麼鍾情、什麼一往情深的,難道不是母親自己猜度,而是受了方盈的哄騙?

紀延朗看向面前人的目光一下就深沉起來。

“你最好是。”沉聲丟下這一句,紀延朗越過方盈,逕自向外走去。

方盈偷偷呼出一口氣,回過頭時,已經不見紀延朗身影。

什麼叫“你最好是”?他這是認了嗎?方盈有點拿不準,卻還是立即跟出去,與紀延朗一左一右,陪着李氏出門去西花廳。

李氏攜着方盈的手,一面走一面和紀延朗說話:“你此番大難不死,多得神佛保佑,過兩日先隨我去相國寺還願,然後陪盈兒回方家去見見你岳丈大人。後面等官家封賞下來,少不得還要宴客,不過你爹要不了半月也就回京了,到時讓他做主操辦吧。”

紀延朗靜靜聽着,偶爾答應一聲,少有的乖順,

李氏只當他是賭輸了,心裏不自在,接著說:“至於你們倆的事,當初盈兒進門你不在,沒能全了禮儀,總歸是樁憾事,我想等你爹回來,再擇一個吉日,給你們補上合巹禮,如何?”

另擇吉日補合巹禮,意思就是不必現在就圓房,紀延朗當然同意:“我聽娘的。”

李氏攥攥方盈的手,側頭看着她道:“我太想同你們父親一道喝你們小夫妻敬的茶了。”

方盈知道婆母這句話絕對出自真心,也覺得這主意是難得的兩全之策,既可以名正言順地先不圓房,堵住不相干人的嘴,又給她和紀延朗留出相處的時間,實是一片苦心。

“還是娘想得周到,都聽您的。”她也真心應道。

這番話說完,已能看見西花廳的燈光,紀延壽、岳青娥夫婦也迎了過來。

眾人一齊簇擁着李氏進到花廳,五郎紀延輝和幾個兒媳婦、還有紀四娘齊齊給李氏行禮,之後紀延朗又見過嫂嫂們和妹妹,才男女分席、各自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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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六郎:大意了……

方盈:嬌花別怕,我會憐惜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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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死而復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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