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章 李元海正式當紅娘
到長坪要經過高泉村,過了千畝玫瑰園,過了大橋,就是長坪。
敬中強書記的家就在大橋旁的昌河岸邊。
敬中強書記要李元海到家坐坐,吃了午飯再回鄉里。李元海謝絕了:“我不敢到你家裏,我到了你家裏就有了自卑感,對結婚又有了恐懼。”
敬中強書記和他老婆是省城高中同學,讀書期間戀上的。在省城搞房地產的岳父幾經考驗,看中了兩個年輕人感情真摯,老岳父為了省去照管老父母的煩惱,同意二人結婚,條件是女兒女婿要代父母到鄉下老家,照管年邁多病的爺爺婆婆,他發工資,基礎工資本月開始一人一月五千,以後每年月工資遞增五百元,爺爺奶奶的大宗費用實報實銷。那時農民工一個月工資只有幾百元,敬中強書記家住城鄉接合部,做些干雜生意,日子過得緊緊巴巴,每月有五千元的工資,還有一個女同學當老婆,答應得很爽。他岳父立即安排施工隊到老家着手修建別墅,幾個月功夫,一幢歐式風格的建築落成,還有花園,游泳池,魚塘。岳父對女兒說,山裡道路崎嶇,給你兩個小東西一人一輛悍馬,摔了栽岩了傷不了人。看在敬中強與女兒關係一直很好的份上,敬中強當了支部書記后,岳父又幫着從雲南引來花卉專家,引來萬盛投資基金投資人馬定生,建起了西川最大的薰衣草基地,讓女婿政治上風光起來。
敬中強書記苦笑:“不要取笑我。你也知道,有錢了,老婆在外邊傲氣得很,兒子讀書又不爭氣,高三還沒有讀,就從成都跑回老家來玩山地飈車。李主任,說實話,我敬中強,我還真想回到家徒四壁的貧困戶日子。”
敬中強書記的兒子、家屬回來了,人家是一輛半新舊悍馬,李元海開的是別克,而且是公家的,人家一輛車,要買幾十輛別克。
別克與舊悍馬擦身而過。
李元海似乎看到了有人從車窗里伸出手來打招呼。
李元海知道那是敬書記的老婆李菲菲,那個非常張揚的女人。
李元海也聯想到,家庭地位懸殊,無論如何為什麼組合,結局都是不樂觀的。
他又想到了麗麗,想到了黃鶯,也想到了多次有意無意的邂逅。
車子到了高泉村了。
幸艷梅在家。
幸艷梅喊李元海進客廳坐了。
幸艷梅用腳給李元海倒水。
幸艷梅坐到沙發頭裏:“大兄弟,這幾天你都往我這裏跑,有了啥想法?”
李元海想,這女人不單純,我一個公務員,一個未婚小夥子,會對一個殘疾人有想法?
李元海沉穩起來,說:“就是有想法,我想給你說個男人,還要給有個人說個婆娘。”
幸艷梅笑了:“你給我說那個帥哥?”
李元海說:“你都高度殘疾了,你都是殘花敗柳,還想耍帥哥?”
幸艷梅笑了:“看牛看屁股,看人看臉蛋。”
李元海笑了:“我沒有聽說‘看牛看屁股’的話。‘看人看臉蛋’也不管用,有人看似一朵花,實際上是一朵臭牡丹,有人看似一棵草,卻是一棵名貴君子蘭。”
幸艷梅說:“大兄弟雖說是個官,你不知道,屁股圓潤、肥實的牛,就是一頭好牛,拉犁拉耙有氣力,宰了賣肉肉多。女人臉蛋好,會輕輕鬆鬆迷倒了多少男人!”
李元海覺得話說遠了,回歸正題:“你想不想結婚,想不想正正經經找一個男人結婚過一輩子!?”
幸艷梅不說話了。
李元海看了幸艷梅好一陣,幸艷梅還是不說話。
李元海說:“我為了有些人,前天拉上派出所余警官,到了金口河鄉,把喬春陽各方面的情況弄了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李元海把那張4A紙片遞給幸艷梅。
幸艷梅讀了四、五年書,迅速拿了那張紙細看。
李元海以為幸艷梅會淚如泉湧,嚎啕大哭。
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幸艷梅放下那張紙,對着客廳頭頂樓板,長嘆一聲。
幸艷梅手碰着了水杯,灑了些水滴在那張有鮮紅印章的紙上。
李元海拿起紙:“你哭了。”
幸艷梅說:“鬼才會為他哭。”
李元海說:“你們是真夫妻,你就一點也不悲傷?”
幸艷梅說:“什麼夫妻?他五大三粗,又傻又啞,又軟又懶,睡在床上,他就是身邊的一根木頭。”
李元海半天理解不了幸艷梅的話。
隔了好一陣,李元海覺得應該把話說明白:“無論如何,他總比跛子黃珊龍強一百倍。”
幸艷梅說:“大兄弟你還沒有結婚,你不懂,你不懂女人找男人,哪些時候最需要做什麼,哪些時候,最想聽什麼,哪些時候,最想看什麼。他喬春陽,有龍哥一個小指甲蓋一點點本事,我都會為他大哭一場,為他當一個貞潔女人。”
李元海懂了。
李元海弄懂了幸艷梅說喬春陽“又傻有啞,”“又軟又懶”的意思了。
想不到幸艷梅表達能力如此出色:簡明精準,含蓄深刻。
李元海說:“喬春陽死了。你嫁給黃叔叔黃珊龍吧。他喜歡你。”
幸艷梅笑了:“龍哥把你收買了。”
李元海說:“是,就是,前幾天他和我談了幾次。”
幸艷梅問:“他給你說了些啥?”她轉過身,看着李元海微笑。
幸艷梅笑起來好看,白白凈凈的臉龐,沒有一點皺紋,甚而兩頰還有兩個小酒窩,眉毛輕挑,微微上揚,眼珠晶亮,像要流出水來。
幸艷梅說:“他又沒有說想接哪個婆娘?”
李元海說:“我問過他,他說,這一輩子只想一個婆娘,就是他的舊婆娘,高泉村那個幸艷梅!”
李元海說:“他說,他想接婆娘。以前不想接婆娘,以前老想的是,人生如夢,做了很多夢,因為是殘疾,因為小兒麻痹,下半身不中用,夢,都是替別人做的。老一輩說,黃泉路上無老少,遲是死,早也是死,早死早投胎,死了沒悲哀。”
李元海停住話,看幸艷梅臉色,她還是很平淡,李元海又說:“黃叔叔說了,現在看來,住房有了,國家各種補貼按時發,包產地沒有耕種都有補助,有困難了國家還要給拿錢渡過難關,過年過節國家還來看望,現在想,活着好,活着肯定比死了好,他說,他現在只要沒有卧床不起,就住不愁,吃不愁,穿不愁,就是有個小希望,希望天天晚上有個婆娘睡在一個床上,就心滿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