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封信

第九封信

第九封

“我吹過你吹過的晚風,那我們算不算相擁,可如夢初醒般的兩手空空——心也空。”

白同學:

你好嗎?

昨天睡了幾乎一個白天,但是晚上卻依然睡的很香。今天早上起了一個大早。打個哈欠,伸伸懶腰,推開窗戶,陽光透過雲層,一點點灑進來,雖然很微薄,但是讓人感到了溫暖,也讓陰翳了一個周末的世界變得明亮起來。

今天倒是沒有兵荒馬亂的感覺,一切都非常安逸,都非常有序。外公外婆早早準備好了早飯,爸爸媽媽也已經加快收拾,我洗漱完也到達餐桌,一家人倒是難得的吃了一頓“團圓早飯”。看我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外婆就沒再阻攔我,雖然我看得出她很想讓我再休息一天。這就是老人吧,孤獨寂寞與對孩子深深的愛在心中交談,說來說去,談話的始終內容都是她的孩子。

背上我的小書包,穿上我的小白鞋,為了不讓自己再次着涼,我還戴上了我的小白帽。收拾的整整齊齊的去了學校。

校門口,德育主任張老師依然是那副嚴肅兇狠的面容,監視器似的盯着一個個進學校的學生。好在今天大家都按照規定穿着校服,沒有人被批評。我也是自信的向裏面走去。

“進了教室就把帽子摘掉。”我剛剛走到她身邊,她就冷冷的說了這一句。我大概看了看周圍,除了我再沒有人戴帽子。那這句話一定是對我說的了。“好的老師!”我趕緊朝着她微微鞠躬,點頭答應——我可不敢讓她再生氣,尤其是在校門口這種江河入海魚龍混雜的大庭廣眾之下。

為了不再引起別的注意,我一踏入教學樓就趕緊把我的小白帽摘了,放在我的書包里,然後三兩步跨上台階,很快到了三樓。

進了教室,奇怪,怎麼一個人都沒有?我帶着疑惑打開教室的燈,走到座位坐下,一邊卸下書包,一邊抬頭看看時間——已經6點47了啊?馬上就要開始早早讀,怎麼沒有一個人來呢?大家都請假了?不能啊,要讓一個班五十多個全部請假,那除非是什麼大流感。

算了,不想了。我拿起水杯,去水房接了水,回到教室,依然沒有一個人。

搞不懂。猜不透。

是不是大家都施了隱身魔法,我肉眼凡胎看不見?哈哈哈哈。

回到座位坐好,我拿出英語課本開始背單詞。更奇怪的是發生了。我今天居然一點也不困。針不戳,開開心心的背了二十個單詞,然後又把上周五周蓉老師講的短語再看了看。突然,樓道里傳來一陣密集的說話聲。我最先聽到了於燁雲的聲音。

“靠,他媽的傻逼吧!累死老子了……”

然後就是陳佳怡和張子霖等幾個人激情對話,都是一句句的埋怨。

“蘭與楷?你咋沒下去跑步?”韓晨浩小跑着第一個到達教室,看見我驚訝極了,大聲問道。

“這麼早跑什麼步?不是第二節下課嗎……”

“呀!你來啦!”於燁雲看到我,通紅的小胖臉蛋上洋溢出一陣光彩,扭動着胖乎乎的身軀走到我跟前,一屁股坐在柳子瑜座位上,一邊喘着粗氣,一邊問我:“你昨天咋了?咋……都沒來學校……”

“昨天感冒了,還有點發燒,怕傳染給你,就沒來。”我看了她一眼,嘴角一笑,輕聲說。

“哦——哇——”張子霖路過,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卻也沒停下起鬨。

“傻逼!”於燁雲大叫一聲,站起身來,回頭又看看我,“現在好了嗎?”

“好了,已經沒啥事了。昨天在家睡了一天。”

“靠!好他媽幸福,我也想在家睡一天。”於燁雲一邊碎碎念,一邊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回自己的座位。

這時,李橋也進教室了。一進門他就把目光投向了我,臉上的疲倦勞累立刻變成了驚喜。“你來啦?昨天怎麼了?”一邊問着一邊向我走來。站在柳子瑜座位旁邊的過道,兩手撐着柳子瑜桌子,彎着腰,直勾勾看着我問。

“沒啥事,就感冒了,還有點發燒,現在已經好了。”

“怎麼感冒了,是因為周六淋雨了嗎?”

“你咋知道哈哈哈哈……”我合上英語書,看着他笑了起來。

“因為……因為……”不知為何,李橋突然面露尷尬,臉倒是比剛剛剛進教室更紅了,“那天下午,我在……我在教室里,剛好就……就看到你從一樓大廳直接衝出去,然後……然後就冒着雨走了……”他一邊磕磕絆絆的說著,另一隻手已經開始無意識的撫摸起了鼻子。這是他的經典動作。每當他說謊或者心虛的時候,手就會不自覺的開始撫摸鼻子。

“哦……現在已經好了,沒事了。”我假裝沒看到他那明目張胆的小動作,微微一笑道,然後繼續問道,“那今天早上是去幹啥了?”

“哈嘍!誒呀,蘭總來了!”宋仲偉買菜似的吆喝着。

“來了來了,偉哥你不也在嘛!”我趕緊回應他一下。然後回過頭看着李橋。

李橋瞅着宋仲偉,然後回過頭看看我,笑了笑說:“昨天你沒來,胡斌說以後每天早上6點40都要去操場上跑步,到6點50。跑完步再去吃早飯,吃完早飯上來直接交作業,開始早讀。”

“那早早讀呢?”

“馬上就開始讀了吧?讀一會兒直接就接着上語文或者英語早讀。”

“哦。時間好緊湊啊……”

“鍛煉一下身體,其實還是蠻好的。但是時間確實安排得太緊了。”

“是啊。”

我倆正聊着,柳子瑜和蘇南林並肩進了教室。柳子瑜走到座位坐下,李橋打了個招呼就走了。

柳子瑜坐下之後就開始收拾東西,根本不理我。蘇南林驚訝的說:“誒呀兄弟你來了!昨天幹啥去了?”

“沒幹啥,就在家躺着……”

“呵呵,周六淋着雨回家,穿的少的跟過夏天一樣,你不生病才怪。”柳子瑜在另一邊冷冷的說。我轉過頭去,小心翼翼的看她,她卻根本不看我,眼睛盯着自己的桌子,手上忙着整理昨天的作業,嘟着嘴吊著臉。

“你咋知道的啊……”我小心的試探道。

“你管我,我啥不知道?你那點事,我啥不知道?”她轉頭看着我。說完最後一句,突然耳根一紅,立刻又把頭別了過去。

“大家收拾好作業,趕緊,課代表收作業!抓緊時間啊,不要耽誤早讀!”胡斌來了。大步流星走上講台,大聲指揮着。帶着驕傲與自信,帶着獨獨屬於他的油膩光環。

柳子瑜是生物課代表,忙着要收作業,也沒時間再跟我說什麼,我也趕緊抽空兒喘口氣。

胡斌站在講台上看着班裏一片混亂,第一大組和第二大組中間的過道上,化學課代表宋仲偉、韓晨浩,生物課代表柳子瑜、劉一諾,英語課代表胡豐、數學課代表周子樂、語文課代表周子樂、王曉樂,第二大組和第三大組之間的過道上,物理課代表張曉晗、齊允芝,互相擁擠,跟早高峰堵車似的,大家動都動不了。還有的同學忘帶作業或者沒寫完作業,與課代表進行糾纏周旋,讓整個收作業流程變得緩慢。

高塔監視器胡斌立刻開始着急上火——他開始手足無措,一會兒雙手抱在胸前,一會兒雙手背在後面,來回在講台上挪動,眼睛時刻盯着全班各處,卻根本沒能發現宋仲偉在收作業的當兒偷偷對答案改答案,魯梓湘藉著蘇南林站在前面高大身軀的阻擋,偷偷抄着張子霖的作業……胡斌急了,看了看手錶,撓了撓他的油頭,大喊一聲:“好了!別收了,課代表現在把收到的作業給老師們抱過去,其他人立刻開始早讀。剩下的作業課代表下課再收!”

下課再收?他說的好輕巧。下課了課代表不用課間休息的嗎?

大家自然是怨聲載道,沒有人應和他,課代表繼續在過道擁擠着收作業,補作業的仍在偷偷補作業,改答案的仍在快速改答案。全班仍然亂的跟菜市場一樣。因為我昨天沒來,生病在家也就沒寫作業,所以現在也就沒什麼事,時不時抬頭看看四周的兵荒馬亂,然後低頭繼續看我的英語書。

“蘭與楷,你的生物作業呢?”劉一諾走到我這裏,瞪着我大聲問。

“我……”我還沒說話,柳子瑜在後面直接來了一句:“他昨天沒來上學你不知道啊?”看劉一諾還是一臉蒙蒙的,柳子瑜抱起作業甩了一句,“不用收他作業了……你那邊齊了沒?”

劉一諾點點頭:“除了蘭與楷的,其他都交了。”

“好。”柳子瑜應一聲,轉身抱着作業出門去辦公室了。

“哦對了,鍾雲沒來,她那組作業還沒……”劉一諾突然想起什麼,回頭看了看第三大組,然後轉過身來,發現柳子瑜已經走了。

“我說話都聽不見是不是?好了!都不要再收作業了,立刻,馬上,把手頭收到的作業送到老師辦公室去。”胡斌見沒幾個人收手,提高音量喊了起來,“韓晨浩,把化學作業送到周老師那裏去,周子樂,把作業放到我桌子上,王曉樂,去,給語文老師把作業送去……”他開始指名道姓的一一指揮了。見他一個個點名,大家才慢慢開始按照他的指令行動。幾分鐘后,整個教室逐漸空了下來,也漸漸安靜下來。

“好了,現在大家快點進入早讀狀態,立刻,馬上!劉忻瑀,趕緊回來坐下,現在不要再去答疑了!”

胡斌見劉忻瑀又抱着筆記本準備出去,趕緊把他喊回來。

語文江雲夢老師走進來,跟大家說:“今天周老師有點事,我和她換一下早讀,現在大家把語文書拿出來,我們讀一下論語……”說著,轉身在黑板上寫下今天要讀的篇目。

胡斌見江老師進來,先是愣了一下,聽完江老師的解釋,才趕緊再跟我們說:“大家聽江老師安排,拿出語文書來……快點,動作快,張飛岳,快點!別再在那裏看你的競賽書了!”

聽到胡斌點名批評張飛岳,大家突然爆發出一陣鬨笑。這個張飛岳以前和我是一個初中同一個班的。他的父母都是導彈研究所的高級工程師,可能是正正得負,他們的兒子有些怪異。走路總是一晃一晃一抽一抽的,而且總是順拐;笑起來經常會流下口水;說話的時候喜歡眉飛色舞,當然這可能不是他能控制住的。還有一點怪異的是,他明明成績不行,卻對競賽無比熱衷。全科競賽,數理化生,他都很喜歡。都很痴迷。他還經常跑來問我:“蘭與楷!你初中物理學的那麼好,給我講講這道物理競賽題唄!”然後就是詭異一笑——眉毛上揚,門牙出露,嘴巴咧的很大。我也只能尷尬笑笑,敷衍過去:“這道題我還真不會,你去問問董老師吧?”就是這樣一個怪異的同學,初中的同學像我,趙月舟,於燁雲對他都是很了解了,也沒有什麼太多的好奇,也沒有什麼太多的驚奇,也沒有什麼太多的歧視。但其他高中的新同學就不是了,他第一次在軍訓亮相與大家見面之後,大家便清楚地認識到,這個同學智商或者情商或者精神有問題。於是很多人避而遠之,很多人接近他也是為了戲謔,調笑,看看這個新物種。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張飛岳雖然被很多人嘲笑,他自己卻並不覺得,反而以為別人的冷嘲熱諷都是對他的褒讚,還經常喜歡四處挑逗別人,就像挑逗我那樣。遇上好脾氣的,敷衍了事;遇到像韓晨浩張子霖那樣暴脾氣的,立刻就是破口大罵。甚至動手把他狠狠推開。

現在連胡斌也開始嘲笑他了。也難怪,張飛岳經常在數學課上挑逗胡斌——每當胡斌問出一個問題,張飛岳都會積極舉手,而當胡斌叫他起來回答問題,他便會胡言亂語一通。然後用初中或者大學的知識來亂解釋我們現在學的東西。對於這種同學,他要不然就是真正意義上的天才,現在的我們太淺薄看不透他;要不然就是智力或精神有點問題,是個“瘋子”。

一場鬨笑之後,胡斌讓大家安靜下來,他轉身關門出去了。我們看向黑板,江老師已經把要讀的論語篇目寫好了。她的字非常娟秀,非常工整。也難怪人家當年高考是全省前二十名,順利進入北京大學中文系,並且本碩連讀。

江老師造詣很深,尤其是對《紅樓夢》。《中學生閱讀期刊》上所有的與《紅樓夢》有關的小論文,都是出自她手。據知情人士即英語周蓉老師透露,那些論文只是江老師大二大三練手的小論文而已。而已。人家真正的研究成果在國家級期刊上呢!

雖然很有學術水平,但是江老師講高中知識、應對高中應試考試,卻是不太精明的。上了一周的課,基本都是在念課本。講到她的專業範疇了,才會拓展延伸一下,告訴我們何為“文質彬彬,然後君子”,又或細細跟我們解釋什麼是“木石情緣”,什麼是“金玉良緣”。

讀着讀着,大家都有些犯困了。而江老師卻依然神采奕奕,一手持書,一手背後,一邊在過道遊走,一邊與我們一起高聲誦讀。實在是境界有別,人家江老師讀的是君子之道,儒學大義,我們呢?讀的就是文字。還是理解的一知半解的文字。

很快下課鈴打了,江老師收起課本,對我們說了句:“大家一邊讀,還要一邊思考,這樣才能提升你們大家的文學修養,道德修養。”然後微笑着轉身離開。

看到江老師走出教室,大家長吁一口氣,紛紛趴下,或吃或喝。

然後,就見一位女俠三兩步飛上講台,站定之後,一聲河東,哦不,東北獅吼:“所有人都給我站起來!”見大家紛紛驚醒,一一慢慢站起,她低下頭看着講台上一沓作業,帶着冷笑道,“你們班今天咋這麼虎?一共五十多個人,作業叫了三十一份,課代表你也敢往我這裏送!”“啪”的一下拍在作業上,震的那老式多媒體櫃“嘎嘎”亂響。

大家嚇呆了。大氣不敢喘。畢竟東北來的,可是不好惹的。誰也不敢抬頭看她。卻聽到一聲經典質問——“你瞅啥?”

大家紛紛抬頭,只見何濟余瞪大眼睛盯着張飛岳,張飛岳一邊站在那裏,時不時控制不住自己扭動一下,但是卻一直含着神經質的詭異微笑看着何濟余。

“我說你瞅啥?”何濟余被他看的心裏發毛。走下講台直逼張飛岳。把張飛岳嚇得連忙退後一步,靠在後面人的桌子上,哆哆嗦嗦說不出話。雖然緊張,但是嘴角詭異的笑卻沒有收起來。

“你還好意思笑?你作業交了嗎?”

“交……交了啊。”張飛岳顫抖着回答道,依然帶着笑。

“呵呵!”何濟余冷笑一聲,那真的是很冷,而且笑得很大聲。她轉身回到講台,一言不發在作業堆里開始翻。直到翻出一本皺皺的作業本,她拿起來在全班面前晃晃,對着張飛岳:“張飛岳同學,我問你,開學才一個禮拜,你的作業本是被你下油鍋里炸了還是讓你泡水裏煮了?皺巴成這個樣子?”

“噗嗤!”許多人沒憋住笑,而且笑出了聲。

何濟余鐵青着臉環視四周,對着中間捂着嘴的趙可之說:“你笑什麼?笑什麼!”聲調突然高了一個八度,音量也頓時增大。把趙可之嚇得一個肉眼可見的哆嗦。

“滾後面站着去!”何濟餘一個白眼,然後不再理會。趙可之委屈的走到後面。

“還有,張飛岳同學,你自己看看,你這作業裏面的字,是用手寫的嗎?是人寫的嗎?”何濟餘一邊質問,一邊“嘩嘩嘩”的使勁翻着張飛岳的作業本,“我在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作業的評語都是,請把字寫好,請認真,請認真,你他媽不認識字嗎?”何濟余指着自己給張飛岳寫的作業批語一個個念,最後暴怒已極,直接把作業本摔在張飛岳臉上。作業本砸了張飛岳,迅速又掉在地上。張飛岳被嚇傻了,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撿起來!等啥呢?”何濟余又是一聲怒喝,嚇得張飛岳又是一個哆嗦,然後趕緊蹲下來把作業撿起來。

瞬間安靜了。班裏只有何濟余雙手叉腰累的大喘氣的聲音。

“好了,現在都站好,我點名,點到一個坐一個,最後站着的,你今天必須給我一個說法。”何濟余平靜了語調,走上講台,站在多媒體櫃後面,準備開始按照作業本上的名字點名查人。

“老師!”柳子瑜突然舉手大喊。

“咋啦,柳子瑜?”何濟余抬頭看着她。

“今天早上胡老師說,為了不耽誤早讀,讓課代表不許再收作業,把當時收到的給老師送過去,然後課間繼續收剩下的。”

何濟余聽了,眨眨眼,隨機立刻問:“那為什麼你們課間不收剩下人的作業?”

“額……因為……老師您……”柳子瑜欲言又止。但是何濟余很快明白了。“好吧,我知道了。那剛剛沒收到的同學,立刻把作業拿上來。”

聽到這兒,很多人紛紛開始蹲下來在書包里、抽屜里掏作業。

我讓柳子瑜讓個道,走到講台前小聲對何濟余說:“老師,我昨天生病沒……”

“大點聲,我聽不見!”我還沒說完,就被何濟余無情打斷。

無奈,我只有提高音量:“我說,老師昨天我沒來,生病在家,就……不知道作業,所以……”

“所以你沒寫是嗎?”何濟餘一雙大眼睛透過眼鏡,狠狠地盯着我

“是……”我被她盯得有點怕。

“那你不知道問嗎?開學班會上所有老師的聯繫方式胡老師都給你們了吧?不好意思問我你可以問同學啊,別告訴我你誰的聯繫方式都沒有,你是原始人啊?動動腦子不可以嗎?請假了不寫作業你這是什麼腦殘理由?”她連珠炮似的轟炸,讓我一時不知所措。獃獃站在那裏,怔怔的看着她。

“去,立刻拿上作業本,讓同桌柳子瑜給你把昨天的題一說,趕緊給我補!”何濟餘一聲大喊,把我從混沌中驚醒。

“好!好……”我趕緊轉身回到座位,柳子瑜也趕緊掏出習題冊,給我說昨天都有哪些題。其他同學則三三兩兩拿着作業本往上交。

畫完題目,我趕緊專心開始補作業。

“蘭與楷,昨天不寫作業,現在你好意思坐在座位上補作業嗎?”何濟餘一手撐着講台,一手叉着腰,直勾勾盯着我,冷笑着問。

“蛤?”我又有些懵。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

“站後面去!趴柜子上補作業!”她又是“啪”的一拍多媒體櫃,對我吼道,“還班長呢,你樹立的都是什麼榜樣?你們班這都什麼差風氣!以後都給我記住了,不交作業,不寫作業,沒有合理理由兒的,你都給我自動滾後面站着去,別再讓我說。都聽明白沒?”

“明白了……”大家紛紛回應。

柳子瑜為我讓開位子,我走出去,拿着習題冊和作業本,默默站到後面。我能感覺到背後有很多眼睛注視着我,不止是何濟余的。一定有柳子瑜和李橋的,那是關心;一定還有韓葉、陳佳怡的,那是嘲笑;其他人的,就不知道了。會有趙月舟的嗎?她是關心還是嘲笑呢?

正出着神,突然覺得眼睛裏很濕潤,有一滴眼淚,不小心掉了下來。我趕緊提起一個胳膊把眼淚抹在袖子上。無巧不巧,這個舉動被何濟余看到了:“蘭與楷,你一個大老爺們兒,這點事哭什麼?少在那裏梨花帶雨裝林黛玉。今天讓你站後面補作業,就是要讓你記住以後好好寫作業,一個都不能忘。也是讓你們全班都記住!”然後她挪動了一下位置,高跟鞋“咯噔咯噔”敲擊着講台,粉筆開始在黑板上“唰唰唰”的寫起了東西。

“這節課我們繼續上節課的內容,你們把課本翻到24頁,看小字部分……”她開始講課了,語調又恢復了平常。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大吼全班,怒斥張飛岳,質問柳子瑜,羞辱我,這一切都消失在了幾分鐘之前。

可是我的內心卻根本不能平復。

壓抑。委屈。埋怨。氣惱。

眼淚雖然沒有再掉出來,但是卻一直在眼眶裏打轉。我能清楚的感覺到,因為我眼前的習題冊、作業本上的字,都很模糊。而我的手,也一直在微微顫抖。耳朵里傳來的何濟余的聲音,只讓我更加氣惱,甚至很痛恨何濟余——從來沒有人在這麼多人面前這樣辱罵過我。我成績雖然一般,但是一直都是守紀律,守規矩,對每位老師禮敬有加的好孩子。要不然胡斌不可能一入校就讓我當班長。而且上學這麼多年,除非是生病請假,其餘從來沒有落下過作業。更何況生病在家就是要好好休息,就是不能學習,不然我在家幹嘛?換個地方寫作業嗎?何濟余你腦子進水了嗎?別的老師都能理解,都知道病假在家不寫作業是正常的,就你不正常?

靠。

生氣。憤怒。怨恨。

我狠狠的寫着字,一筆一畫,重重的刻在眼前這個讓我在全班面前丟人的生物作業本上。枉我以前還因為喜歡小動物,還喜歡過生物這門課,考慮着要不要好好學生物,多問多思,以後說不定能學個生命科學,或者去學醫什麼的。現在,呵呵,何濟余直接讓我對這門課產生極其嚴重的抵制情緒。甚至是怨恨。

靠!

就這樣在埋怨與氣憤、委屈的籠罩下,這節課結束了。

下課鈴響了之後,何濟余對我喊了一句:“蘭與楷,作業補完了就趕緊給我拿過來!”

“知道了。”我小聲回答了。她也沒再說什麼,轉身瀟洒走出教室。

靠!這老師好沒人性!

我用儘力氣,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要那麼難過,走回座位。

柳子瑜趕緊給我讓開位子,我走進去,一屁股坐下。兩隻手耷拉着,腦袋耷拉着。心情耷拉着。

“沒事啊,鐵子,何濟余就是那種,嘴可毒,但是內心裏沒個啥,這事兒就算是過去了,鐵子你別難過!”

“是啊,別難過,她就是怪怪的,生了病本來就不用寫作業啊,誰知道她抽什麼風……”

柳子瑜和蘇南林見我這樣,趕緊湊過來安慰。很快,李橋、張曉晗也從左邊趕了過來,然後後面的張宇章、魯梓湘、王曉樂,前面的趙可之、胡豐、韓晨浩,也都過來安慰我。把我這裏圍了一圈鐵桶似的。

雖然很多人是假惺惺的走個過場,但是這讓我剛剛課堂上的尷尬着實減輕不少。

“你們那麼多人圍着幹什麼?”周悅走進來,看見我這裏一圈一圈的人,好奇的問。

“沒事沒事!”柳子瑜打個哈哈,然後大家都各自回到座位。李橋回去之前還給我塞了一個紙團。

化學課蠻有意思,周悅長得好看,講課條理清晰,而且時不時拿宋仲偉、張子霖、韓晨浩那幾個開涮,整節課一片生機。但是我依然處於一片陰翳之中。雖說時不時跟着大家笑一下,但是心裏總是很難受。

這份難受一直持續了很久。

第二節下課要去跑操,我有氣無力的組織大家下樓,那一刻都覺得自己不配當班長。可是我一喊,大家都很配合的出門,下樓,站隊,讓也好受了一些。

趙月舟呢?一早上都好像沒怎麼注意到她。

哦,她現在正認真跑操着呢。

也是,我倆關係一般般,她也沒有必要過來安慰我或者什麼。她也是個真性情不虛偽的人。

三、四是語文和數學,上完就去吃飯。今天跟我一起的人倒是很多,除了柳子瑜李橋,張曉晗、蘇南林、齊允芝也來了,甚至趙月舟她們就跟在我們後面。一路走到食堂,一路排着隊,然後就在我們旁邊的桌子吃飯。

我今天打了一份米飯,一個麻婆豆腐,一個雞腿。麻婆豆腐,真的很麻。但是一點也不辣也不香。鹽也沒放多少。就是個麻。我嘴唇好難受,趕緊到飲水機旁邊接了一杯水,回來繼續吃飯。正在我躬身拉椅子的時候,我看到了斜前方的你。今天你好像是一個人在吃飯。低着頭,對面的兩個人好像也不認識你,他們只顧聊自己的,你一個人慢慢吃飯。我眼睛不太好,看不清你的表情。

看到你,心裏倒是有了其他的波瀾。三兩口吃完飯,我就要起身去倒飯。因為我看見你也起身了。李橋也跟着我站了起來,我看一眼他,他飯盒裏還有挺多飯菜沒吃,正要問他,他倒是先沖我一笑,小聲說:“我吃不下了,倒了算了。”

“浪費!”蘇南林大聲喊道。

大家都哈哈哈笑起來。

我說了句“你們繼續吃,我先走了。”轉身就去倒飯了。李橋也在後面跟着。

在飯桶旁邊,你看見了我,沖我笑了笑。雖然依舊那麼陽光,溫柔,迷人,但是很明顯有一點點疲倦。

我也回你一笑。不知道陽不陽光,溫不溫柔,迷不迷人,但疲倦無奈是一定有的。

後面李橋你也是見過了,也就相互打了個招呼。然後咱們三個便一起往食堂外走去。

壓抑的。

三個人都不說話。

以往你見到我都會問這問那,今天卻什麼也沒問。我也有無數問題想問你,但是今天我很難受,看樣子你也很難受,加上我又害羞不敢問。那些話便都隨着中午吃的飯進胃裏了。李橋一向是內向乖巧的,不愛說話。

三個人一句話沒有上了樓。到了二樓,你對我說了句“拜拜”,就這樣分手了。

下午的課上的人神魂顛倒。根本不知道他們幾個老師都講了什麼。腦子裏只有你,和你陰翳的面容,和你那陽光中滲透着疲倦的笑容。你和她吵架了?還是……更嚴重的……你和她分手了?還是因為其他什麼?

搞不懂。猜不透。

迷迷糊糊的,放學了。

今天倒是夕陽美好,紅紅的,還挺熱。

走出校門,走過人群,走到一條小背巷子,這條路離我家近一些。突然,前面一個藍白色的高大人影。我干肯定那是你。

你一個人,走着。我正在想要不要喊一下你的名字。突然,看到了另外一個身影。

哦,她在你前面。你個子太高,把她擋住了。她一蹦一跳的,時不時看看你,好像是在逗你笑。

你們沒有分手啊。那你為什麼那麼難過?

一陣陣微風吹過,暖暖的,卻帶來秋的氣息。這陣風從你身上穿過,來到我身邊。沒有停留。直接離我而去。

祝:

天天開心,不要因為瑣事煩心啦!你我都要放寬心,放平心態,現在遇到的都不是什麼大困難,一定能順利克服!

蘭與楷

2017.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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