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封信

第十封信

“一想到你我就——wu~~~空恨別夢久。Wu~~~燒去紙灰埋煙柳。”

白同學:

今天好嗎?

昨天我真的好委屈好難過,何濟餘一直在為難我。忘了跟你說,就在昨天最後一節自習課,她還把我叫出去面批我補的作業。看着我畫滿紅色叉號的作業本,我又一次忍不住想要淚流滿面——不知從何而來的,卻是突如其來的一股失望透頂席捲我整個人。

她會用紅筆指着我的作業,一道題一道題的問。她的仔細與認真的真的很欽佩,對我學業的負責我也真的很感動。這些都沒話說。但是,她真的好凶。但凡一個問題我有一絲絲疑惑,一下沒有回答出來,她就會大聲的吼我:“蘭與楷!這個知識點我上課講過沒有?你幹嘛呢!怎麼什麼都不知道了?老年痴獃嗎?健忘症啊!繼續給我想!瞪個大眼睛充叮噹貓兒呢你擱這兒?”

自習課啊。全校都很安靜。其他老師和同學的答疑工作都是很小聲或者正常音調在進行。只有她,時不時提高一下音調,高八度批評一下我;或者放大音量,用她那標準的東北腔兒損我。可我只能假笑扮從容,側耳聽那些情深意重。唉。真的是痛苦面具,藍瘦香菇。

整整一節自習課,五十分鐘。

她把我按在教室外面的護欄邊上,一道題一道題的過,一句一句的解釋,同樣更是一句一句又一句的大罵。終於,打鈴了。放學了。

“行了,今天我就先給你講這麼多,講完的回去好好消化,沒聽懂的明天繼續來問。聽到了嗎?”看我點點頭,何濟余說了句,“回去吧!”轉身回辦公室了。

我在她背後說了句“老師再見。”然後灰溜溜回到教室,柳子瑜給我讓開位子,我坐進座位,開始一點點收拾。

“何濟余嘴好毒,她是不是又罵你了?”柳子瑜原本已經背好了書包,現在雙手撐着她桌子,看着我,帶着許多打抱不平,帶着許多憤怒。

“還好啦……沒事了,你快回吧!”我沖她擠出一個微笑。我知道這個微笑有多麼來之不易,所以我儘可能讓它看起來好看一點,溫柔一點,陽光一點。但是可能沒有達成心愿。柳子瑜還是帶着心疼的目光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手錶:“我爸來接我了,我先走了,晚上有時間打電話啊!”

“好!”我點點頭,朝她揮了揮手,就當作是一聲再見。我現在喉頭好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有點發不出聲音。是委屈?是難過?是感動?是解放后的喜悅?還是對某人的牽挂思念?一想到“某人”,我不禁朝右邊看了看,趙月舟書包文具什麼的都還在桌子上,人卻已經不見了。

“她去食堂吃飯了。”韓葉看着我,似笑非笑的說。

“哦……”我茫然點點頭。這個“她”,是我心中的那個“她”嗎?或者說,是我心中的那個“ta”嗎?

“她給胡斌報了名,這學期在教室跟着住校生一起上晚自習到九點半。所以在學校吃晚飯。”韓葉背好了書包,走過來對我說,然後向我彎下腰,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又甩下一個似笑非笑的笑,起身,說了句,“走了,拜拜!”轉身離開。

我在原地小聲說了句“拜拜”,然後背着書包,也不再看一眼抽屜里還有沒有要拿回家的東西,就失神的走出教室,走出教學樓,走出校門,走到了那條背巷子。看到了你和她的背影,吹過了你們吹過的晚風,和你一起披着夕陽,回到了家。

吃飯。伴着外婆不停的嘮叨。你要是今天見了我問我,小蘭,你昨天晚上都吃了什麼呀?我會茫然搖搖頭,根本不知道我都吃了些什麼喝了些什麼。

晃晃悠悠走到卧室,書房改造而成的我的卧室。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盯着書桌前一堆作業,有些迷茫,又有些無力。我抬頭看看窗外,擦黑的夜空,星星正在脫衣服,月亮也只慢慢探出頭,一點點明亮。沒事!此時此刻,你也應該和我一樣,看一眼桌子上的作業,看一眼天宇中的星空吧?

不想了,寫作業。什麼都可以是虛無縹緲的,愛情也好,友誼也好,老師的批評辱罵也好,同學的虛情假意也好,但是,作業一定是真真切切擺在我們面前的。推也推不掉,逃也逃不脫的。

剛寫完數學和英語,電話就響了。

我一看手機,是柳子瑜。

“喂,你還好嗎?”一接通,柳子瑜就急切地問。

不知怎麼的,她這樣急切的問候,讓我原本平復了不少的心緒,又一次波濤洶湧了起來,也讓我原本乾燥的眼眶,再一次濕潤了。“還好,還好。誒呀!已經沒事了,她說的啥我都不記得了……我連她跟我說的知識點都忘得一乾二淨了。”一陣長達四五秒的靜默之後,我深呼吸一口,一下子說出這麼一長串聽起來語調冷靜平穩,還略帶一絲絲幽默的話。

“哈哈哈哈,那可真的是,知識點都忘了可還行?她罵你啥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反正她就是那種暴躁脾氣,其實人沒啥,心眼還是蠻好的……”

“對。她其實人挺好的,就剛剛下午,還一直給我講錯題,一道一道的講,很認真的,就感覺真的,她比我對我的學業還要上心……”

“哈哈哈哈哈哈哈!”兩人都開始哈哈大笑。

一時間,倒也沒了什麼陰翳,什麼委屈,我們開始聊天,很開心。她還時不時來一句“你到底喜不喜歡趙月舟?”

我每次聽到這三個字,都要一愣,然後無奈的嘆口氣,岔開話題。

聊了大概很久了,我看了下手錶,我靠,九點半了。

“我靠!九點半了!不能打了,我要寫作業了。”我趕緊打斷柳子瑜,她還想給我講那天中午她和蘇南林吃飯,見到韓晨浩和鍾雲一起的事。但我已經不敢聽了,沒時間了。

“你作業還沒寫完嗎?”柳子瑜驚奇地問。

“沒啊,我自習課在被何濟余面批啊!你們在寫作業,我在被罵,備受委屈好吧!”我立刻又回想起心酸“往事”,嘟起了個嘴表示不開心。柳子瑜雖然看不見我嘟囔個嘴,但是她一定能聽出我內心的難受。

“好好好,你快寫作業吧!我還以為你已經寫完了,這才跟你一直打電話。哈哈哈哈哈哈,你加油哦!”

“知道了,拜拜。”

“拜拜,晚上早點休息!”

“嗯嗯,掛了。寫作業了。”等她又一次說了個“拜拜”,我直接掛掉了電話。再這樣僵持下去不知道我倆能憋出幾百個“拜拜”。呼——長吁一口氣,雖然打電話打了很久,但是柳子瑜蠻會安慰人,我一下子開心了不少,也輕鬆了不少。其實同學們沒有太多的嘲笑我吧,只是我自己太敏感,太要強,太好面子,所以想的太多,倒是讓自己更加難受。現在不想了,專心寫作業!

開始寫生物。今天的生物作業就是改錯。我拚命回想着何濟余給我在自習課上說的我的錯題,我掌握的不好的知識點,一個一個,慢慢想出來,慢慢改正。

雖然何濟余給我一道題一道題的講解了,但是,可能是因為我真的學的太差了,改個錯題依舊用了半個多小時。伸伸懶腰,打個哈欠,繼續吧。雖然已經十點了,但是語文、物理還沒寫。還好今天沒有化學作業,要不然我就廢了。

語文作業好說,就是一套練習,還好比較簡單。物理作業可就不是了。同樣是一套練習,對我來說,一個是修身養性,一個是千刀萬剮。先寫物理吧,趁着我還有點精神。趁着我腦子還能動。

物理練習冊呢?在作業堆里翻,在書包里翻,在書櫃裏翻。都沒有。怎麼回事?沒帶回來?不會吧!我靠!我把物理練習冊落在教室抽屜里了。算了,明天早上去了再補吧。

寫語文。寫完也就是十點半左右。不知道你寫完作業會幹什麼,我一般會看看書,或者跟着我外公學一下太極拳。今天有點晚了,就不去學拳了,我坐到床邊,拿起一本金庸的《笑傲江湖》,看着書中令狐沖是怎樣被五嶽劍派那些自居名門正派、正道衛士的偽君子們污衊,誤會,陷害,逼迫,一步步走近日月神教,一步步走入魔道,也一步步接近他的一生所愛。

郭靖和黃蓉的愛,包含了太多的家國大義;張無忌與趙敏的愛,包含了太多的俗世情仇;楊過與小龍女的愛,蘊含了太多的苦辣辛酸;令狐沖和任盈盈的愛,波折之後,是箏簫相伴,心心相知,舉案齊眉,笑傲江湖的瀟洒愜意。這樣的愛情,俠客一般傲義江湖,快意恩仇的愛情,我很喜歡。很想模仿。但我估計我不行。

開個玩笑啦。

金庸的小說很讓人入迷,看着看着不知不覺十一點快半了。我趕忙合書洗漱。誰知剛剛躺到床上,手機鈴聲響了。

一個陌生的號碼。

是你嗎?

“喂?”我接通了,小心翼翼的問。

“喂,請問是蘭與楷嗎?”同樣的小心翼翼。那樣的甜美,青春,純凈。

“趙月舟?”隔着電話,隔着十萬八千里,聽到她的聲音,我也能看到那甜甜的、左邊有一個小酒窩的微紅的笑臉,還有那藍色皮筋簇擁出的小小的可愛的丸子頭。還有那几絲碎發,隨風微漾。

“是我,哈哈哈哈。我剛剛問柳子瑜要到了你的電話。你要睡覺了嗎?”

“哦哦,是……啊不,還沒……怎麼了?”不知道為什麼,我有一點點慌。有一點點緊張。有一點點語無倫次。

“哈哈哈,那就好。”銀鈴般清脆的笑聲傳來,倒是讓我更加緊張。只聽她繼續小聲的說,“我其實,也沒啥事……就是看你今天好像……有一點點……一點點不開心,所以……所以想着,晚上給你打個電話。但是沒想到……物理作業還有點難,哈哈哈哈……就遲了一些……”

“啊,沒事沒事,物理作業一直都好難哈哈哈哈,沒事沒事……我其實……”

“嗯嗯,就……我就覺得……其實也沒個啥啊,是吧……就是一次沒交作業……沒事的……”她越說聲音越小,我使勁把手機往耳朵上湊,想要聽的更仔細一些。突然她話鋒一轉,“”對了!你的感冒好了嗎?現在還發燒嗎?

她這是在關心我嗎?有點激動了!我趕緊說:“哦哦……沒事了,沒事了……感冒已經好的多了,就……就還有一點點鼻子……鼻子堵,其他都沒啥……也不發燒了,哈哈哈,謝謝啊……”

“謝什麼啊,我也沒做什麼……”

“你給我打電話了啊……”說完這句話,我們兩個人都不說話了。一瞬間,電話兩邊都陷入靜止狀態。我拿着手機的左手一刻也不敢鬆懈,生怕手機離遠了她有什麼話我沒聽到。同時,我很明顯的感覺到,我的兩隻耳朵都在發燙。她的呢?不知道。但我覺得,應該也紅了吧?

然後她慢慢的說:“哈哈哈,同學之間,就……互相關心一下,也是……也是應該的嘛!”

“對對對……”

等等!同學之間?互相關心?

“那你好好休息,記得再吃一次葯哦!”

“好的!你也早點休息!”

“明天見!”

“明天見!”

道完別之後,她掛掉了電話。我突然冒出一句,“晚安”。這聲“晚安”,她肯定沒聽到。算了。睡覺。對了,先去喝一包葯再睡覺。

昨天晚上吃了葯躺在床上,雖然已經快十二點了,但是我一點也沒有睡意。平躺着,看着天花板。側躺着,看着書櫃書桌;再翻一邊,看着白花花的牆。睡不着。思緒翻湧間,你的笑,趙月舟的丸子頭,柳子瑜的關心,一點點漫上心頭。

不知道昨晚究竟是幾點睡着的,我只知道今天早上是在六點的時候被鬧鐘叫醒的。好睏。好累。沒辦法,必須得去學校上課。哦不,先要去跑步。晨跑。好累。

起床后快速洗漱,草草吃了點東西,我就趕緊往學校奔去。外婆在家門口大喊:“把這個包子也一吃啊!”我在電梯門口對她說:“不吃啦,來不及了!我走了婆,拜拜!”

一路上,晨光灑在小路上,鳥語花香。到了學校,門口還沒有什麼人。保安大叔正在把那個破舊的大門往開了推着。德育處張主任卻已經站在門口了。

“老師好!”我沖她笑了笑,點頭問好。

“嗯。”她冷冷的擠出一個字,看了我一眼。然後繼續監視着其他入校的同學。

我沒有上樓,直接往操場方向走去。走過一棟教學樓,一轉彎,我就看到那個嬌小的身影。熟悉的身影。

今天她沒有扎丸子頭,而是隨意的一個馬尾辮,走起路來一甩一甩的,調皮又青春。

“趙月舟!”我輕輕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蘭與楷?”她停下腳步,回過頭,看見是我,笑了笑,左邊臉上的酒窩再一次浮現。

“早啊!”我追上去,走到她身邊。

“早。”她又是沖我一笑,然後低着頭向前繼續走。

我倆就這樣慢慢往前走着,誰也不着急。

“你感冒好了嗎?”

“已經好了。”我咧着嘴沖她笑笑。

“那就好。那今天應該就可以跑不了哈哈哈哈哈!”她眼睛都帶着笑。整個人好像很開心的樣子。

“是啊哈哈哈哈哈……”

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不着邊際的話,我倆很快到了操場。操場上,韓晨浩張子霖正在那裏正襟危站着交流,韓晨浩還時不時比劃一下,他們很可能在交流物理知識。那邊齊允芝和劉一諾已經開始跑了。我和趙月舟放下書包,也開始跑上操場。

我們倆並着排跑,一圈之後,就收到了很多奇異的目光。甚至於燁雲看見了,直接大喊:“你倆這是大庭廣眾之下撒狗糧嗎?”

一陣鬨笑頓時響徹空曠的操場。而且都是我們班的人。

“笑什麼呢這麼開心?”胡斌頂着屬於他的大油頭漫步到了跑道邊。看着我們,一時間大家都收了笑聲。見我們都不說話了,胡斌便開始了自己激情的晨跑動員,“大家要堅持鍛煉,好好跑步,每天都要堅持晨跑,這樣不但能提升你們大家身體的素質,增強免疫力,而且還能讓你們早上神清氣爽。對不對……張子霖,韓晨浩,你們兩個為什麼不跑?站那裏幹什麼!”

“哦哦!”“馬上馬上!”倆人趕緊停止交流,飛速加入跑步隊伍。

看到他們,不知道為什麼我想起了我的物理作業。那是一份還沒有寫的物理作業。那是一份昨天晚上被我丟棄在了教室冰冷抽屜里的作業。現在讓我魂牽夢縈。我漸漸停下來腳步,趙月舟看了看我,也跟着一起向跑道外面走去。胡斌走在一邊打電話,也沒有注意到我們。我和趙月舟背上書包,很有默契的一句話不說,向教學樓走去。

這時,很多同學看到我們倆偷偷上樓,都開始跟上。柳子瑜尤其積極,從跑道上加速衝刺到書包跟前,單手拎起書包就飛奔向教學樓,追着我和趙月舟就上了樓。“蘭與楷,你……你……你急着上樓幹什麼啊?”她一路上樓梯,一路大喊。我聽到聲音,趕緊停下腳步,向樓下看去。她則三兩步飛奔上來。追上我們倆之後,直接站在了我和趙月舟中間。我驚訝的看了她一眼。她倒是很自然,看了看趙月舟,趙月舟只是笑一下。

柳子瑜不再理會她,轉過頭來對我說:“你急着上樓幹嘛?跑夠五圈了?”

“要跑五圈?”我更驚訝了。這次是來自數字的驚訝。

“是啊。趙月舟不知道嗎?”

“我知道,我以為他知道的……”她笑了笑,指着我說,“所以我就跟着他……”

“你就跟着他上來了?”柳子瑜倒是心直口快。但她這話說完,三個人全部陷入了尷尬。

“誒呀我……我主要是昨天晚上打電話打到挺晚,就沒寫物理作業。你們倆誰把作業給我copy一下?”

“打到挺晚?昨天不是九點多就……”柳子瑜低着頭自言自語着,聲音很小,但是趙月舟一定聽到了。因為她臉色頓時變了。

“沒事沒事,我給你看吧。”柳子瑜抬起頭,沖我笑了笑。

“奈斯!”我立刻放心了。柳子瑜寫作業,又快準確率又高,很有保障。

回到教室,我迅速拿出物理作業,心無旁騖的抄了起來。為了不被老師發現,我特意把第一題的答案改了一下。然後大家陸陸續續,喘着粗氣進班了。

不一會兒胡斌就進來了。頂着他那有特色的油頭。站在講台上,對着大家說:“大家都先坐到座位上,我們今天早上要說兩件事情。第一件事是現在要講的,第二件事數學課上再說。”他頓了一頓,拿出筆記本,開始對我們宣佈道,“鑒於上周一周,咱們這個作業收的很亂。當然也在所難免啊,因為作業很多,語數英理化生,有時候政史地還有一點點。所以課代表收的很慢,咱們的早讀就會受到影響。所以我思考了一個周末,決定咱們這樣改動一下:以後用班費給大家每人買一個文件夾,你們在家裏寫完作業,就把第二天要交的作業放在文件夾裏面裝好,第二天早上來了,跑完步上樓,直接把文件夾掏出來。收作業的方式呢,我想了兩種。第一:我會讓所有課代表在門口排好隊,比如說語文課代表先進來,進來之後,三個語文課代表一人一個大組,下去把你們的語文作業收了,然後到後面儲物柜子上面去整理,查一查數兒;然後數學課代表進來收作業,然後英語,這樣以此類推。那麼第二種方法呢,就是所有人以後都從後門進教室,大家以後這個文件夾就抱在手裏,就像日本的學生一樣,誒,這樣……”他說到這兒,開始雙手環抱着比劃給我們看,大家已經笑得受不住了。一個個人仰馬翻,胡斌卻還是一臉嚴肅,認真的再為我們示範。

“你們就抱着文件夾,一進教室就把作業像播撒種子一樣,一一放在固定位置。比如說,第一個柜子上面是語文,第二個上面是數學,以此類推。交完所有作業之後,你們大家就迅速回到座位,準備早讀。”

“播撒種子一樣……”我旁邊蘇南林聽到胡斌一個又一個搞笑的比喻,看到胡斌一下又一下滑稽的示範,已經在使勁捂着嘴憋笑了。但還是沒忍住。不斷小聲笑出來。

胡斌卻不理睬,向大家徵求意見:“你們覺得哪種方法比較好?”

“第一種吧?”韓晨浩咬着手指,側坐着,翹着二郎腿,隨意的說。

“為什麼?你說說理由。”胡斌轉頭看着韓晨浩,一臉嚴肅。

“因為我覺得,第二種方式不是很好查人,第一種就很流水線工程……”

“第二種也是流水線啊……”張子霖拍桌子而起,大聲說道。

“第二種有可能會拉亂,而且萬一物理作業佈置了兩三種,後面位置不夠了咋辦?而且你……”韓晨浩轉過身來,開始直面張子霖的質疑。

很快宋仲偉也加入了討論:“第一種的話大家都要去門外面排隊,是不是有點太憨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宋仲偉齜着牙一說出這些話,全班都開始大笑。胡斌也忍不住笑了笑:“好了好了,你們都坐下……”

韓晨浩張子霖他們也都笑着坐下。

見大家都漸漸安靜了,胡斌說:“那這樣吧,今天先嘗試一下第一種,我來記着時間,明天嘗試第二種。來,所有人把作業擺好。語數英課代表出去站好隊,理化生課代表等着。政史地沒有作業吧?”

“沒有……”前排劉一諾回了一句。

“行。那語數英課代表先出去排隊。”

周子樂、王曉樂他們紛紛帶着笑,從前後門走出去,站在前門口,笑嘻嘻的等着。

“來,我開始計時了!”胡斌拿出手機,對着門外說,:“語文課代表請進。數學課代表等着。”

在大家的鬨笑聲中,三個語文課代表笑的前顛後仰的走進來收作業。後面幾個數學、英語等等課代表也都是春光滿面,一個個像皇宮裏給皇上招納的新晉嬪妃。簡直笑死人了。

很快,收作業鬧劇就落幕了,胡斌還不忘公佈一下這次所用的時間:“十四分鐘。”

最後來一個奇妙的評價:“誒呀,還不錯嘛!”然後轉身走出教室。最後撂下一句,“大家準備一下,第一節課語文和數學換了,上數學。”

“啊——”“誒呀——”一片怨聲載道。

“唉,早上晚上都是上啊……”蘇南林一頭栽倒桌子上,嘆了一句。

也是。

很快早讀結束了,胡斌大踏步走上講台:“大家都不要上廁所了,我要宣佈第二件事情。”

“啊?”韓晨浩咬着手指甲,看着胡斌。

“怎麼了韓晨浩,你有什麼意見嗎?”胡斌狠狠瞪了一眼韓晨浩,看他咧着嘴抱歉的笑笑,這才轉過頭來,正對着全班,“上周六的時候,張校長在巡查全校,抓到了我們班宋仲偉同學,這個……應對學校的競賽選拔考試態度極其不端正。所以要求宋仲偉同學回家反省。本來是讓他停課一周視作懲罰的,但是我爭取了一下,張校長最後要求他,在咱們全班同學面前做一次檢查。現在讓宋仲偉上來做檢查。”

不知道怎麼了,大家開始鼓掌。

“你們幹什麼?他上來做檢討,你們幹什麼鼓掌?這是要他表演節目嗎?還是說你們以為做檢討是在表演節目?能還不能嚴肅一點了?”胡斌鐵青着臉對我們說,說完就翻了一個一米八幾的白眼。然後對着站在那裏不知所措的宋仲偉說,“上來吧。”

宋仲偉點點頭,走到講台上,站在多媒體柜子後面,雙手拿着一張紙,站着軍姿,筆挺筆挺的。

“開始念吧。”胡斌在門口站着,拿出手機準備錄像。

“老師您還要錄像嗎?”

“廢話。不錄像怎麼向張校長交差?”說完這話,胡斌立刻意識到了不太好,趕緊掩飾說,“快開始,別廢話了。”

可是機智的我們已經捕捉到了他的點,大家都開始起鬨。一片鬨笑聲之後,胡斌帶着尷尬的笑,讓我們安靜下來,讓宋仲偉開始他的檢討。至於宋仲偉說了什麼,我已經記不得了,只記得他站的真的很直,真的就跟軍訓時候站軍姿一樣。讀的也很投入,很有感情,時不時還有極其具有藝術氣息的停頓和起伏。

他講完,胡斌收起手機,朝他點點頭,示意他可以下去了。宋仲偉接收到信號,對着我們一個鞠躬,然後面帶笑容,跑了下去。等宋仲偉坐到座位上,胡斌又回到自己熟悉的位子上,雙手撐着多媒體柜子,身體微微前傾,對我們語重心長的說:“各位同學,大家上周六也都看見了,張校長對於咱們的學生素養,和這個認真的這個態度,還是非常在意的。尤其咱們作為陝西最好的高中,那是一定要做好表率,做好全省的表率,也要做好你自己的表率。所以我希望像宋仲偉同學這樣的事,不會再出現第二回。”他推一推眼鏡,頓了一下,清清嗓子繼續道,“還有一件事,就是上周末張校長說讓咱們班班長,去一班學習一周,好好學習一下。那麼我也和一班的王九雲老師商量過了,她的意思是,讓咱們班班長,從這周三開始,去一班學習。到下周三回來。那麼……蘭與楷,你就好好準備一下,這周三早上就直接去一班……”他看着我,帶着點傷感,帶着點無奈,帶着點羞愧。我怔怔的點點頭。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接下來我們需要選一個體委,還得再選一位副班長,這樣有人組織咱們跑操,喊口號,每天上課也有人喊起立什麼的……”說著,他看看我,“蘭與楷,你有沒有推薦的人選啊?”

“啊?我覺得……我覺得……”不知道為什麼,我不自覺把頭轉向了右邊。但我看到了趙月舟,更看到了離我最近的柳子瑜。於是我站起來說,“老師我覺得,柳子瑜可以成為咱們班副班長,蘇南林或者張子霖都是體育生,可以擔任體委。”哇!我在內心一萬匹草泥馬飛馳而過的時候還能條理清晰的推薦人選,我真是個人才……

“好的。那既然咱們的班長已經推薦了,我想大家也沒有什麼太大意見。那就由柳子瑜擔任咱們的副班長,負責在蘭與楷不在的這段時間給咱們班服務;而後蘇南林和張子霖……就兩位體委吧?上周我看蘭與楷一個人也很辛苦。大家沒有意見吧?”

“沒!”“沒有——”大家都沒有什麼意見。這三位班幹部就選好了。而我就像是被送去蒙古準噶爾部落和親的皇室格格一樣,在內外壓力之下被當作休戰的犧牲品送了出去。難受。委屈。卻也無奈。

這一天我都過的恍恍惚惚的。一想到去一班上課,會不會就能時時刻刻見到你,而且說不定還能和你坐個鄰桌什麼的,還挺開心。但是轉念一想,我是以一個很差的普通班的班長的身份去全校最好最優秀的重點班學習的。就,好尷尬,好沒面子……

無奈,這都是學校領導和班主任的決定。我只是個犧牲品。而且是沒有個人權利的犧牲品。

這一天有無數人來勸過我,安慰我,給我寬心。但是我沒法寬心。我只能一次次敷衍他們。甚至是趙月舟,自習課前也就是放學前的最後一個課間,追上接水的我,笑着說:“其實沒事啦,去一班你也能見到更多好老師,就是那些教的肯定比胡斌、江雲夢好的老師。而且還能遇到新朋友,是吧?再說,離得也不遠,我們還能時不時見到……對吧?”看着她甜甜的笑,小小的酒窩,陰暗的天又一次晴朗了起來。

“好,我也覺得,其實有這個經歷還……蠻好的吧……”不知道為什麼,我開始違心地應和起來。接完水往回走的時候,我在欄杆邊上慢慢徘徊,突然瞥到樓下,你也剛剛接完水,正在往回走。但是我視力太差,根本看不見你的臉,看不見你的表情。只覺得你走路姿勢好像有點不一樣,但是說不太上來哪裏不一樣。唉,一想到你,我就有一絲絲的開心。心頭也有一絲絲的溫暖。加上剛剛趙月舟的安慰,我覺得我又好了。哈哈哈哈哈。

祝:

早早寫完作業,好好休息!

很快就要見面咯!

蘭與楷

2017.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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