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封信

第一封信

“夢,從未知中開花,我靜靜走在這條路上想踏穩的步伐。”

白同學:

你好!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給你寫這封信。可能是因為從我們第一次相遇,你陽光的笑驅散了我內心的暗影吧。

2017年中考,我考得不是很好。或者說,很差。雖然也考進了全省最好的靜蘭一中,但是我的中考成績真的很差,根本沒發揮出初三最後階段模考的正常水平。而且進入靜中也是倒數幾名,被分到全年級最差的班,高一十班。這對於原本要強的我是莫大的打擊。畢竟初中三年我都活在獎學金、學霸稱謂、老師讚譽、家長誇獎、同學敬佩的層層光輝之中。一朝失利滑落谷底,對我來說真的很難。

這種痛苦你一定沒有體會過。畢竟你是以漢市中考狀元的身份進入靜中的,而且是靜中最好的班,高一一班。

因為在靜蘭初中時,從運動會到話劇節,再到成績排名,我都小有名氣,所以進入高一十班之後班主任胡老師直接讓我當了班長。雖然我外表可以放的很開,看上去喜歡和所有人交朋友,並且“自來熟”熟的很快,但內心的緊張卻像一個活火山,隨時隨地都能爆發。而且這座活火山底下埋藏着的,是我不喜鬧騰的心。但是為了自己,為了別人的讚譽,為了能變得更好——好吧其實就是為了面子——我不得不壓抑住內心的緊張,不得不壓抑住內心的安靜,不得不壓抑住內心的收斂,讓自己變成一個活潑,外向,積極,樂觀,開朗,陽光的人。或者說,讓自己看上去是這樣的人

但是你好像一眼就看出了我深藏在內心角落的靜。好像。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搞不懂。猜不透。

就是昨天,2017年9月11日,軍訓結束后的第一天,大家返校,打掃教室,收拾東西,搬發書本教材,準備開學。德育處讓十個班的班長早上十點半去一樓共青團活動室開會。因為我們班主任是個小年輕,開學之初事情千頭萬緒,他根本忙不過來,完全忘了給我說這件事。所以我錯過了第一次開會。

直到下午三點,你急匆匆跑進高一十班教室,對着我們班主任大聲問道:“老師您好,請問誰是你們班班長?”

胡老師正在跟所有新同學介紹我們的代課老師們,倒是被你嚇了一跳。“怎麼了?你是誰?”

“我是高一一班班長白絮,德育處老師讓各班班長早上去一樓共青團活動室開會,十班班長沒去。”

胡老師一愣。推了一下眼鏡,盯着坐在第三排正中間的我,芝麻大的小眼睛盯着我,問:“你咋沒去開會呢?”

這下輪到我愣了——沒人告訴我要開會啊?你這個班主任也沒和我說啊?

面對胡老師疑雲滿面又冷若寒霜的詢問,我趕緊站起來,支支吾吾說:“老師,沒….沒人通知我啊?我早上在搬書…也不知道…”

“哦,那你現在快去吧。”胡老師看了一眼門口的你,示意我趕緊去。

我讓同桌給我讓出位子,趕緊跑出來。

可是,人一旦開始尷尬,尷尬的事情經常就會是一串串的發生。可能是因為我腿有點長吧,或者是因為自己太急又近視有點瞎,絆在了同桌的凳子腿上,我直接倒向過道那邊的女生身上。

過道那邊的女生,她叫趙月舟。

她是我在靜蘭初中的同班同學。初中的時候她非常“社會”,經常帶着一大幫子男生女生,放學的時候就先在我們班門口聚集,然後十幾個人簇擁着她浩浩蕩蕩走出學校,徑直走向學校對面的寫字樓。當然,有時候他們是去那裏的補課班補習數理化,更多時候則是穿過那個寫字樓,到後面一個背巷子的小區門口的小酒吧去喝酒。

初中的時候我對她沒有太多好感。她好像還有個耳洞,好像還染過頭髮,好像還燙過頭髮,好像經常翹課翻牆,好像還有過考試作弊,好像一個學期換過六七個男朋友,好像還會抽煙,好像還約過群架打過人……誒呀,總之很社會。

我們班,高一十班,有三個是當時她的“狐朋狗友”。當我倒在她身邊的一剎那,全班在那三個人的帶領之下,“哇”“哇哦”“吁”等等各種起鬨聲瞬間爆響,我氣急敗壞的大喊一聲:“閉嘴!”倒是讓全班安靜不少。若是個別的女生,我自然心甘情願,那聲“閉嘴”應該也就是個“欲擒故縱”的小把戲,用來彰顯維護我的正面形象。但是這個女生是她,趙月舟。我不願意和她有什麼瓜葛。除了初中那會兒坐過一個月的同桌,我倆基本沒說過什麼話。

但當我回過頭瞥到她,她倒是神色自若,還帶着微笑看着我。三分戲謔,半分羞澀。

不得不說的是,她的微笑真的很好看。很甜,很晴朗。

胡老師也趕緊清清嗓子,喊了幾聲,壓下了起鬨。我也就立刻回過神。突然,我明顯地看到了胡老師嘴角的一絲微笑。

沒辦法,顧不了太多了,你還在門口着班內發生的一切。我只能三步並作兩步跑到門口,跟你一起衝下樓。

走到你跟前,近視卻沒戴眼鏡的我才發現,你好高,比我還要高。我覺得我175已經不矮,但是你比我高出兩個頭有餘。而且,按道理來說,你這種接近190海拔的人應該更容易接受到陽光的愛撫,應該接受到更多紫外線的照佛,換句話說,應該更黑才對。但是,近距離發現,你胳膊好白,臉好白,腿…也好白。倒不是我能看透那條密不透風的校服長褲,而是你直接把它卷到膝蓋,當做大短褲穿了。雪白的大長腿帶着烏黑濃密的腿毛,在前面大步流星,我就像個烏漆嘛黑的小矮人跟在你後面快步前進。無奈,無奈,又無奈。

匆匆跑下樓,跑到一樓德育處,“迎接”我們的是學校的德育處主任,張老師。傳說她以前是常駐高三的語文老師,兩屆高考狀元都是她帶出來的。但是前些年身體不太好,做了兩次手術,現在只能退居二線,不再拼殺於高考戰場。這位老師很黑,比我還黑。留一頭齊耳短髮,眼睛小小的,不戴眼鏡,那兇狠的精光直接就從雙眸中透射出來,死死烙印在你我臉上。只有一米六的個頭,卻能迸發出highC的高音:“為什麼別的班長都來開會,就你們兩個早上沒來?”

我們兩個從三樓飛奔而下,現在汗流浹背的像兩個農民工,聽到她這突如其來的雷暴似的訓問,震驚之餘,只有尷尬。你動了動嘴,小聲說了句“老師早上沒通知…”不等你說完,這位張老師大聲再呵斥道:“早上沒來下午還不早點來,不知道剛剛開學德育處的事情很重要嗎?開學之前軍訓的時候,教官和老師都是怎麼教你們的?什麼叫紀律?什麼叫校規?什麼叫禮貌?什麼叫…”她還在喋喋不休的痛罵,我已經開始不耐煩。但是教養不允許我跟她犟嘴,只有跟你站一起,繼續聽她斥罵,雖然無理又兇狠,但是她是老師,我們是新生,只有先守着一份尊敬吧。

兩三分鐘不長,但是聽別人罵兩三分鐘還是很漫長的。終於她罵完了,來了一句“你們是班長,必須做好表率。今天我很嚴厲的批評了你們倆,就是希望以後你們能夠為班級甚至年級做好表率,不要再開會遲到,也不要總嘗試找借口。要勇於承擔,這是你們作為班長應有的責任和擔當!明白了嗎?”雖然有些強人所難,強詞奪理,但是她說的大體沒錯。你我都欣然接受了。

然後就是“正式開會”,說了雜七雜八一大堆,具體什麼我現在也忘了。只記得你不停看看她再看看我,還時不時沖我笑笑。當然是趁她低頭看她的“演講稿”的時候。

你在笑什麼?

笑我剛剛在班裏的尷尬?笑我剛剛在德育處門口的尷尬?那可是咱們一起的尷尬。還是在笑別的什麼,想要跟我分享?

搞不懂。

猜不透。

最後張老師給了我們一個班一沓素質教育報告冊,讓我們搬上去。

走出德育處的門,你笑着對我說一句:“我叫白絮,你嘞?”

“蘭與楷。”

奇怪的是,三個字說完,我竟然有些害羞。難道我社恐又開始了?猜不到。

“好名字。”低沉磁性的聲音又立刻傳進我耳中。然後你開始往前走。

我趕緊跟上。不由得抬頭看看你,卻被金黃的夕陽狠狠刺了一下,一片昏黑之後,趕緊又低下頭。

“哈哈哈,今天有點尷尬哈。”你回過頭跟我說,腳步卻沒停。

我小跳了一下,跟上你的步伐,尷尬的笑了笑。

然後上樓梯。

兩個人都不說話。

尷尬的氛圍又開始了。

但是很快,這尷尬的氛圍就沒有了。因為你到二樓了。高一一班在二樓。

按照你的腿長,從一樓到二樓幾十個台階,本來幾秒鐘就能走到,但我覺得那一小段路,我們倆走了挺久。一分鐘?三分鐘?十分鐘?還是多久?不知道。

跟我說了句“拜拜”,你就轉身進教室了,我也小聲嘟囔了一句“拜拜”,然後慢慢往三樓走。

發完素質教育報告冊,又開了一會兒班會課,就放學回家了。

放學回家的路上,我一直感覺有點奇怪——夕陽還是十幾年來的那個夕陽,可以很熱可以很冷,但是今天它好像不停在對我笑。

祝:

早日適應高中生活。

蘭與楷

2017.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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