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深夜,高速,機動車的嗡鳴,夾雜着神經質的尖叫。

沙瑤緊緊抱着蔡翌宸的腰,耳邊呼呼的風聲,路燈幾乎連成了一條線,什麼都看不清。

摩托車開的太快,超過了120邁。

沙瑤大喊,“開慢點!”

蔡翌宸加油門,不為所動,你不是想知道我們玩的有多野嗎,就是這麼野。

沙瑤不敢鬆手,閉上眼睛,靠在他背上,黑暗的環境裏,更怕,又睜開眼,心噗噗亂跳,快跳到嗓子眼了。

啊!!!

實在是忍不了了,她長這麼大,從來都沒做過這麼危險的事情,已經超過了負荷。

蔡翌宸大笑,“使勁喊,喊出來就不害怕了。”

沙瑤的高分貝,成功的讓蔡翌宸降了速。

到目的地后,沙瑤摘下頭盔,捂着嘴,跑到一旁狂吐。

蔡翌宸靠着摩托車,“怎麼樣啊?乖乖女,很刺激吧。”

沙瑤蹲在地上,抬起眼看他,神情冰冷,上翻的眼白透着詭異,“不要再叫我乖乖女。”

蔡翌辰怔了下,她的樣子……

沙瑤回過頭,吐了幾口唾沫,“有水嗎?”

蔡翌辰扔給她一瓶水,從機車後面拿下包,開始搭帳篷。

“你要露營?”

“你想回去的話自己打車,我不負責送,要不就等明天。”

沙瑤蹙眉,後悔不該意氣用事,荒郊野外,孤男寡女的,還就一個帳篷。

蔡翌宸從帳篷里露出頭,“有睡袋,你可以睡外面,我想你大概不喜歡跟我一起睡。”

沙瑤躊躇,拿手機看地圖,離市區這麼遠,車都叫不到。

蔡翌宸已經躺在了帳篷里。

沙瑤賭氣地呆在外面,漆黑的夜裏,時不時響起烏鴉的叫聲,陰森恐怖。沙瑤咬着唇,緊緊縮成一團。夜越來越深,溫度陡降,沙瑤穿短褲和T恤,裸露在外面的腿和胳膊爬上了一層雞皮疙瘩。

又是一聲烏鴉叫,沙瑤大叫,衝進了帳篷。

蔡翌宸穿着背心,胳膊上的肌肉很結實,一疙瘩一疙瘩的,像石頭。

沙瑤交疊雙手抱在胸前,警惕地瞪着他。

蔡翌宸嗤鼻,翻過身,不看她。

沙瑤縮在帳篷的一角,盯着他的後背,幾乎瞪出了窟窿。

蔡翌宸閉上眼睛,不一會兒呼吸綿長,已經睡著了。

沙瑤用力瞪着眼睛,不肯睡,可我睡意仍然無孔不入,眼睛一閉一合的,終究抵擋不住,頭一歪,睡了過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猛然睜開眼睛,面前空空如也,蔡翌宸不見了。

沙瑤的心中警鈴大作,趕緊起來,拉開帳篷往外跑,可千萬別丟下她一個人。

………………

萬瑜靠在床上玩撲克,撲克牌像有了生命,隨着她的指尖跳動。

蔡毅城推門進來,拉了張椅子坐在對面。

萬瑜乜斜他一眼,晃着腿,吹口哨。

蔡毅城笑,“你這個樣子好像我做了大逆不道的事,可我也沒做什麼呀。”

萬瑜洗牌,牌在手裏一劃拉,形成一個圓。

蔡毅城身子前傾,“不喜歡我了?”

收好牌,從上面拿出一張,對彎,再一彈,撲克牌朝蔡毅城飛去,撞在他胸前,又掉下,落在膝蓋上。

蔡毅城拿起來,“紅心K,什麼意思?我是你的king?”

萬瑜奪回來,“門在那邊,出去的時候順便帶上。”

蔡毅城輕笑,“我是你的主治醫生,我要了解病人的病情。”

“病人病情穩定,按時吃藥,用不了多久就能出院,你就不用再對着不矜持的女病人了。”

女人真是小心眼,一句話嫉恨這麼久。

蔡毅城覺得好笑,“好吧,既然你這麼乖,我也就不打擾了,玩的開心點。”他把椅子搬回原位,瞄到桌子上放着一個筆記本,藍色封皮,很厚,封皮的邊角破損,大概用了很久。旁邊放着一支簽字筆,筆帽沒蓋,筆油用完了。他拿下自己的筆,放在桌上。

萬瑜瞧見,偷偷翹了下唇角,看他走到門邊,說:“記得關門。”

門,關上。

萬瑜跳下床,走到書桌前,拿起筆,是只鋼筆,筆身油光發亮,磨掉的漆皮形成手指的形狀,是經常用的。

“幹嘛給我鋼筆,又沒有墨水。”而後,又低着頭笑,笑得眼睛濡濕明亮。

突然傳來警報,一聲比一聲急切,又響起紛亂的腳步聲。

萬瑜衝出門外,正好看到蔡毅誠抱着薇薇安跑進急救室,薇薇安的一隻手臂被徐峰高舉,血從手腕上逶迤而下,滴到地上,尾隨着一路進了急救室。

“薇薇安怎麼了?為什麼要自殺?”

沒人回答她,所有人跟她一樣,一臉茫然。

有個年紀略大的女人,笑得神秘兮兮,“她是被神選中的,神要帶她走。真的,我看到神來找她,就站在她的床頭,神走後,她就自殺了。”

這位叫潘小艾,有嚴重的妄想症,她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神,她一直等待着神的召喚。

萬瑜走到急診室外,等待。

許久,門被推開,蔡毅誠走出來,摘下口罩,白大褂上沾了很多血。

萬瑜迎上去,“她怎麼樣?”

“救回來了,但是要穿束縛衣,我怕她再次自殺。”

“她為什麼要自殺?”

“抑鬱症患者大多對生活失去信心,悲觀,失望,自卑,他們覺得活着沒有意思,了結生命是種解脫。薇薇安以前是小學老師,積極樂觀,所有人對她的評價都是開朗,愛笑,突然有一天,患了抑鬱症,沒有人知道原因。

她的抑鬱症很嚴重,不交流,不說話,有的時候甚至幾天不吃飯,靠打營養液維持生命,催眠也對她沒有效果。她在醫院裏已經住了兩年了,家人起初還來看她,後來失去了信心,只在補交醫藥費的時候來看她一眼。”

萬瑜心裏難受,“精神病人就該被遺棄嗎?!憑什麼!”

蔡毅誠捏住她的肩膀,“別激動萬瑜,聽我的話,深呼吸,再深呼吸。沒有人被遺棄,沒有。”

“你自己說的話你自己信嗎?”

“信,至少我從沒有放棄過,沒有放棄你們每一個人。”

萬瑜笑起來,心裏舒服了很多,“她什麼時候能出來?”

“要過陣日子,她只對你的話有反應,你平常多跟她交流,對她的病情有好處。”

“蔡醫生,你讓一位精神病人去陪伴另一位精神病人?”

“你終於承認你有病了?”

萬瑜的臉一僵,“呸,你才有病。我好的很,思維正常,有集體榮譽感,遵守社會規則。”

“但是有輕微的幻覺,在乾淨不染塵埃的病房裏,說看到了蟑螂、蜈蚣、蚰蜒。”

“那是意外事件,蔡醫生,你不能把偶然當必然。”

“一次即每次,這個道理你該懂吧。”

萬瑜垮下臉,“好吧,我承認,是我的幻覺,我以後會努力分清什麼是幻覺什麼是現實。”

蔡毅誠反倒愣住了,一個正常的精神病人是不會說那是自己的幻覺的,他們認為他們看到的都是真的。

從第一天住院,萬瑜就強調,她沒有病,她是個正常人,而她住院的那天正好是她的生日,頭上還帶着花環,穿一條淺藍色的蕾絲連衣裙。

三個男醫生都按不住她,他被叫來幫忙,她看到自己的瞬間就安靜了。接下來的治療,她也乖乖接受,各項測試都顯示她除了有輕微的躁狂癥狀外都正常,他們幾個醫生商量,住院觀察一段時間。

誰知道這個月突然發狂三次,不得不延長觀察時間,同時配合藥物和心理治療,但是她拒絕催眠。

鈴聲響,到了吃飯時間。

萬瑜領盒飯,潘小艾緊張地靠過來,低聲問:“她跟着神走了嗎?”

“沒有,神說讓她在凡間多待些日子,她領會錯神的意思了,以為神要帶她走。”

“真可惜。”

可惜什麼?

萬瑜翻白眼,瞄見一個穿着鉚釘牛仔服的姑娘,這姑娘二十二,比電影明星姚晨多一個字,叫姚晨晨,留短髮,很中性。她拿了餐盒,坐過來。

“嗨,兩位美女,不介意我坐下吧。”

萬瑜說:“你隨便坐,帥哥。”

姚晨坐下,一隻腳放在座位上,黑色的低腰大頭皮靴,擦的油光鋥亮。

潘小艾擠眉弄眼,“這回是哥哥來了。”

姚晨晨是精神分裂,主人格是她自己,附屬人格是哥哥和妹妹,兄妹三個輪着操縱這具軀體。

萬瑜翻白眼,您自己都妄想症,還看人家笑話呢。

在精神病院裏誰也別笑話誰,五十步笑百步,說不定哪天精神病醫生也成了精神病人。

姚晨晨分裂出的哥哥,挺喜歡萬瑜的,姑娘漂亮,人也直爽,還特意在院子裏摘花送給萬瑜。

萬瑜緊扒拉了幾口飯,她怕一會兒姚晨晨又說讓自己做她女朋友,她可不喜歡女人,尤其是精神分裂的女人。

狼吞虎咽地吃完,把餐盤扔到水槽里,回了房間,關上門,再反鎖上。

直到護士敲門,萬瑜才拉開一條縫,緊張兮兮地問:“姚晨晨走了嗎?”

護士笑,搖搖頭,從縫裏把葯給她。

萬瑜接過,趕緊關上門,做賊一樣,又反鎖上。

護士又笑了一陣,才給下一個送葯。

天黑下來,病房裏亮起燈,二樓上第三個房間拉着窗帘,屋裏黑漆漆的,那是萬瑜的房間,燈沒開,被子歪歪扭扭,床單上有一個半圓形的褶皺。

但是,人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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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精神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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