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可怕的念頭一經冒出就沒完沒了,直至阮雲今後背上忽被一股力道拍了兩下,她才從那種窒息的想像中脫困。
“放心吧,一定會找到人的。”
阮雲今仰頭看着安慰自己的女民警,視線在她青黑色的眼圈下略做停留。
十分鐘前也這樣對自己這般說,後來不是說有一段區域的監控被障礙物擋住了,看不起清楚他具體走向哪條道。
可阮雲今堅信事情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只需在調取不同道路的監控視頻進隊比對后,就能鎖定住那個人。
她清楚地知道,這件事情任務量很大,所里好多人都在為此忙碌,就連周令晨也腳不沾地,兩天兩夜沒回家。
阮雲今過意不去,提出要出去給他們買午餐。
可不拿群眾一針一線的警察同志又怎麼可能同意,硬是塞阮雲今訂餐錢,由她去所里專門訂餐的飯館裏拿午餐牛肉湯飯。
阮雲今也沒再繼續無用的堅持,畢竟說多了午飯都別想吃,乾脆直接吃晚飯算了。
正走出所里沒幾步的距離,阮雲今還在低頭看着手中小便簽紙,忽然一輛黑色麵包車從對面馬路上橫衝直撞。
幸好着大中午的,馬路上並沒有多少車輛,麵包車車主才敢肆無忌憚地將車速開到最大。
不過這種將馬路當競賽場的行為委時可恥。
隔着自己有將近百米的距離,阮雲今還陷入驚詫於對方駕駛速度的鄙夷當中,根本沒敢想像這輛麵包車的駕駛痕迹,是當著她面而來。
突兀的加速,像恐怖的火舌無情地吞噬視野中的一切,阮雲今驚醒后瘋狂地往後退。
然而麵包車卻在逼近警所門口時,驟然拉開一陣刺耳的剎車痕,如同天地崩裂,瓢潑的大雨從那一處破洞的天坑裏潑下。
停下來了。
阮雲今呼吸微窒,眼前似是朦朧似是清晰,沙塵滾動,只見那貼着防偷窺膜的麵包車一側車門拉開。
扔下來一麻袋,一人多高。
阮雲今身形一晃,膝蓋發軟,涼意兜頭灌下。
······
聽到動靜的派出所內同志出來后,以周令晨為首的一撥人當即想着去追那輛早已疾馳離開眾人視野的麵包車。
而以武警官為首的另一撥人而圍住在那古怪麻袋周邊,神色慌張地拉起了警戒線。
阮雲今耳膜發疼,但也不妨礙自己聽到有警察說,懷疑那裏頭是爆炸物。
她想,怎麼可能?
周令晨到底沒能將那麵包車主截住,找到車輛時是在一座垃圾場。
不過他們來得晚了一步,麵包車已經被攪入機器中壓縮,並且連同其他垃圾送入了填埋坑。
派出所門口,十來名警察同志已經對周圍環境進行嚴密佈控,周邊街道找不到一個行人痕迹。
麻袋周邊拉起了警戒線,誰也不敢輕易去碰裏頭的東西。
防爆警是在一個小時候從市裡直接調派過來的,正在現場進行拆爆活動。
阮雲今在第一時間說過那不是爆炸物,可人微言輕,誰也沒將她的話當回事。
她也懶得再大日頭下看拆盲盒,反正最後的結果肯定不盡如人意。
她按原先的計劃去給他們買中飯去了,回來后,盲盒正拆到關鍵一步。
要掀“蓋頭”了。
阮雲今特意給多買了兩杯奶茶,一杯給所里唯一的女民警。
這段時間相處時間不算多,但阮雲今通過她已經打入了內部,除了認清楚所里內部人員結構外,自然而然也意外得知,她竟是武警官的親生女兒。
武櫻。
只不過父母離異,她跟着母親,卻在工作分配中意外分來了父親所屬的工作區域,只不過礙於母親的警告,絕對不讓她與這位不配為人父的父親聯繫。
可畢竟是領頭上司,又怎麼可能做到視而不見,毫無牽扯。
武櫻只能無奈地將母親的尊尊教誨拋之腦後。
阮雲今將奶茶和午飯給她送到面前時,見她還不甘不願地張望着外頭麻袋的位置,眼底心底全被好奇佔據,可讓她大膽地出去偏要不敢,說是上峰下了死命令,她要敢出去礙事就收拾包袱滾回家。
說起這一點武櫻就忿忿不平了,“本來我也是防爆專業出身的,他硬是不肯讓我過去。還說我站在那裏會礙到他們的事,他分明就是歧視我的專業能力。”
阮雲今是清楚他們倆父女的矛盾的,可說到底無非是當父親的不放心獨生女兒的安全。
“看來他這個父親其實還不錯。”
武櫻翻了一個白眼,哼道:“這要是不錯的話這麼多年為什麼不來看我?要不是因為他當年將家當旅館,我媽也不會跟他離婚。”
“總好過把家當旅館,最後還不給住宿費的,你爸給了,高中就給你買了房,后還培養你到大學,又在工作上時時刻刻照顧着你,這樣的父親打着燈籠都難找了。”就沖這給買房又不逼結婚,阮雲今就得給他豎一根大拇指。
武櫻無語:“你對父親的要求就這麼低?”
阮雲今道:“生而不養是我的底線。”
武櫻微愣,一開始莫名,這麼低的要求,稍微是個人都會做到。可見她低垂着眉眼,神色淡淡,眉眼間似乎總有化不開的愁緒。
她不知該如何問,忽聽外頭似有什麼嘈亂的聲音,她扭頭,好奇問起:“你說,那裏頭會是什麼?”
阮雲今托腮不語。
拆開“盲盒”的那一瞬,幾乎跌破眾人眼睛。
不說防暴警傻眼,其餘人臉色都沒好到哪裏去。
戰戰兢兢了個把小時,炸彈沒見到,拆開是個人,一般來說,下意識會當作是具屍體。
可那人還有呼吸,嘴巴貼緊了厚厚一層的膠帶,雙手雙腳也被五花大綁,無法掙扎。
武警官臉色黑了黑,反觀武櫻哈哈大笑:“虧他還信誓旦旦地說是什麼炸彈,現在丟人了吧?鬧那麼大動作,連電視台都驚動了,現在看他怎麼處理這場鬧劇。”
阮雲今沒興緻陪她嘲笑自己的父親,道:“你不好奇那個人到底是誰?”
不待那人反映過來,阮雲今已疾步走了過去。
被捆在麻袋裏的人無疑就是昨日在捐書箱前出現的乞丐。
哭花了的一張臉上在解除束縛后,第一時間就是下跪認罪,事無巨細地交待自己做過的錯事。
“卓勇是我殺的。”
“爛尾樓里的命案是我做的。”
“你們抓我吧,求求你們快把我抓起來。”
這些年處理案件,不是沒見過自首的人,可今天這傢伙用這種痛哭流涕的樣子,求着警察將自己抓去坐牢裏去的,尤其是他還是被人以強迫的方式送來自首的,還是甚少見的。
真兇伏法,阮雲鶴自然沒有理由繼續在裏頭占坑。
只不過當他想知道幕後到底是誰在針對他們阮家時,卻是誰也不能說出個所以然。
殺死卓勇的真兇是拿錢辦事。
那個人真的很會挑人下手,乞丐因自身染病多年,時日無多,為了最後一點錢能夠在彌留的日子裏逍遙痛快地活一把,冒着風險選了這一條道。
那個人也很會隱藏自己的行蹤,即便乞丐與他交易過兩回,對方始終警惕萬分,不曾將真實面容露於人前。
多番審問下,乞丐也只能簡單地描繪出對方的樣貌。
周令晨根據他的描述,讓刑偵科的同事出模擬畫像圖,可乞丐總說有什麼地方不太像。
不是太乾淨了就是沒有風霜感。
“他最開始出現在爛尾樓里,自己用舊窗帘拉了個帳篷,成天窩裏頭喝酒。”
“我不知道他是撿垃圾撿到了錢還是怎麼,總有喝不完的酒抽不完的煙。”
“他也慷慨,我要他就給,沒有那一次說過拒絕。”
“可他明明看起來很窮的,就一條洗得發白的背心,剛過大腿膝蓋的短褲。頭髮也亂糟糟的,沒有打理。”
“他始終背對着人,帳篷外東倒西歪擺了不少啤酒瓶,他跟我說他無家可歸,他問我說,能不能幫他。”
乞丐慘白着一張臉,畏首畏尾,眯着狹長的一雙眼,眼底幾乎不敢看人,有氣無力地地說著與幕後那人的過往,一字一句,據實以告。
“我真的沒看過他長得什麼樣子,他在爛尾樓里待的日子也不多,有時候一整天都沒見到人,有時候早出晚歸的,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去做了什麼。”
周令晨提筆記下某些關鍵線索,忽然在一個詞上做了沉嚀。
“他跟你說他無家可歸是怎麼回事?”
嘩嘩啦啦的紙筆上將他的思緒打斷,周令晨情緒無法集中,正要發火。
他是真不該違背原則,將毫無關係的外人領進審訊室。
阮雲今卻已先他一步,將手頭簡單繪製的人物素描遞到乞丐面前:“是不是這個?”
不待周令晨詫異她的所作所為,乞丐卻是連番點頭:“好像,就是他,沒錯,這背影絕了。”
阮雲今給他看的畫像只是一副背影,當她將正面畫像拿給他看時,乞丐面上猶豫了一瞬:“我不敢斷定,但感覺是對的。”
阮雲今氣得不行,將圖拍到桌上:“我要的不是感覺,是就說是,不是就說不是,不要在這種事上敷衍我。”
乞丐:“......”
周令晨:“......”
氣勢裝得倒挺足。
阮雲今絲毫沒注意到對方對自己投來的不滿,目光耿耿地盯着審訊椅上那人。
“如果這人走在路上,你能不能認出來?”
“我,我不確定。”
阮雲今真是有一百個想要掐死對方的心,可再逼也擠不出點什麼有用的信息來。
好在手頭上現在掌握的線索,她大抵可以很肯定地指認出那幕後罪魁禍首。
畢竟也除了他才會那般恨自己了。
卓勇命案有了結果,真正的殺人兇手也都繩之以法。
可那日將兇手送到警局的人卻始終沒有任何線索,就連真兇連到底是誰綁架的他,都說不出個所以然。
周令晨好幾次無功而返后,被武警官勒令不要再這種沒有結果的事情上繼續死磕下去。
畢竟所里每天都有那麼多事要忙。
周令晨心底不甘不願,卻也不能在繁忙的工作中妥協下來。
武櫻好幾次忍不住嘖嘆:“想不到現在這社會還有行俠仗義,不要名不要利的人。”
周令晨眉心驟凜,嚴肅道:“你覺得這種人行俠仗義?”
“怎麼,難道不是?”武櫻不清楚他這種莫名其妙的敵意是因為什麼,但就對方先他們一步將人找到,就得證明對方是有真本事的。
“這種將人綁架取樂的傢伙,遲早也是社會的不穩定因素。”
武櫻撇撇嘴,不敢苟同。
人家抓人犯,沒犯其他事,怎麼就危害社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