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4章
當上層與下層逐漸脫鉤的時候,往往也意味着感同身受將徹底不存在,雖然本身感同身受就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但當上層和下層已經變成兩種完全不同的生物時,這個國家距離完蛋也就一步之遙了。
而這正是徐清最為害怕的,如今宋朝的制度必然會帶來階級的嚴重固化,這是一定的,尤其是士族制度的確立,就已經特權階級的存在和他們的利益,這種利益是很難動搖的,因為如今這些士族的產業並不僅僅只是在本土,而是在全球,甚至是歐洲,遼國,金國,日本也全部都有,即便他們在本土的產業全部被收繳,他們也依然可以在國外過上舒服的生活。
因此士族的孩子未來就會有極大的可能成為下一代的統治者,如今尚且還看不出來,因為上升通道還打開着,每年會有大量的平民進入政府工作,而沒有又有大量的人得以晉陞成為官員,最終成為士族,雖然裏面會有來自於士族家庭的人,但大部分都是平民,他們體會過平民的生活,或許還能夠知道平民們需要什麼。
但未來,或許在一百年之後,當士族的數量已經飽和,所有的官員都不可能再由平民上升的時候,到那個時候國家該怎麼辦,難道這個國家就交給一群甚至連老百姓每天吃什麼都不知道的人去治理這個國家么?
那這將會是一件極為危險的事情,因此徐清對於這一件事情一直特別的擔心,但在徐培的身上,徐清找到了一種解方,或許未來就可以通過這種方式,將士族子弟們定期送到一些小城市,或者是農村中,讓他們在那裏獨自生活,體會那裏的人們是怎麼樣在這一片土地上辛苦的活着的,這無疑可以讓他們更加知道,自己如今所得到的東西有多麼的來之不易。
當然,要想實現這一點也很困難,畢竟士族的孩子都是含着金湯匙出生的,便是離開汴京前往一座城市旅遊,身邊攜帶的扈從都是幾百人,更何況是放一個孩子在農村讀書孩子的安全怎麼辦,會不會有政敵來暗殺,有或者是自己出現意外怎麼辦,每年在農村中死去的孩子不知凡幾,有很多都是因為意外而死的。
這些應該怎麼辦,對於士族來說,每一個孩子都是得來不易的,尤其是嫡子,他們是家族的未來,若是出現閃失,甚至會導致整個家族的衰落,因此讓他們放心的把孩子送到一個村子裏去,讓他們體會底層人民的生活,這顯然是不現實的,即便徐清也不敢。
畢竟他也有很多的政敵,無論是他自己還是徐寧,或者是徐安,每一次出門,身邊攜帶的僕從都有十幾人,除此之外扈從更是上百人,若是出差,徐清的身邊起碼有上千人隨從,以保證徐清的安全。
這是必須的事情,畢竟作為首相,若是徐清出現意外,整個國家都是會發生地震的,甚至會影響到這個國家的正常運轉也說不定,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們身邊都會有數量繁多的保鏢扈從,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所以即便徐清讓徐培去杭州看看情況,也是讓他假扮成一個士族子弟,而不是真正的平民,就是因為害怕被政敵發現而無從保護。
他自己尚且無法做到這一點,更何況是其他人了,因此搞憶苦思甜是不行的,再說隨着社會的發展,農村的辛苦其實也是越來越少,在不久的將來,城市人口才會佔據整個國家的主力,這是必然的事情,城市化正在宋朝的大地上快速上演着,每年都會有上百萬人離開自己的家鄉前往城市然後定居。
因此徐清的做法就是擴大士族學校對於平民的招生比例,以及嚴格禁止士族成立專屬於自己的初中和高中,這樣一來,起碼他們能夠在學校中接觸到這些來自城市的平民學生,雖然這些士族學校的學生大部分出生都不差,無法代表廣大民眾,但起碼他們是平民能夠跟他們接觸對於這些士族子弟來說,是了解平民的第一步。
至於初中和高中,則是底層和中層都有,因此在這些時期,是絕對不允許建立士族專屬的學校,這樣一來,只會讓階級更加固化,對於士族來說,這或許是一件好事,因為通過這些專屬學校,他們可以更加的集中教育資源,從而讓自己的孩子成績更好,從而可以上更好的學校,但從整體來看,這麼做對於士族來說,卻是大害,因為階級的固化必然會引發人們的反抗,而人們反抗的後果便是國家動蕩,甚至是改朝換代。
這是不可以發生的事情,因此保證平民受到平等教育的權利,便是徐清必須要去維護的,也是朝廷必須要去維護的,這樣一來,雖然單個士族的利益有可能受損,但集體的利益卻得到保護,這是大部分士族所能夠接受的,而也正因為頂層士族始終在壓制專屬學校的成立,在導致地方上始終沒有形成專屬學校,這也正是士族的孩子接觸平民的地方。
當然,也有不少的士族家長認為孩子就不應該跟平民家的孩子玩,認為這些窮人只會攀附自己家的孩子,跟這些人玩也學不到好,有這種思想的人不在少數,對於這些人,徐清也管不着,反正他們的孩子未來如果要從政,就必然最終要經受吏部的審核,徐清可不相信,這些連平民都不願意接觸的人,能夠做出什麼好政績,尤其是在民生上,宋朝對於官員的考核,經濟發展是次要的,民生才是主要的,以民為本是宋朝的核心理念,當然,這跟他本身經濟發展就很好有關,因此自然不用強調經濟,而是強調民生。
一個官員若是民生做不好,即便這個地區的經濟發展速度再快,升職的速度也是非常的慢,而這些士族子弟,他們根本就不與平民接觸,甚至在人生中的多數時候是鄙視平民的,他們怎麼可能跟平民階級感同身受,最終的結果也往往都會無法繼續往上升,畢竟如今的政治尚且清明,這些官員是不可能往上爬的。
因此對於這些士族子弟,徐清也不去做阻攔,對於宋朝來說,只要頂級士族不犯這些十分沒有格調的錯誤,那麼宋朝就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問題,而已他看來,起碼如今幾乎所有的一品士族家庭,幾乎都強調讓孩子在學校里多認識一些平民,即便心裏有傲氣,明面上最好也別表現出來。
顯然,所有人都知道,你必須要了解普通民眾的生活,而這些平民是最好的抓手,你不僅僅可以獲得一大批的人才,還能夠了解一下地方上的發展,以及民眾的生活,雖然在象牙塔之中,了解的可以說十分有限,但有了解總比沒有了解強,且學校是一個相對來說比較單純的地方,且重點學校,防衛措施也比較嚴密,基本不會出現一些惡性事故,因此算是最好的方法。
當然,如果有條件的話,徐清也希望這些世家子弟們,可以到地方上看看,尤其是了解廣大民眾的生活,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上重點中學,或者是重點高中的,在如今的宋朝,平均每一個年齡帶的同齡人,能夠上重點初中的不到百分之十,能夠上重點高中的不到百分之五,至於能上重點大學的,更是不帶百分之一,畢竟全年所有重點學校招生不過三萬人而已。
這些人自然無法代表廣大的人民群眾,以如今宋朝來看,四十歲以上的人,大部分都是文盲,三十歲以上的人文盲數量大概佔據一半左右,女性則是四分之三是文盲,這還是工廠中辦掃盲班的結果,不然跟四十歲幾乎沒什麼兩樣,至於三十歲以下大多數的人只接受過六年義務制教育,一半的人沒有上過初中,而剩下的人里,則依舊有一半的人沒有上過高中,至於大學,全國則只有八十萬左右的人可以上,而全國每年的生育孩童數量則在六百萬左右,七分之一的概率,這還不算上外國留學生和租界留學生,這樣一算,本國一年的大學招生量不過才六十七萬左右,相當於十分之一。
因此士族子弟所見到的這些人,都是社會上精英的代表,沒有普遍意義,他們依舊見不到那些真正的平民,這是徐清想要改變的,他也想過很多辦法,但都風險太大,或者沒有什麼實際作用。
譬如說找幾個底層的人來家裏跟士族家的孩子們講自己的生活,這實在沒什麼意思,或許有人會去聽,但光是這麼講想要去仔細體會,這還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或者是去地方上觀察,看看底層民眾的生活,這也可以,但往往看到的也是當地的地方官員想要展現的,大多數都是示範點,而不是真正的人民生活,畢竟士族子弟雖然沒有官職,但也是不可小瞧的,當地的基層幹部們,自然不願意讓他們看到自己這個地區發展不好的地方,以避免被這些小公子們打小報告。
因此,想要讓這些士族子弟看到真實的底層生活還是十分困難的,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畢竟兩邊也已經不是同樣的人了,即便是最底層的士族,也與平民有着天壤之別,因此即便是徐清也很難強迫這些孩子們去地方上考察,或者是去了解民情。
但大多數上層士族都會讓孩子們去鄉村看看,雖然是汴京周圍的鄉村,生活水平往往不差,但總而言之,也比一直待在城市裏要好,他們生活在城市的最高端,對於這個世界了解的太少,或者讓他們發展經濟,搞錢生錢,搞投資,他們一個比一個厲害,但這些人適合當商人,卻不適合當政治家,政治家不僅僅需要照顧國家的經濟,更需要照顧民眾,甚至這一點要更加的重要。
尤其是對於如今的宋朝來說,經濟的發展並不需要擔心,至於國防,本土也基本不會有大的戰事,至於海外的戰事,也並不會影響本土人民的生活水準,只是會在爆發的時候,導致每一樣水果或者是什麼東西的價格上漲而已,也就僅此而已,並不會有特別大的災難發生。
因此民生就成為了最重要的一點,也是如今士族們最薄弱的一點,他們並不知道民眾想要什麼,這是最要命的,他們甚至無法理解民眾的這些要求,盲目的認為市場經濟能夠決定一切,朝廷能不插手就不插手,這些行為,都會導致國家走入一個比較危險的地方,尤其是如今的士族,在朝廷中掌握權力,在地方上掌握當地的經濟命脈,他們天然是資本主義的擁躉,因為只有越壓迫民眾,他們所能夠得到的財富才越多,而資本的貪婪是沒有盡頭的,他就像是一頭饕餮除非吞噬掉自己,不然他就會一直的吞吃。
這就是如今宋朝極為危險的一點,政府應該保證民眾的生活越來越好,而資本的逐利卻在讓民眾的生活越來越差,而這兩者又是同一種人,說實話,這絕對是非常危險的一件事情,也正是因為如此,徐清才更加希望士族們能夠去地方上看看民眾的生活,而不是只顧着自己眼前的利益,這樣一來,當他們做決策的時候,起碼能夠不僅僅站在自己的立場上,而是更多的站在國家,或者是人民的立場上去思考問題,這個國家也就能夠更加的長久。
當然,為此徐清也做出了不少的努力,比如說讓士族擁有一定的世襲概念,通過讓他們可以長久的獲得政治權利,從而對於財富的獲取不再那麼貪婪,不然當他要下台的時候就會變成一頭饕餮,不停的掠奪民眾的資源,因為人走茶涼的道理他比誰都懂,但若是成為士族之後就不一樣了,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這樣的道理誰都懂,成為士族之後,要想自己的家族永生永世保持在這個地位,自然就要在政治上取得一定的成就,這無疑可以壓制一些士族貪婪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