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幽州來使
“廣平侯可曾想過,鄴侯乃四州之主,田疇既為冀州之士,鄴侯徵辟於他,難道一句從其本心,便能視若罔聞,置之不理嗎?直接閉門謝客,傳令之人遇門而不得入,如此之舉,置鄴侯於何地?”
此時,董昭也站出來說話,不過這一次卻是站在曹丕的角度。
曹彰愕然。
漢末之時,二元君主的體系成熟已久。
皇帝自然是天下共主,但是地方官員、封疆大吏,對於當地士人、官吏而言,亦是其主。
昔日高堂隆從泰山郡太守薛悌為督郵時,縣內督軍和薛悌爭強,直呼薛悌的名字並訓斥他。
高堂隆二話不說,直接提刀就要砍人,怒斥督軍說:“昔魯定見侮,仲尼歷階;趙彈秦箏,相如進缶。臨臣名君,義之所討也。”
從前魯定公受到侮辱,孔子登上高階;趙王彈奏秦箏,藺相如奉瓦缶讓秦王演奏。當著臣下面而直稱君名,按禮儀該責罰你。
所謂“臨臣名君”,便是這種二元君主體系的體現。
也正因為如此,才有董昭這番話的由來。
曹彰一聽,便有些明白了。
最開始,曹丕也並沒想過要搞到這種局面,但是,或許因為被搞煩了,田疇慢慢地便不再那麼謹守禮儀了,接待方面可能就沒那麼周到了,有些許冒犯,而傳令之人受氣又添油加醋幾分,事情越弄越複雜,以致如今這般局面。
曹丕身為如今四州之主,自然不能任人落了面子,而且又涉及到田疇願意隨軍助曹彰卻不受曹丕徵辟,更是令他心生嫉恨。
曹丕心胸本就不寬,加之愈發忌憚曹彰,順水推舟之下,方有如此之局。
曹彰一時不語,心中斟酌言辭,只覺此事並非單純言辭能夠說得通的,如果找不到台階給曹丕,幾乎就是無解。
曹彰對於這般政治功夫並不擅長,雖然方才已經抱着與曹丕正面衝突的決心,但是現在卻發現即使正面衝突,也沒什麼用,不覺令人喪氣。
“報!左度遼將軍鮮於輔急信!”
就在場面陷入一絲尷尬之時,一聲呼喊打破了沉寂。
堂上眾人皆是心中一驚,不知此時鮮於輔傳信所為何事。
“速速讓他進來!”曹丕反應不慢,高聲喊道。
曹彰同樣疑惑,明明自己才從北地回來,就算在河東耗了三個月,也不應該這麼快就出問題吧?
是步度根還是素利?彌加、闕機應當不會……亦或者是其他?
電光火石之間,曹彰已然想過無數念頭,終究難以猜度,只好靜待信使上堂,至於田疇之事,也只好暫時放在一旁了。
咚咚咚咚!
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信使三步並作兩步,快速上堂,跪拜在地,身上衣甲汗漬明顯,邊參拜邊取出信件上遞。
曹丕也不矯情,拿過信件,迅速瀏覽了一遍,越看越是臉色凝重。
“你離開時,鮮於輔將軍身體如何?”曹丕看着信使問道。
“回鄴侯,屬下離開時,鮮於將軍已經卧病在床數日,派遣屬下傳信時也特意叮囑速速南來,不可怠慢。”
“嗯。”曹丕點點頭,而後說道:“事情我已知曉,你且先下去休息。”
“屬下遵命。”
待得信使離開后,朱鑠率先問出了眾人的心聲:“鄴侯,信中到底所言何事?”
“唉。”曹丕深呼吸了一口氣,臉色緩了緩,將手中信件往案几上一放,這才說道:“鮮於輔病重,自知命不久矣,故傳急信而來,讓孤另設人選,都督幽州軍事,信中落款除鮮於輔之外還有幽州刺史常林,想來這信是鮮於輔口述、常林手書而成,可見其人病得不輕。”
曹彰聞言默然,當初在幽州之時,曹彰其實就對鮮於輔作戰不力而不滿,認為他已經老了,還想着回來后找機會看能不能把他換掉,結果現在鮮於輔自己就病得不輕,主動要求換人了。
回憶與鮮於輔會面之時,其人雖然老態已顯,但是身體明明還算健朗,看不出絲毫病重之兆,結果這半年都沒過去,就到了病重難以提筆的時候,不由得令曹彰心中喟嘆,世事難料。
“諸公對此事有何看法?”曹丕見無人說話,直接主動發問。
“主公,此事非同小可。”董昭也不怠慢,略作思忖便應道:“此前廣平侯雖大破鮮卑烏桓,斬軻比能,威震草原,邊境短時間內不至於出什麼大亂子,但是小大小亂必然是不能斷絕的,鮮於輔身系幽州安危,百姓所仰仗,如今既不能勝任,自當另擇他人以代之,只是其人久鎮幽州,武桓侯也不曾輕易將之取下,這人選恐怕的仔細斟酌才是。其人可有在信中提議舉薦什麼人來代替他?”
“未曾提議代替者。”曹丕搖搖頭:“只是言說閻柔與王雄二人兼資文武,可為重用,卻並未舉薦二人代之,想來不過是臨終對部署的恩澤,為後人謀罷了。”
鮮於輔早在曹操與袁紹大戰之時便已經投靠,而曹操心中明白,鮮於輔其實才是幽州的真正掌舵人,而且是帶着資本投靠,不可能人家投靠過來直接就把人給換了,故而也一直未曾動他,只要他乖乖聽話便好。
此時鮮於輔病重,如果他當真所有舉薦,聽或不聽,那還真是不好處理。
對於曹丕而言,如今曹氏面對的局勢並不輕鬆,自然是希望能最大限度的掌控麾下。
所幸,鮮於輔或許是知趣,或許是無心,並未給曹丕出難題。
“這便好。”董昭點點頭:“既如此,鄴侯只需定好代替之人,而後派遣一使者與之北上,對鮮於輔及其家厚加封賞,然後將幽州軍權平穩過渡便好,至於這代鮮於輔之人,昭以為,當不僅有沙場爭鋒之能,更要熟悉邊塞、能斷大事才行。”
曹丕點頭稱是。
經過曹彰的北征,草原邊境確實翻不起什麼大浪,但是草原環境嚴苛,如今正值冬季,倘若草原部族當真有活不下去了,南下劫掠,亦是難以避免之事,故而幽州之兵不可一日無主,必須要早早定奪才是。
曹彰聽到這裏,心中已經有數了,但是他還在考慮一個問題,這幽州兵權易主之事,是否能做些文章,或明或暗,為自己爭取一些利益。
通過田疇之事,曹彰知道,以前的速度有些慢了,自己必須要加快腳步。
沙場建功立威只是與劉曄商量好的第一步罷了!
“鄴侯,臣舉薦一人,或可為幽州都督!”
眾人循聲望去,出言者正是賈逵。
“梁道所言何人?”曹丕問道。
“新任破虜將軍,田豫,田國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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