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那你為什麼又說那篇彙報不是我寫的呢?”馬里昂不想提安娜,叉開了話題。
“這個嘛,其實我也只是瞎猜。河東鎮給鎮長寫材料的人是艾森,但我知道他沒有這個水平。”路易莎邊說邊低頭用手旋轉着酒杯。
馬里昂被路易莎說到了心裏。他靜靜地聽着,想起這幾年被艾森壓制着,自己的才華根本沒有施展出來。
“而你呢,一個從未直接給鎮長寫過材料的人,即使再有才華,也很難第一次就能拿出如此完美的傑作,而且只用了半宿時間。”
正說著,路易莎竟然猛地抬起頭,盯着馬里昂說:“莫非,你是個例外?”
馬里昂本來就驚魂未定,被路易莎這麼一驚一乍地嚇了兩次,早已興緻全無。
他放下手裏的刀叉,有些不悅地說:“還是說說史副縣長的事吧。我不想知道你跟他是什麼關係,但是,起碼你應該讓我了解了解舉報信的內容吧?不然,我該從何入手呢?”
路易莎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故作輕描淡寫地說:“其實說了我倆的關係也無妨。你可能不知道,越是位高權重的領導,煩心的事越多,越需要有人為他們排憂解難。”
這一說法,馬里昂還是第一次聽說。
“有人舉報史副縣長在烏溝縣有礦產。你知道,政府官員參與經商,這在咱們聯邦是明令禁止的。”
馬里昂聽了一怔,語氣明顯有些不屑:“你是讓我替他遮掩參與經商的事實?”
“這不算遮掩,應該算是為烏溝縣做貢獻吧。”
“什麼?做貢獻?”馬里昂的情緒有些激動。
“當然。你也知道,咱們烏溝縣因為爭奪礦產而大打出手甚至鬧出人命的事情,幾乎每個月都會發生。但是最近半年來,你又聽說過嗎?”路易莎看着馬里昂,眼神里透出一絲調皮。
馬里昂想了想,不解地搖了搖頭。
“這都是史副縣長的功勞。他接手了一部分礦產之後,重新立了規矩。所有人都懾於他的威嚴,自然就井然有序了。”
這是什麼道理?作為一級領導,不正面維持市場秩序,卻搞暗箱操作,這跟黑社會有什麼區別?
馬里昂聽了,心裏的火氣就像是一顆火種扔進了汽油桶,“騰”的一聲點燃了。
“對不起,恕難從命。”馬里昂說完起身就要離開。
“等一下。”路易莎微笑着攔住她,“我讓你看一樣東西。”她扭轉頭,透過玻璃牆向下面大堂的角落一偏頭。
順着她的指方向,馬里昂向一樓的大堂看去,只見角落裏坐着兩個熟悉的身影,正親密地聊着天。
正是安娜和彭克。
見到二人親妮的樣子,馬里昂頓時覺得像是被羞辱了一般,要不是有路易莎在場,他可能早就朝着下面罵了起來。
路易莎趁熱打鐵:“難道,你真的甘心就這樣平庸一輩子嗎?就算是你想伸張正義,也要有實力才行。”
這句話讓馬里昂感到渾身一震。這麼多年,馬里昂工作上任勞任怨,把自己的才學和多年的積累,全都投入到工作上,業餘時間還寫了許多調查報告,就是想給領導當好參謀助手。
怎奈他位卑言輕,熬心熬血寫成的材料,在別人眼裏不但一文不值,甚至用來擦屁股都嫌硬。
“就算你想伸長正義,也要有實力才行。”
馬里昂重複了一句,胃裏的酒精被心中的怒火催化着,迅速湧上了頭頂。
他轉回臉來,看着桌子上的信封,心裏一橫拿到手裏,說:“一周之後交稿,可以嗎?”
“不急,等函詢文件來了我會通知你,通常在接到函詢之後的十天之內上報答覆報告。”路易莎又是狡黠一笑。
“不過,我現在有一個條件。”見路易莎微笑地等着下文,馬里昂忿忿地說:“我要到下面去重新擺上一桌,賬由我來結,但需要委屈你坐陪一下。”
“願意奉陪。”路易莎說完按了一下桌子上的呼叫按鈕。
服務生應聲走了進來。路易莎指着一樓大廳距離彭克和安娜最近的一張空桌,說:“揀四樣最貴的菜,再開一瓶店裏最貴的紅酒,擺到那張桌子上,仍然記在我的賬上。”
服務生顯然各種世面見得多了,對路易莎的要求絲毫沒有感到意外,淺淺地鞠了一躬,轉身出去了。
路易莎站起身,透過玻璃牆向下看了看,又看了看馬里昂說:“我們倆要不要假裝從外面剛剛走進來呢?”
馬里昂無非是想解一解心頭之恨,但是具體的細節他根本就沒有主意。
路易莎看出了馬里昂的心思,說:“跟我來吧。”
馬里昂跟着路易莎走出了包房,沿着旋轉樓梯往下走。剛剛走到一半的時候,路易莎竟然轉過身來,用胳膊挽住了馬里昂。
馬里昂根本沒有想到路易莎竟然能這樣配合,一下子怔住了。
路易莎一笑,胳膊上用了用力,示意他繼續向下走。
二人互挽着胳膊,徑直朝彭克和安娜走了過來,快走到那張空桌着,路易莎故意大聲地說:“我看這個位置不錯,我們就坐在這裏吧。”
馬里昂感到一陣眩暈,勉強壓抑着劇烈跳動的心臟,說:“既然角落裏的位置被人佔了,我們就坐這裏好了。”
彭克和安娜聽到二人的對話,紛紛抬起頭,頓時愣住了。可是馬里昂和路易莎卻旁若無人地坐了下來,服務生隨即擺上了菜品和紅酒。
路易莎一邊擺弄餐具一邊說:“在房間裏呆了這麼久,我早就餓了。你呢?親愛的。”
酒店的三樓往上就是賓館,路易莎的這句話包含了很大信息量。馬里昂已經被她弄得一陣暈頭轉向,機械地回答:“餓了餓了。”
彭克終於按耐不住,站起身走了過來,看了看馬里昂,又指了指路易莎,說:“哎喲,馬大筆杆子,路大小姐,你們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啊?”
路易莎假裝剛剛看到彭克,故意一愣,然後回頭看了看安娜,反問說:“哎喲,這不是彭大總管嘛?你們這又是什麼時候的事啊?你追我追了那麼久,怎麼滴?知難而退,退而求其次了?”
安娜聽到自己被說成了次品,氣得想要衝過來理論,結果跟對方大致一比較,確實有些自愧不如,頓覺羞愧難當,抓起挎包一扭頭,一溜小跑出了酒店大門。
彭克見了連忙喊了一聲,追了上去,可是剛剛走到門口就被保安擋住了:“先生,您好像還沒結賬。”
彭克一臉尷尬,掏出錢包扯出五張百元聯邦幣塞到保安手裏,丟下一句“不用找了”,衝出了酒店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