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晚上的時候,王何沒讓奶奶在夜裏踩着濕滑的泥地去送飯,他自己去了。走到門口,王奶奶給他理了理額前凌亂的頭髮,由於身高的差距,王何只能低着頭。
“小心一點啊,回來給小淌打個電話,說奶奶給他炸了魚乾,趕緊回來吃。”
王何皺着眉,很不滿意奶奶對程淌的關心,剛剛還說魚乾是給他炸的,轉眼又變成給程淌炸的了。
“好。”王何隨意答了句,便出門了,走到半路上,才發覺自己手機沒帶身上,準備回去拿,想想還是算了,他送個飯馬上就回去了。
來到王小嫣家,發現門虛掩着,屋裏很暗,隱約發出玻璃瓶相撞的聲音。
王何按下牆上開關,屋裏瞬間亮了起來,他看到王小嫣坐在地上,身旁倒了好幾個酒瓶,手裏還拿着一個。
突如其來的燈光讓王小嫣不適地遮住眼睛,等緩過來的時候,拿着手裏的酒瓶又要往嘴裏送。
“小嫣。”王何趕緊上前將她手裏的酒瓶奪了過來,看着王小嫣通紅的臉,立刻擔憂地道:“你怎麼能喝這麼多酒呢……”
“別管我!”王小嫣一把將王何推開,顫抖着聲音說:“你都不要我了,我要去找我自己的幸福,跟你沒任何關係了,你憑什麼管我!”
原本以為王小嫣想明白了,怎麼越變越糟糕了?王何瞬間覺得腦瓜子疼,他本來就不適合處理這種事,王小嫣清醒的時候還可以說兩句,這喝醉了怎麼辦?
王何坐在地上,默默地看着王小嫣,只要她不做傷害自己的事,說什麼都成。
又是這樣,只要碰到感情上的事兒,王何總是以沉默相對,這麼多年,一直沒變過,沒變過的話是不是還能回到以前呢?
王小嫣眼睛一酸,朝王何爬了過去,抱住王何的腰,臉埋在王何懷裏,用祈求的語氣說:“小水,你答應我不要跟他在一起好不好,你也不用跟我在一起,我求你了,你只要變回正常就好了。”
如果王小嫣是求其他的事兒,他肯定毫不猶豫的答應,可是這個,不行。
王何推開王小嫣,平靜地看着對方,認真地說:“我很正常。”
王小嫣陷入沉默,眼睛清明了些,她苦笑一聲,伸手去奪王何手裏的酒瓶,卻被輕鬆躲過。
王小嫣情緒開始不穩定,她嘶喊着讓王何把酒還給她。爭奪之中,王何下意識地自己把剩下的酒喝了,味道有些奇怪,但他沒在意,繼續穩定王小嫣的情緒。
等王小嫣好不容易情緒穩定下來,王何將她扶上床,想着讓她睡一覺就好了,沒想到走到床邊,他自己先倒床上了。
暈,除了暈還是暈,王何按着自己腦袋,眼前的景象變得抽象起來,他用力地晃了晃腦袋,去摸自己的褲兜,卻發現是空的,他這才記起,手裏落家裏了。
這可不行,他還沒給程淌打電話呢,王何想站起來,卻都是徒然,力氣像被抽空了一般,隨着時間的流逝,他的眼皮越來越沉。
眼前出現一張模糊的臉,接着就是一陣關切的聲音,“王何,王何,你怎麼了,是不是又貧血了?你別急,我去給你找葯。”
王小嫣並沒有離開,原本應該醉酒的她,卻穩穩噹噹地站在床邊,眼睛清明透亮,全然沒有了之前的醉態。
“我……”在王何眼皮闔上的那一刻,嘴唇動了動,聲音很小,可靠得很近的王小嫣卻聽到了
——程淌。
這個讓王何昏迷的瞬間脫口而出的名字,讓王小嫣更加堅定了自己的做法。她按照事先想好的計劃進行,將王何的衣服脫下,接着自己的,然後躺在王何身邊,捏着被子讓自己冷靜下來。
冷靜下來后,開始專註的盯着近在咫尺的沉睡面孔,她伸出手指,從王何的額頭一路往下描繪,最後定格在了淡緋色的薄唇上,她突然想到那天那個吻,那個男人可怕的眼神,手指一抖,反射性地收了回來。
這個原本屬於自己的吻,卻被別人奪走,還是個男人,這讓她怎麼都想不通,早知道以前不親王何臉了,就親嘴,真他媽便宜那人了。
王小嫣胡思亂想后,想起了自己計劃,她側過頭繼續盯着那好看的唇形,嘴角微微向下,透着禁慾系的性感,她看了會兒沒忍住,慢慢湊了上去……
程淌靠在床頭,手裏一直把玩着手機,屏幕一直停留在消息頁面,沒有刷新過,上一條是程淌發過去的語音,問他的男朋友在幹嘛,有空打電話。
王何回他,“收到收到,別催了男朋友,一會兒吧。”懶懶的語調兒。
就這一條語音,讓程淌翻來覆去的聽了好多遍,如同毒品進入身體一般,解了不少癮兒。
天已經黑了,不光電話沒等到,連個信息都沒有,在幹嘛呢?程淌心裏莫名有些不安,直接一個電話打了過去
沒接,直到第二個才被接了,卻不是王何的聲音。
“喂?誰啊?”是王奶奶的聲音,旁邊還有丫丫的聲音。
王何手機在桌子上,電話打進來被丫丫看到了,王何給程淌的備註換了,男朋友三個字太過招搖,想了好久才弄出自認為低調又有情調的備註——棒棒糖。
這電話響了好多遍,丫丫又找不着哥哥,以為對方有什麼急事,趕緊拿給王奶奶接了。
“奶奶是我。”
王奶奶一下子就聽出來是程淌的聲音,趕緊道:“哎呀小淌,你怎麼還不回來啊,奶奶今天炸了魚乾,再不回來吃就被小丫頭吃完了。”
丫丫一直湊在旁邊聽,聽到是程淌的聲音,恍然大悟般點了點頭,嘴裏念叨着,“原來棒棒糖是程淌哥哥。”
“奶奶我今天有事不回來了,明天回來,就是吃不到您炸的魚乾,可難受了。”程淌一副虛弱的語氣。
“有啥難受的。”王奶奶笑着說:“明天回來奶奶再給你炸。”
“好,謝謝奶奶,對了,王何呢?”程淌裝作隨口一提,心裏早就着急了,熱戀期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直接在程淌這兒翻倍,如隔六秋,六秋不見,現在的他可是急需男朋友的滋潤。
“王何他出去了,應該快回來了,他一回來奶奶就讓他給你回電話。”
“好。”有這話程淌暫時放心了。
這一等就等了好幾個小時,程淌一直沒能等到王何給他回電話,之前壓下去的不安漸漸活躍起來,他又打了個電話回去。
這次過了很久才接,聲音也不是王何的,這次變成了王爺爺。
王爺爺看樣子是睡着被吵醒了,腦子迷迷糊糊的,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程淌說的話。
“王何啊,都這個點兒了,這小子肯定在樓上睡著了,你等會兒啊,我去樓上叫他。”王爺爺不知道王何出去的事兒,只當他孫子在樓上睡著了,畢竟從小到大,王何從來沒有在外過夜過。
“不用了爺爺。”程淌趕緊阻止,樓道沒有燈,還沒有護欄,這要是踩空了不得了,“我沒什麼事兒,就隨便問問,爺爺您先睡吧。”
王爺爺剛準備起來穿鞋呢,電話已經掛了。
雖然聽王爺爺這麼說,程淌心裏的焦躁與不安一點兒也沒緩,他決定明天一大早就回去,看看王何在幹什麼,能把給男朋友打電話這麼重要的事兒給忘了。
他晚上沒回去,放以前早打電話過來罵了,今兒這是怎麼了?生氣了?
肯定生氣了,要不然能不打電話嗎,這做法這也太狠了,簡直是把他放火架上烤。思念與埋怨各種情緒在程淌的腦子裏拉扯着,把他折騰的整宿沒睡。
於是天還沒亮程淌就去了監獄,給他老丈人來了個驚喜,原本王銘是不見他的,但折騰不住每三分鐘的通報,還是來了。
王銘森寒的目光掃視着程淌,他今兒必須弄清楚對方的意圖,對方這麼大的權利,不是探監的時候都能見到他,想讓通報就通報,他覺得對方是來尋仇的,可這尋仇的方式……也太奇葩了。
見老丈人精神這麼好,沒半點兒睏倦,程淌放心了,看來王何的起床氣不是遺傳的,沒起床氣就好辦了。程淌急着回去,他沒有耐心在這兒耗了,決定直接問清楚。
就是在這之前,怎麼也得先鋪墊鋪墊,套套近乎吧。
程淌用那熱絡的語氣問:“吃了嗎?”
王銘眉頭都快皺一起了,他並不想回答這個廢話,直接單刀直入地說:“你直接說你的目的,我這輩子最討厭拐彎抹角的人,你現在說我還能回答,把我惹煩了……”
“我現在就說。”程淌趕緊打斷老丈人的話,“我是王何的……朋友。”
程淌並不准備把老丈人嚇死,就是這關係不能直接說,挺憋屈的。
王銘的目光沒那麼銳利了,而是有些疑惑地看着程淌,他不明白兒子的朋友為什麼突然來找自己。
難道王何出什麼事了?一想到這個可能,王銘有些沉不住氣了。
程淌看出了王銘擔憂,趕緊解釋道:“別想太多,王何他好着呢,這次是我自己想來的,因為我有事需要確認一下。”
王銘這麼多年沒見著兒子,對面前這個和兒子有關聯的人,不自覺多出了幾分耐性,衝著程淌點點頭,示意繼續說。
程淌跟變戲法似的,擺出了一排資料在王銘眼前,他之前懶散不靠譜的氣息瞬間消失,目光變得嚴肅起來,“我想問問十年前的這個案子,我最近找了很多資料,仔細查了查,雖然表面上沒什麼問題,但很多細節連起來,就說不通了,比如說這裏,蔣建平是死於刀傷,可為什麼屍檢報告裏會有大面積頭骨碎裂呢,當時房間內根本沒有找到可以敲擊重創蔣建平的東西,我去那家旅館問過了,當時每個房間都放有一個花瓶插花,其他房間都有花瓶,可唯獨這個房間沒有,還有這裏……”
程淌懷疑蔣建平的死跟王銘沒有關係,有可能是他殺,也不排除自殺的可能。由於王銘傷人後自首,這個案子才會這麼快結案,只要他繼續查下去,可能會找出有益於王銘的證據,不說馬上放出來,減刑是有可能的。
隨着程淌的分析,他所想的王銘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的欣喜並沒有到來,而是隨着他的話,神情越來越冷,甚至有些憤怒,聽到最後,竟然重重一拍玻璃站了起來。
這倒出乎程淌意料了,他不解的看着面前這個男人,深邃的眸子裏想看出點什麼。
王銘很快冷靜下來,坐了回去,他閉了閉眼,對程淌說:“你想太多了,人是我殺的,判決書上寫的清清楚楚,我也記得清清楚楚,你難道懷疑我是個傻子嗎?我不知道你安的什麼心,不管查這些是你的意思還是我兒子的意思,我都要提醒你,不該管的別管。”
說到最後,已經是警告的語氣了。
程淌萬萬沒想到王銘是這個態度,雖然王銘說的這麼清楚,但更加加深了他的懷疑,他敢確定,這案子肯定有蹊蹺。
不管是這件案子就是如此還是王銘有什麼苦衷,他都要查下去,只是為了王何,他必須查下去。
他不想王何因為這種事,偶爾的不開心。
程淌將資料收好,對着王銘從容一笑,“等着吧,我下次還來。”
王銘臉都扭曲了,一拳打在了厚重的玻璃上,整個玻璃晃了晃,發出沉悶的聲響,王銘衝著程淌嘶吼着什麼,程淌已經聽不到了,他拿着那疊資料頭也沒回地出了監獄。
等王何醒過來時,已經是白天了,看着眼前陌生的擺設,他怔了怔,然後快速扯開被子,看到自己衣服完完整整的穿在身上,驟然鬆了口氣。
這一幕被剛進來的王小嫣看個正着,她手裏端着杯水,笑着調侃說:“你這麼緊張幹嘛,我還能對你做見不得人的事兒啊,你昨晚暈過去睡得跟豬一樣,動都動不了,我就是想做些什麼也沒得做啊。”
王何腦子悶悶的,聽到這些話,訕訕笑了笑,穿上鞋,準備往外走。
“等等,先把葯吃了吧。”王小嫣將手裏的水和一盒葯遞給王何,王何看了一眼包裝,是他以前貧血時吃過的葯。
“你到底是有多忙啊。”王小嫣撇撇嘴,“學習再忙也要記得吃飯啊,別老吃學校的飯,沒什麼營養,自己的身體自己要愛護,下次你要是暈倒在街上怎麼辦,那時可沒我這個好心人照顧你了。”
王何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跟程淌在一起后,已經沒有貧血暈倒過了。完蛋了,他晚上沒回去,估計程淌能把房頂給掀了,此時的王何,一心想着回去怎麼給程淌解釋,其餘的事兒,他沒空沒精力去想了。
把葯咽下去,王何趕緊跑回家了,還暈乎的腦子裏還得想怎麼跟程淌解釋,腳下沒怎麼注意,差點滾菜地里去。
越怕就越來什麼,岔路口就碰見了從鎮裏回來的程淌,王何先看見程淌的,以為程淌等在路口來抓自己的,臉色一變,趕緊停住腳步。
跟王小嫣說句話程淌都能橫眉冷對,要是知道自個兒還在她家睡了一晚上,他的這條小命兒估計不保了。
左右看了看,旁邊有一稻草堆,想都沒想趕緊跑了過去,還沒繞後邊去呢,就被一聲叫住了。
“你在這兒幹嘛?”
王何回過頭,程淌就站在身後,而他自己趴在稻草堆上,已這樣魔幻的姿勢背對着程淌。
“啊?……”王何眼神飄忽不定,手伸進稻草堆摸了摸,隨口說了一句,“我撿雞蛋呢。”
也不知是不是上天感應到了王何的困境,手裏果真摸到了個雞蛋,他將雞蛋當救命稻草似的托舉在程淌眼前,怕程淌不相信似的。
程淌微斂雙目,打量的目光落在王何身上,就在王何撐不住和盤托出,以求生路之時,程淌一把搭上他肩膀往家裏走。
“嘖,專門來接我就直說吧,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想我了吧,讓我看看想我想瘦了沒。”程淌捏着王何的下巴,煞有其事的仔細看着。
這下王何懵了,不明白程淌是什麼意思,不過他從中聽出了那麼點端倪,程淌好像……昨天也沒回來,那就是……他什麼也不知道了!!
王何瞬間穩住了,一瞧手裏的雞蛋也不知是哪家的,趕緊轉身放回去。
程淌急忙問:“你幹嘛?”
王何說:“這蛋一看就不是我家雞下的,我給人家放回去。”
程淌完全沒想王何是如何看出雞蛋的身世,只是一把奪過,理直氣壯地說:“管他誰的,被我看見了就是我的,走,回去,哥給你加個餐。”
“……”他可不敢吃。
雖然暫時穩住了,王何仍舊心虛,整個人心不在焉的。
“你也太狠了。”程淌突然說。
“怎麼了?”王何現在是草木皆兵,聽到這一聲質問,魂差點嚇沒了。
程淌一副凄苦的表情,“你昨晚怎麼不給我打電話,我一晚沒回來你就生這麼大的氣,電話不打消息也不回,還把手機放爺爺奶奶哪兒,快把我折磨死了,整宿沒睡。”
王何看了看程淌的臉,果真眼下一圈青痕,心中不免有些心疼,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手心貼着程淌的臉,輕輕揉了揉。
這一招果然奏效,程淌的神色緩和了許多,甚至蹬鼻子上臉,猛地攥住王何的手。
“怎麼了?”王何瞪大眼睛,以為程淌看出什麼來了,畢竟程淌可是說過,自己渾身上下他都了解,保不齊他那雙毒辣的眼光能看出自己身上所發生的一切。
“男朋友……”程淌左右看了看,最後目光定在王何臉上,臉頰蹭了蹭王何的手心,嘴角揚起不懷好意的弧度,然後用那膩膩歪歪的語調說:“我好想你啊,我們找個沒人的地方親一下吧。”
“……”王何扯了扯嘴角,他純粹是因為心虛才忍到程淌到現在的,千忍萬忍因為程淌的這句流氓話秒破功,沒忍住給程淌屁股來上一腳。
“滾回去,老子把你這破嘴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