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有鬼偷了生死簿
水闊天長何處燕,碧樹花間鶯鵲占。年年檐下寄為家。暮雲晚,山色暗。巢破偏遭風雨卷。傷羽徘徊誰可喚?幸有東君縴手暖。不是別去太無情。寸心亂,雙淚眼。他日報歸桃李院。
呃、呃!越玖天寫完不由笑了,這倒是新風格。也算說事兒清楚吧。平日裏看那些愁春感懷殘紅病酒相思沒完,連用典帶搬故舊的詞,越玖天總是想不明白,那些鬍子亂飄的老爺們腦子裏裝的是什麼小婦人情懷?好吧!我越派簡潔平凡,適合將這些長短句子發揚到百姓家。
看完,又覺得言辭畢竟太過輕飄,但是自己也沒帶啥值錢東西。抓耳撓腮之際,手觸到脖頸上的絲帶,對!有一塊自己從小就戴着的玉。取下來用手撫摸一會兒,放在紙上。
好了。快去趕路吧。這位恩人真是大好人,居然連自己的包裹一起救回來。
正收拾散亂的包裹,聽到有人進門。立刻回頭看去,進來一位女子,淡綠色的裙衫,腰系碧綠絲帶,粉臉月眉,長相秀美,一雙眼睛轉來轉去,顯得十分機靈。
恩人原來是位女子。
越玖天立刻拜下去,“小女子越玖天感謝姑娘救命之恩……”
女子似有些不好意思,要把越玖天扶起來,“你叫越玖天?”
越玖天報恩心情,不好立刻起來,只能賴着繼續跪,“不知恩人高姓大名,以便日後報答。”
“我姓平,平織煙。”平織煙一邊說一邊把越玖天扶起來。
“平林漠漠煙如織。好名字。”越玖天趕緊抓住時機讓恩人高興一下。
恩人只是淡淡一笑,“我看你在收拾包裹,要走了嗎?”
越玖天低下頭,“對不起恩人。我本該留下來報答您的大恩大德,無奈家父有難,等我見了他以後,一定來好好報答您。”
“不用談什麼報答。我也沒做什麼。聽你這麼一說,我覺得你還是要儘快走,你爹的事更重要。”
說著,抓起包裹往越玖天懷裏塞,“眼看申時,白天好趕路。”
越玖天覺得恩人救自己可能真是順手,瞧她不待見自己的樣子,估計是自己壓到她家種的地上,她為了莊稼收成才救我的吧。
越玖天還是又拜了拜恩人。
恩人問,“你要去哪裏?”
“黎州。”原來以為昨天趕到邛州能遇見爹,自己這麼一傷一睡的,只能直接往黎州去了。
“哦。”
恩人淡淡地應了聲。
越玖天告辭上路。現在沒有馬,只能兩隻腳走,所帶錢兩不多,還得日夜兼程。
越玖天一心撲在趕路上,把恩人對自己的冷淡早已拋開不想。
走了一柱香時辰,隱約聽得身後有人喊,“越姑娘。”
越玖天想起兩個刺客,沒回頭而且步子邁得更緊。身後馬蹄聲很快追上來。越玖天只好止步轉身,手暗暗緊握成拳,準備隨時攻防。
一位不認識的青衫老者躍下馬來。呵,動作倒是利落。不敢輕視,越玖天往後退了一步。
那人將牽馬的韁繩遞向越玖天,“我家平姑娘看你着急趕路,吩咐我給您送匹馬。”
越玖天看着韁繩,“真是讓恩人費心了。”
老者說,“剛才馬在後山放着。我才牽回來,平姑娘就讓我趕緊給您送來。她讓您一定原諒她照顧不周。”
原來是這樣。有馬就行了。沒馬人家平姑娘也是大恩人,哪敢有怨言?
越玖天雙手抱拳,“謝了。日後一定報答大恩大德。”然後接過韁繩,翻身上馬,對老者點點頭立刻揚鞭疾馳,馬蹄踏起塵煙而去。
平織煙目送越玖天飛速離開,不由嘴角帶笑。小王沒事兒救什麼凡人女子?在凡間傳奇話本看多了嗎?而且,這個姿色有些太過耀眼。萬一耽誤小王爺回龍府,多不好。
水龍吟昨夜誤了大會,但還得親自到地府去一趟。自己是又像往常一樣繼續投胎胡亂做人,還是難得在凡間活到花甲?還要不要半夜躲過凡人去抓逃跑鬼、做惡鬼什麼的。還是不要抓鬼了,小王爺我在凡間做人,三百個春秋連媳婦也沒混上過一回!這回,我得娶個媳婦兒。嗯嗯,我救的那個就很好。她怎麼著也得報答我一下吧。以身相許我立刻答應。她要是訂了親?沒關係,這年頭看中別人家媳婦,隨便誣陷男人謀反被砍頭,媳婦自然就成別人的了。況且,這凡間當皇帝的,一聽謀反二字就渾身打顫,不查就信。恐怕,要是告發一頭豬謀反,皇帝也會信的。
到地府聽小黑、小白聊了聊大會內容,這“輪迴盤”眼看就要換輪值司了。“輪迴盤”由地府掌管五百年,再由天界掌管五百年。鬼眾不願輪迴盤由天界掌管。天界掌管,那些神啊仙啊道士啊僧人啊就投得好胎。鬼等上千年也不見得能等到投胎機會。
再剩餘時辰,就是三三兩兩湊在一起賭,賭上面的蜀、唐、吳越國能不能和周皇帝爭天下,以後誰能當皇上。
水龍吟說,“關你們什麼事?”
“嘿,世道好了,我們也上去混個大官噹噹。”
“當鬼吧。鬼最好。”水龍吟說,“你倆沒有排隊的份。你倆跑了,誰當天引使者和夜引使者?”
小白扯住水龍吟,“你當。你白白的,和我一樣妖艷。最適合天引使者。”
“去!你才妖艷。老子還回神尊府呢。”
水龍吟一甩長袖,閃。
身後小黑叫嚷,“哎!地頭喊你抓鬼……”
“沒我事。”
“有!”小黑長竹蕭捲住水龍吟袖邊,“友情一下唄。”
“我才不多管閑事。”
“哪有多管閑。”地府大王過來加入賭局,順便告訴水龍吟,“投胎是不用再投了,恭喜你活到花甲。鬼還是要抓的。”
“你們這是賴上我了。”
“切!”
“去~”
“哪有。”
“死了死了,懶得活到花甲,遇到你們這班賴皮鬼。”
大王的掌書記急急奔到大王身邊,附到大王鬼頭邊耳語幾句,大王抓抓歪戴的帽子,“他先人的!”
然後瞄水龍吟幾眼。水龍吟立刻轉身。
大王疾上前追到水龍吟腳後跟,亦步亦趨:“水爺,公幹。”
“不幹。你家黑白二使都在。”
“哎呀。”大王突然小聲像婦人撒嬌一樣,水龍吟嚇一跳,偏頭瞅着大王是不是被女鬼附體了。大王扯水龍吟到一邊,“有鬼把生死薄偷走了。”
啥?這玩意也有鬼偷的?改日期?嘿!凡人真夠能造啊!改皇帝詔書改上癮,這造假的毛病,變成鬼也改不了,鬼沒有鬼囑、鬼詔,打算改生死薄?幫活人改成老不死?死鬼和活人勾結?禍莫大焉!
大王見水龍吟笑嘻嘻的,“快幫我追回來啊。這可不能讓鬼知道,他們要是把生死薄搶走,地上地下都得亂套。”
“一個大破本子,沒你說的那麼重要。”水龍吟邊說邊往大王公堂走。
“重要。眼看要換輪迴司值。”
“天界不會用這法子吧。再說,每次換司值,都是按部就班的。”
大王搖頭,“這回有些亂。”
往年的薄冊都鎖在後堂閣樓里,案几上放着往後年份的薄冊。剛才掌書記整理公文發現少了一冊,上下翻遍,都沒找到。立刻連滾帶爬來向大王彙報。因為上午鬧了火,公堂進出的鬼多,水龍吟記得也就是平常守衛的那幾個,就問大王:“來滅火的,可有不是守衛的?”
“沒有。”大王說。
“確定?”
“肯定。”
“肯定?你當時抱頭亂竄。把當值的守衛全叫來。”
鬼哪有休息的?水龍吟讓他們分別進來問話。值班隊長說,確實只有值班守衛救火,因為他是隊長,必須要指揮有序救火,不能出現趁火打劫的事。各位守衛的回憶也都差不多。
水龍吟又找御殿護衛問話,他們負責來回巡邏。如果不是守衛趁火亂順走,就是御殿護衛,或者有什麼鬼勾結所為。
如果談到勾結,必須是頭目,嘍啰沒有權利,想勾結誰,也沒鬼搭理。
護衛隊長還沒邁進大堂,一個鬼傢伙搶在隊長前面跑進來跪到大王面前報:“無信和誅真跑了。”
大王一把扯下歪戴的帽子,鬼手擦擦額頭,“他先人的!反了!”
水龍吟正在看護衛隊長,護衛隊長微低着頭,垂着眼皮。但,水龍吟還是清楚地看到隊長在聽到這句話時,還是不由自主地略抬起眼皮往大王臉上掃了一眼,眼珠一轉的功夫,正好和水龍吟目光相遇,馬上收斂目光,並且右腳向後退了半步。
水龍吟微笑了一下,問跪着的兵,
“無信和誅真什麼時候不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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