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異化與決定

3.異化與決定

連請三天假的李覺推開了教室的門。

邁入教室的一瞬間,全班看着他的眼神都有些驚愕。

“抱歉我遲到了。”李覺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講台上正拿着英語書準備講課的馬俊才有些惱火的轉過頭,心想究竟是哪個小兔崽子敢在他的課上遲到。

隨着站在門邊的李覺進入視線,人到中年手還算穩的馬俊才一個手抖,課本掉在了地上。

這一抖差點把他頭上粘着的假髮片給抖飛了。

你不能說馬俊才不穩重,因為李覺現在的樣子確實是有些可怕了。臉色一片蠟黃,顴骨外凸得明顯,眼眶和臉頰卻都內陷了進去。

馬俊才慌忙地將書本撿起扔在講台上,快步走到李覺身邊將他拉出了教室。

隨着馬俊才拉着李覺離開,原本安靜的教室瞬間熱鬧了起來,議論紛紛。

“我的天,這是怎麼回事,三天沒見怎麼變成這樣了。”

“都瘦的皮包骨了,這一看都感覺半個月沒吃飯了一樣,這也太可怕了吧。”

“是啊,李覺怎麼回事,請了三天假就變成這樣了,不會是家裏出什麼事了吧,這也太憔悴了吧,跟個骷髏似的。”

“胖福你和李覺一個宿舍的,你有沒有知道點什麼?”一個男生伸手勾住一個小胖子問道。

“耀哥我也不知道啊,李覺請假后連宿舍都沒回過,倒是請假那天他說過要去見一個朋友。”

此言一出,立馬有人追問了。

“男朋友還是女朋友啊?不對,我是想問,他朋友是男是女啊?”

胖福搖了搖頭表示不清楚。

瞬間班裏議論的更熱鬧了,猜測的版本有好幾個。

有猜為情所傷的,有猜家裏出變故的,有猜生病的,還有一些比較離譜的猜測。

比如某方面過度,不節制……

教室外,馬俊才有些膽戰心驚的看着李覺。

“這位同學你怎麼回事啊?我看你臉色這麼差,是生病了嗎?都這樣了你還上什麼課,趕緊去醫院看看吧。”

馬俊才再伸手握住李覺的兩隻手腕,整個人差點嚇壞了,那明顯的骨感,他連關節的扭動都能清晰的感受到。

“老師我沒事,我挺好的。”李覺哭笑不得,這個因為謝頂被班級里同學偷偷取笑過的老師,竟意外的對學生很關心。

“沒事個屁!”馬俊才直接爆了粗口。

“聽老師的,課先別上了,馬上去醫務室看看是不是身體出問題了。”

馬俊才把頭探進教室喊了一嗓子。

“趕緊來個人,送這位同學去醫務室看看!”

吵鬧的教室音量瞬間低了好多。

胖福左看看右看看,然後舉起手說道:“老師我去吧,我和覺哥是一個宿舍的,我來帶他去醫務室吧。”

“行,你快帶他去醫務室看看。”

“老師,那個……我能開假單嗎?”胖福怯生生地問道。

馬俊才剛想說門沒都沒有,但回頭看了看骨瘦如柴的李覺,還是點了點頭。

“嗯,我會和你們班主任說明情況的。”

聽到馬俊才的允諾,胖福才放心的起身送李覺去醫務室。

去醫務室的路上,胖福想要去攙扶李覺,卻被李覺一把推開了。

“少來了,我還沒走不動路的地步。”

李覺一臉無語,他和胖福關係挺好的,但胖福由於肥胖的原因身上總有一股難聞的油脂味道,這種味道在夏天出汗了以後更加明顯,他是真的有點受不了。

“好傢夥,覺哥你力氣怎麼這麼大,我都差點被你推倒了。”

胖福有些驚訝的看着骨瘦如柴的李覺,實在有些難以相信,這單薄的身軀居然在自身紋絲不動的情況下差點把他推倒在地。

李覺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沒有說什麼。

“話說覺哥你咋了,為什麼會瘦成這幅鬼樣子。”胖福掐着自己肚腩上的肉,語氣說不出是心疼還是羨慕。

“沒事。”李覺不知道該怎麼撒謊,有些事情他也覺得離譜,圓不過來,索性就不說了。

“班裏的人都在議論你之前見的朋友是男還是女,覺哥你不會真的是為情所傷吧?”胖福有些好奇的問道。

“嗯?他們怎麼知道我去見朋友的”李覺眯起眼睛,面色不善。

“咳咳,我也不知道,也不知道是誰走漏了消息。”胖福有些心虛的四處張望了起來。

李覺有些無語,但又覺得這個沒什麼不能說的。

“女的。”

“這大一才開學一個月,你不會就已經脫單了吧?當初我們四個不是說好了好基友一輩子的嗎?”

胖福一臉驚為天人的表情。

“但我看你這憔悴的樣子,怎麼有種為情所傷的感覺啊。”

李覺停下了腳步,一臉“你問的太多了”的表情盯着胖福。

胖福訕笑兩聲,以他對李覺沉默寡言性格的了解,不否認看來確實是真的。

“害,為什麼就沒有渣女來欺騙一下我的感情,然後我茶不思飯不想,一天就瘦七八斤。”

“想屁吃。”李覺直接不理這個活寶了,自己走進了醫務室。

例行檢查時,隨着電子秤數字的一陣跳動,李覺也有些心驚肉跳了。

九十二斤,三天整整掉了四十斤……

太可怕了。

一旁的胖福表示這是他做夢都不敢想的體重。

李覺站醫務室的一片玻璃門前,通過模糊的影子仔細端詳了一下自己,確實是皮包骨頭了。

醫務室的醫生對李覺進行了簡單的檢查,草率的做出了一個李覺認為很貼近事實的診斷——營養不良。

醫生開始配置起複合葡萄糖點滴,但在扎針的時候,遇到了不小的麻煩。

細小的針頭本應該輕鬆的扎進靜脈,但扎針的護士姐姐滿頭冒汗的扎了兩三針,始終扎不進手背的靜脈。

嘗試了好幾次后終於扎進了靜脈,護士抬頭看了看靜坐着沒有反應的李覺,才輕輕的呼了一口氣。

剛才那幾針不是她扎偏了,反而是實打實的扎在的鼓起的靜脈上,但是推針的時候她是真的感覺自己扎的不是人的皮膚,而是某種堅韌的皮革。

“實在是抱歉。”三四針沒扎進靜脈的護士實在是臉上有些躁得慌,起身鞠了個躬。

“沒關係的,你去忙就好了。”

對於自己身上的變化李覺也沒有完全弄明白,他只是笑着搖了搖頭表示沒關係。

李覺坐在醫護室的等候座椅上,靜靜地感受着點滴流進手背靜脈的冰涼感。

但這種冰涼的感覺沒持續多久就消失了。

李覺有些疑惑的抬頭看向掛在金屬支架上的吊袋。

“沒了?”

胖福坐在一旁有些疑惑的問道:“什麼沒了?”

他抬頭看了看點滴,也瞪大了眼睛。

“護士姐姐,換點滴!”胖福對着坐在小隔板里的小護士喊道。

護士拿着一袋新的點滴走了過來,滿臉都是藏不住的疑惑,當她確認點滴確實滴完了才換上了新的點滴掛上去。

護士又細心的在點滴的流速滾輪上調節了一下,才開口說道。

“下次不要直接喝點滴,複合葡萄糖很貴的。”

“好……好的……”李覺有些尷尬的點了點頭。

護士走後,胖福就一直盯着點滴,然後就看見250ml點滴的水平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下降了。

李覺閉上眼睛,盡量放緩呼吸,但這瓶點滴還是沒撐過三十秒。

“這這這這……”胖福直接驚訝到結巴了。

“你沒事吧覺哥?”

“我現在感覺很好。”李覺趁着護士低頭打王者的空隙,直接拔掉了手背的針頭,拉着胖福悄悄地溜走了……

湘省大學慈雲路口,旺家福自助火鍋店內。

昏黃的小隔間裏,胖福和李覺兩個人正淌着汗涮着火鍋。

胖福吃下最後一串毛肚,肥胖的身軀往後一靠,表示投降了。

“覺哥我不行了,你慢慢吃吧。”

李覺往火鍋里下了最後幾根串子,與此同時又往嘴裏塞了兩個熱量爆炸的蛋撻。

“胖福你挑的這家店味道不錯啊,下次可以帶老大和老二來嘗嘗。”

李覺將最後一碟空盤子摞在一邊,對着服務生招了招手。

“添個酸梅湯,謝謝。”

郭美玲對着李覺桌子上堆積如山的碗碟發誓,她在這家自助火鍋店兼職了這麼久,從來沒見過這麼能吃的人,這都已經是這個男生第十四說要添酸梅湯了。

這傢伙看起來瘦的不像個人樣,怎麼這麼能吃,更離譜的是吃了接近三個人的分量,肚子還是癟癟的,這胃怎麼跟個無底洞一樣。

郭美玲帶着禮儀性的微笑,給李覺又續了一杯。

胖福剔了剔牙,問出了一旁郭美玲心中的疑問。

“我說覺哥你是咋回事,人瘦得皮包骨,這飯量怎麼比我還大啊?”

“我說我好幾天沒吃飯了你信不信。”李覺把最後幾串五花肉塞進嘴裏,舔了舔嘴角,有些意猶未盡。

對於李覺的說辭,胖福和一旁的服務生郭美玲心裏都有些將信將疑,但除了這種解釋,似乎也找不到什麼說得通的理由了。

其實李覺自己也奇怪,他已經吃了好幾個人的分量,這88塊一位的自助餐票他絕對是吃回本了,但他的胃裏還是有些空,現在大概只有五六分飽。

李覺只感覺,所有的食物一進到胃裏就被快速消化了,這種消化吸收的效率簡直匪夷所思。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隨着糖分和蛋白質的攝入,他原本乾癟的身軀正在快速恢復着,只是寬大的白色短袖下,這種變化沒有被很直觀的看出來。

就連胖福也只注意到了李覺不再蠟黃的臉,他猜想或許是因為吃火鍋出汗導致的,至於李覺身體有些不再瘦削這種怪異現象他是真沒有注意到。

李覺感受着越來越詭異的身體變化,眼神微凝,決定今天晚上好好問一些譚熙這些變化的原因。

之前他雖然在意識渾噩的時候有所感受,但這種逐漸不可控的變化他也開始有些恐慌了。

“胖福你先回去吧,我還有些事情要忙,我今天也應該不回宿舍睡了,你讓老二幫我除一下名字吧,實在不行我回頭補一張假條。”

李覺擦了擦嘴邊的油漬,起身離開了座位。

“那行,覺哥你先去忙吧,我回頭會和二哥說一聲的,不過以二哥那個性子,估計挺懸。”

“說一聲就行了,謝了。”李覺推開旺家福的玻璃門,抬手擺了擺,頭也不回的走了。

胖福坐在位子上望着李覺離開火鍋店,腦子裏回憶了一下今天覺哥怪異的地方。

雖然他一再追問那天發生了什麼,但是李覺始終隻字不提。

胖福也只好不再追問,只是在聊天中隱晦的說著“天涯何處無芳草”之類的話,他是真的挺擔心李覺的狀況。

告別胖福的李覺沒有第一時間去金帝花苑,因為他還沒有吃飽。

整個下午李覺又去了三家自助餐廳,每次都和服務員商量着,坐在了最隱蔽的角落裏。

他並不想自己的異常狀態引起別人的注意。

“金帝花苑已到達,下車的乘客請按鈴……”

隨着公交車離開,站牌邊露出一個人影,正是剛吃飽準備去質問譚熙的李覺。

此刻的李覺不復之前瘦弱的模樣,看起來健碩了不少。

他一步邁進小區,只見原本艷陽高照的天空瞬間變得灰暗,一種血紅的霧氣漫延在廢墟上。

李覺依稀還記得他是怎麼來到這個地方的,那是見過譚熙的當晚,他正在教室里上晚自習,但是突然一種顫慄和恐懼淹沒了他的心智,萌生了一個古怪的念頭。

找一個隱蔽的地方,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把自己埋起來。

帶着這個想法,李覺踉踉蹌蹌地跑出了教室,從湘省大學的北門出發,一路狂奔。

這期間他的意識完全是渾噩的,就像困囿於夢境,感覺自己在面臨生命危險,一種求生的本能在支配着身體。

當他第二天醒來時,就已經躺在那棟小樓里了,身邊也躺着譚熙。

李覺能感受到,這個譚熙不是真的譚熙,他和譚熙朝夕相處了兩年多,對於譚熙的性格和習慣了如指掌。

但怪異的是,李覺在小樓里陪着假譚熙度過了三天,居然沒有產生一絲懼怕,每次對於譚熙的肢體觸碰,他都會產生一種真假難辨的錯覺。

第一天,假譚熙像是一隻拙劣表演木偶,李覺能瞬間辨認出真假。但是他在意識清醒的情況下,給了自己一刀,用血混合著泥土餵飽了這個怪物。

這就像是一種精神上的催眠,李覺無法抵抗。

第二天,假譚熙給李覺的感覺就豐滿了很多,性格和外表,開始越來越貼合他記憶中柔弱的譚熙了。

這一天,他同樣捅了自己一刀,然後用血和泥土餵養了假譚熙。

但不同的是,那天假譚熙開始具有交流的能力了。

可能是在某種催眠的狀態下吧,李覺毫無懼怕的和假譚熙聊了一夜。

這一天夜裏兩個人無話不說,讓李覺有了一種回到高中,和譚熙朝夕相處時的感覺。

隨後他發現一件事,這個假譚熙擁有着真譚熙和自己之間的所有記憶,並且她認為自己就是譚熙。

第三天,李覺已經完全分辨不出枕邊譚熙的真假了,而自認為就是譚熙的假譚熙也沒有再對他進行精神控制了。

但是李覺卻開始了不知道是主動還是被動的餵養。

這個譚熙就像是在逐漸成長,變得無限貼合李覺心中喜歡着的那個譚熙。

李覺承認,他還是很喜歡譚熙,喜歡到可以拿一切挽留。

所以即使是假的,熟悉的面孔,熟悉的性格,他還是生不出一絲去傷害的心。

他甚至反問自己,可以交流,對情感有反饋的智慧體,真的不算是一個人嗎?或許這就是另一個譚熙,獨屬於自己的的譚熙……

李覺知道床邊的那盆玫瑰是關鍵,他有種預感,彷彿只要把這束玫瑰摧毀,這一切都會消失。

溫馨的小屋子會消失,粘着自己不願意離開的譚熙會消失,這一切都會像是夢一樣消失。

夢醒以後,那個真正的譚熙並不在自己身邊,她被別人摟在懷裏,開心的笑着,幸福又刺眼……

李覺自問,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嗎?他一甩手,像是撒氣似的一拳打在路邊破舊的路燈上。

隨着哐當一聲,空心的路燈杆子被直接砸斷,露出了裏面的電線。

李覺看着自己的手,非人的力量充斥着四肢百骸,一種不甘和憤怒在胸口凝聚着。

他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一個懦弱的答案。

“媽的這是什麼鬼地方,手機都沒信號!喂?這裏有人嗎!”

“麗麗你走慢點,我……我害怕……”

紅霧裏傳來兩個女生的聲音,李覺皺了皺眉頭,他記得這片破小區根本就沒人住,這兩個聲音是哪兒來的。

李覺心知,小樓里的譚熙並不是真的不能離開卧室,只是對自己言聽計從,被自己強制要求不能出門罷了。

這麼做的最初目的,是為了防止假譚熙按照真譚熙的行為去上學。

李覺就怕真假見面,會出現極為可怕的問題。

但對普通人,李覺心知樓閣里的譚熙還是極其危險的,尤其是她以血為食。

李覺憑藉著近日逐漸敏銳到非人的聽力,朝着聲音響起的方向走了去。

這片詭異的地方還是不要有人出意外才好,不然會帶來很大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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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神之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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