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GISH
“原本他不是這樣，那時候就好像我兄長一樣……或者現在也是對的，結交人更看重能得到的利益，也許這就是大人們說的人脈吧。”金髮少年攤了下手。
“對，我們就不看重這個。”白髮少年說，“哪怕弱如索爾德和艾琳絲，也可以站在一旁為我吶喊助威，還是很有用的！”
矮人長年累月鍛煉成的戰技自然可靠，而塔隆是仗義出手擊退了襲擊他們家貨物隊的匪徒與怪物，因此被請來保護這幾個想外出冒險的小傢伙。
——畢竟她的人生目標是成為密林中的狙擊手，卻因為極於弓、誠於弓，在通往絕世無雙射手的道路上悶頭狂奔。
單純就弓來說，這可能是最好的選擇，能與之爭鋒的就是精靈將弓箭與魔法結合的技術。故老相傳，在精靈傳統的奧術魔射手外，還有一些邪惡組織的刺客秘密研製了極其強大的弓箭增強用法術。而在與這邪惡組織鬥爭的過程中，有一些遊俠也學習到了這些法術……但這些都已經是一百年前、還未發生魔法瘟疫時的事情了，現在人們大都相信那個組織、那些遊俠以及他們的法術都已消散在風中。
“目前當務之急還是其他邪惡組織——豎琴手說他們在博德之門的探子被殺了，需要我們翡翠閑庭的人幫忙。只是不知兇手是傳聞中九獄君主的信徒，還是瞄準了阿伯戴爾大公爵的黑暗邪神……”塔隆陷入沉思中，直到一陣誘人的甜膩香氣侵入。
她微微抬頭，發覺兩名少年和矮人已經點好餐，朝座位走去。艾琳絲自己喝着一杯有許多圓珠、望之好似眼魔製造物或懼噬體的駭人飲料，將另一杯沿着櫃枱推到她面前。
“這是本地鮮奶、卡拉圖的茶葉和馬茲特克大陸薯粉做成的網紅珍珠奶茶，給你的那杯加了南方運來的布丁粉，口感更好哦。”一臉陶醉的艾琳絲笑眯眯地說道。
“據說這種飲料最早來自咱們費倫大陸和卡拉圖大陸中間的游牧民族，改良后連傳奇詩人都要為它的魅力傾倒——不過我覺得和那個打着大賢者招牌的酒一樣只是冒充啦。”
小心地抿了一口奶茶，過多的脂肪和糖分瞬間擊潰了戰戰兢兢的塔隆。
好生有氣力。
她三口並作兩口，長飲而盡。
“網紅是什麼意思？”塔隆學着艾琳絲要求續杯。
“不清楚，大約是紀念……所謂的魔網那玩意吧！女孩子們都像法師喜歡法術一樣，瘋狂地愛好着她”艾琳絲戳着自己圓袞袞的腮幫思索着，“可惜這些天她們都不出來玩了。”
這種行為讓塔隆覺得很可愛，但也想起她家堆積如山的甜點，以及前天一起洗澡時這丫頭微微鼓起的肚子和毫無肌肉、軟帛帛的上臂……
彷彿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這女孩會遭遇悲劇的未來。
“你們不要多喝，這裏雖然菜肴物美價廉，但飲品卻很貴。”金髮少年索爾德忽然又冒了出來，“我就在想你們怎麼還沒過去，原來又在喝奶茶。”
在幾天的交往中，塔隆知道他絕非小氣之人，平常就和馬哲來提搶着付錢——更不用說牽扯到那個蠢蠢的女孩。
“啊，那我不喝了。”
“我來！我來！我替你喝！”本來被勸阻的女孩已經一臉沮喪，眼看塔隆放棄了還剩大半的第二杯，舉着手蹦蹦跳跳。
索爾德無奈而又寵溺地嘆口氣，對塔隆點了下頭：“我去樓上一趟，你和她一起去等上菜吧，還是老地方，她知道。”
呆了一小會，沉迷於奶茶的艾琳絲又要了一杯。塔隆猛然想起根據自己這幾天的觀察，博德之門是個不亞於冰風谷的尚武之地，瞪兩眼就會打起來。
“我去看下他有沒有事。”
“沒事沒事，哈魯漢林就是想當老大而已。”艾琳絲一臉輕鬆地回答，端着奶茶。
如果是馬哲來提，你就不會這樣子了！塔隆腹誹着這三人的關係，轉身走了幾步，翻上樓梯。
哈魯漢林所在的地方並不難找，他正和一群人圍着一位男性精靈，殷勤地攀談說笑，臉上的倨傲早已消失。
那名精靈穿着極其輕薄的鎧衣，背後有隻同樣是明顯精靈工藝的精緻長劍，腰間隱約露出半本后書。
“魔武雙修？這種人往往不是天才就是蠢材……”
索爾德好似嘍啰一般，面無表情地站在哈魯漢林身後。塔隆銳利的眼神可以看到，哈魯漢林的手偷偷在背後，連拽了索爾德好幾下，後者才不情願地向那精靈敬酒。
“看來那個叫哈魯漢林確實很看重他，只是相處的方式有些不對……”塔隆如此想到。
事情並未像哈魯漢林擔心的可能發展，因為那精靈對索爾德和其他人完全一樣看待——端坐在座位上接受別人的行禮，臉上帶着一點點勉強掛上的笑容，眼神中透漏出明顯的居高臨下。
那精靈彷彿注意到塔隆的目光，抬眼朝這邊看來。
目光如劍。
更確切地說，有如屠刀——那不是看女性乃至看人類的眼神，而是屠夫看着自己處理過千萬遍的牲畜，熟練而淡漠的眼神。
精靈看了她一眼，表情毫無變化地移開，就好像看待其他無足輕重的小嘍啰，毫無殺氣。
“這傢伙，絕對不是那種略知劍法皮毛的廢物！很可能，殺人對他來說，就如同吃飯喝水一樣！”
魔武雙修，雖然公然難練，也很難到達巔峰。
但魔法瘟疫后，很多魔法都威力大減。而眾所周知，單純的武藝又不如魔法可以適應戰場多種多樣、瞬息萬變的局面。為彌補魔法威力和武功應變，許多人明智地選擇了魔武雙修的道路。
當然，這毫無疑問是需要資質的，而那精靈的資質很有可能……
看着索爾德朝哈魯漢林說了幾句話，大概是要告辭，塔隆趁他未看見，迅如脫兔地躥下樓梯。
正在櫃枱里與老闆娘交談的女子小鹿般抬起眼，那名白髮女子有着藍紫色的眼眸，白衣上用銀線綉出隱約反光的新月獨角獸，圍裙和頭巾上層層疊疊，裝飾着大量鏤空花邊和大蝴蝶結。
正是塔隆以前見過的聖獨角獸的祭司裝扮。
艾琳絲朝塔隆撲了過來，抓着她手叫喊道：“你看你看，是你們教會的祭司哎！”
菈芮的祭司注意到塔隆胸前的梅麗凱聖徽，對混淆早已習慣的她朝塔隆點頭致意：“艾維赫爾，好久不見。”
“咦，我們見過？”
“你忘記了嗎？在那位身邊，我們見過一面。”女祭司微笑着。
原來是情敵！塔隆心中警鈴響起。。
“呵呵，接下來我要去報告這裏現在的狀況了，你們慢慢聊。”女祭司顯然有事，說不定就是去向‘姐姐’彙報。
“她正在哪？”塔隆一把抓注想溜走的女祭司衣袍。
“誰知道呢，也許在銀月城，也許在伊爾圖加德。”
女祭司並未繼續理睬，塔隆只能怒視着她悠然出門。
“嗝！你連教會的女祭司都認識，好厲害啊。果然不是一般人物！”艾琳絲腆着肚子蠕動過來，口氣中滿是又甜又香的奶茶味。
“你這樣喝，還吃得下嗎？”
“你難道沒聽說過女孩子放甜點的是另一個胃嗎，大不了去放趟水！”
把我對大城市富家小姐的憧憬還回來啊啊啊！塔隆心中吶喊着。
此時她聽到外面傳來女祭司的驚呼，隱隱約約：“……是你！要舔斷姐姐腿的傢伙！”
難道她還有別的“姐姐”？塔隆茫然地想着，完全不懂舔斷腿是什麼操作。
跟艾琳絲、下樓的索爾德一起來到‘老地方’，飯菜擺上了半桌。矮人早已開喝，馬哲來提肉疼地看着他。
“這裏的飲料酒水都很貴的，”兩個富家子弟也忍不住嘆氣：“一杯授龍來的碧綠翡翠至少這個……”
馬哲來提張開右手：“而來自馬茲特克的甘薯價值不下於最好的地龍之眼——何況現在並沒有什麼馬茲特克大陸了，與卡拉圖的交通倒是比以前更發達。”
“你說那傢伙是魔武雙修？”
“對啊，和你一樣。”
索爾德也向大家彙報了自己的發現，很明顯他和塔隆的想法一致。
“咦！我怎麼不知道馬哲來提也是！”塔隆十分驚訝，因為她沒見過雙刀流的戰法，這樣很不方便施法。
相較之下，艾琳絲那蠢材跟着驚呼倒是不足掛着。
“我和他應該是不一樣的，精靈有足夠時間鍛煉技藝，資質也往往比人類好——如果你們說的沒錯，那是一名雅靈！”馬哲來提笑了笑，“人類沒有那麼多時間同時學習多種複雜的技術，所以我們會用另外一種辦法。”
他得意地輕拍了自己兩把彎刀柄部：“砸錢，武器改造！反正用到的都是低環增益法術，不太需要什麼對敵的威力。”
索爾德點頭：“據說魔法瘟疫前，法術極其強大，魔法裝備的作用就顯得渺小。但現在不同了，有錢有裝備才是正途……精靈那種老古董，落伍啦！”
“對對對，連大公爵都是以裝備取勝！”矮人也十分贊成。
“說到大公爵的收藏，其中最強的應該就是他從異界名為卡拉帕迪斯的法師那獲得的那把魔劍了吧……”馬哲來提心頭火熱，望向大公爵府，想起與那把劍初次見面的情景。
那時候，它和別的神兵利器一起被附加了防護魔法的水晶罩包圍着，枕在名貴的天鵝絨上，一塵不染。
而那時的馬哲來提卻好像聽到……
不對！
他確實聽到……
劍，似是在深深嘆息。
一卧東山三十春，豈知書劍老風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