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征服

四十三、征服

看看時間,我已經又行走了一個多小時,但是預想中的村子並沒有出現,腳下的道路卻愈走愈高,眼前居然出現了一座小山。

我開始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懷疑:據人們所說從鎮上到下檯子村不過二十公里的路程,而我已經步行了將近四個小時,以我的腳程應該早已經到達了。然而眼前的小山怎麼看也不像是會隱藏着一個村莊的樣子,因為它實在是不能算大。所以,我很可能是走錯了路。

想到這裏,我不禁苦笑了一下,心道:“畢承澤,你這次玩得有點大了,別讓小爺找到你,否則一定先給你一頓老拳。”

我躊躇了一下,決定先不要貿然往回走,應該找一處高地觀察一下地形。於是我繼續向著山上走去。山路漸漸狹窄,最後乾脆淹沒在亂草叢中。我抬頭一看,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半山腰處。眼前正有一棵高大粗壯的老槐樹,於是我決定發揮自身的強項,爬到樹上去看看再說。

我將背包放下,喝了幾口水,手上腳上一起用力,很快便爬到了樹上。我剛剛將雙腳在一根粗大的樹枝上站穩,眼前便出現了一角綠樹掩映之下的黑灰色的屋檐。

我心中不由得一陣歡呼。只見距離腳下這座小山大概兩、三公里遠的地方,層層疊疊的高大樹木掩映之下,隱隱約約可以看見一個小村莊的輪廓。那些古老的房屋,在樹木的間隙里露出它們那厚重的影子,有一座房子的屋頂上甚至正冒出一縷黃白色的炊煙。

從村莊的位置判斷,我是真的選錯了路。如果我在那個岔路口選擇左邊的路,我現在應該早已到達了這個叫做下檯子的小村子。

我搖搖頭無聲地笑笑,對自己道:“文芯,你運氣真夠差的。算了,就當是好事多磨吧!”

想到這裏,我又幾下爬下了樹,將背包背在背上,向著來路走去。許是有了明確的目標,又是下坡路的關係,我只用了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便來到了那處岔路口,這次我不再猶豫,直沿着左邊的小路向前走去。

又是一路艱苦的跋涉,當我的腳步變得無比沉重,身上的背包已經將後背捂得透濕,肚子裏又開始咕咕叫着抗議的時候,迎面忽然撲過來一道巨大的黑色影子。

我心裏一驚,顧不得細看便側身躲避,那東西撲了個空,居然還是不死心,再一次向著我衝過來。這一次我看清楚了,原來是一條巨大的黑色土狗。那貨周身毛色烏黑髮亮,只有眼睛上方有兩簇白色絨毛,彷彿多出來兩隻眼睛,民間俗稱“四眼狗”的就是它了。

我一看原來是這貨,不禁冷笑一聲。見那毛貨又沖了過來,便將全部力氣灌注到手中的登山杖上,正待給它一個當頭棒喝,卻忽然聽見一個蒼老的聲音有氣無力地叫道:“黑娃,你這孬貨,怎麼敢嚇唬客人!”

那叫黑娃的大狗倒是十分聽話,雖然這呵斥是那樣軟弱無力,但是它卻立即停住了飛撲過來的勢頭,口中發出幾聲孩子似的哼哼聲,夾着尾巴溜到一邊去了。

我向著那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拄着拐杖的白髮老者正站在一堵矮牆邊望着我,眼睛裏是溫暖的笑意。

見我看着他,老者開口道:“小姑娘,你不要怕!那黑貨是跟你鬧著玩兒,不會真的咬你的。”

我對着他微笑點頭,走到他身邊,掏出紙筆寫道:“您好,爺爺!我是從遠處來找人的!您見過一個身材瘦瘦高高的年輕人嗎?”

那老者見我將紙條遞給他,便裂開沒有牙齒的嘴巴笑了,說道:“哎呀!小姑娘啊!不瞞你說,老漢我年輕時候也讀過幾天書,識的幾個字,只是現在眼睛花了,看不清了,呵呵。不過你不用擔心,昨天我們這裏來了一個年輕的小夥子,此時跟着我的兄弟和他的老婆子在地里挖山藥蛋呢!我想他一定看得懂你寫的字的!”

我心中一陣激動,眼睛開始腫脹起來,便狠狠地點了幾下頭,上前扶着他就要走。

那老者笑道:“小姑娘心挺急啊!不過老漢我是走不動的,我告訴你路徑,你自己去就好。”

說完指着一條小徑道:“順着這條小路,拐兩個彎兒就到了,不遠的。”

我衝著他點頭致謝,急急地走上了那條小徑。

一切都是那樣猝不及防,原本我以為怎麼也得走一陣才能到達,誰知道不過三分鐘以後,我的視線里便赫然出現了三個正在田間勞作的身影!

兩個身材瘦小的是一男一女兩個老人,除了身板兒比剛剛給我指路的那位老人直一些,其他跟那老人並無兩樣,一樣的白髮蒼蒼,一樣的滿面皺紋。此時那老漢正將一隻只圓胖的土豆裝進他身邊的一個大筐籃子裏面,那老婆婆正蹲在地上將躺在壟溝里的土豆拾起來扔到老漢腳下。

而就在離他們不遠的前方,一個熟悉的身影手裏拿了一把鐵鍬,正在小心翼翼地挖着地里的土豆。那個身影看起來是那樣瘦弱,那樣孤單,那樣令人揪心!

我想高聲叫出他的名字,但是卻是不能!我心中着急又難受,只好站在那裏傻乎乎地哭泣起來。起初是無聲的流淚,很快我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開始出聲痛哭起來。

哭聲驚動了田裏勞作的三人,他們詫異地轉身向著我的方向張望,那個高大的男人見了我,立即停止了手裏的動作。他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便急速向著我的方向奔來。

我此時又累又餓,滿心委屈,便更加放肆地跺着腳大哭起來。

畢承澤滿面驚慌,他三步並作兩步跑到我面前,拉住我的手叫道:“文芯!怎麼是你?你怎麼會找到這裏來的?天啊!這是真的嗎?我不是在做夢吧!文芯!”說完一把將我摟到懷裏輕拍着我的肩膀。

我愈發覺得委屈,哭得更加厲害,一邊不依不饒地扭身跺腳。

畢承澤放開我的雙臂,看着我滿面的淚水焦急地道:“文芯!好了,不要哭了!求求你,你哭得我心都碎了!求求你不要再哭了!”

我用力將他推到一邊,賭氣將背包扔到地上,大哭着轉身向著來路跑去。

畢承澤一把拉住了我,自後面再次將我緊緊抱在懷裏說道:“好了,文芯!是哥哥錯了,是我錯了,求你別再哭了好不好?你要是生氣就打我罵我都行,只是別再這樣哭了好不好?好不好?”

我哭得哽咽,又口不能言,只是拚命搖頭。畢承澤一臉無奈與心疼,用力將我的身體轉過去面對着他,伸手撫摸我的頭髮,口中不住地安慰着我,哄着我。

可是我不打算就這樣饒過他,我真的害怕他這樣不辭而別。我可以不跟他在一起,可以不打擾他的生活,卻不能沒有他的消息!這短短的四天時間對我來講簡直是度日如年,彷彿過了四年那麼漫長。我不想再發生這樣的情形,但是卻又說不出什麼狠話來讓他長記性,便只好用痛哭的方式讓他心疼,讓他以後再也不敢隨便玩消失。

到了最後我已經哭得精疲力竭,眼前的事物開始模糊起來,感覺四肢發麻,彷彿已經不再屬於我的身體,一陣眩暈襲來,我倒在畢承澤的懷裏暈了過去。

畢承澤嚇得面色蒼白,大聲呼喚着我的名字,搖晃我的身體。

那頭髮花白的老婆婆見多識廣,見狀急忙奔到我們身邊,伸出一根皸裂僵硬的手指,用她尖利的指甲狠狠摁在我的人中穴上。

我感到一陣劇痛,竟然立即清醒過來。

那老婆婆呵呵笑了,說道:“好了,醒了,小姑娘,可不要再哭了,看看把你哥哥急成什麼樣了,走吧,跟老太婆回去,今晚上咱們煮山藥蛋吃。”

畢承澤緊緊抱着我的身體,含淚道:“好了,文芯,哥哥帶你回去,求你別再哭了,更不要暈倒,好不好?”

我看着他蒼白的臉色,想起他還病着,便有些後悔不該這樣嚇唬他。於是便抽泣着點點頭,站了起來。

此時那老漢已經推來了一隻手推車,那老婆婆正將籃子裏的土豆放到車上去。

我有些不好意思,便低着頭前去幫忙。

畢承澤跟在後面,擔心地問道:“文芯,你怎麼樣?還暈不暈?要不要緊?”

我的眼淚再次流了出來,搖搖頭將地上的背包拎起,畢承澤急忙接過來背在背上。之後我們便跟着那兩位老人一起走回村子裏去。

那位幫我看狗的老人叫做劉福根,挖土豆的老人是他的親弟弟,叫做劉福來,老婆婆是劉福來的妻子,畢承澤叫她姑姥姥。

因為據說她是米佳的一個本家姑姑,畢承澤昨天到達這裏的時候提到過米佳,這慈祥的老人立即就想起了她,還將米佳着實誇獎了一番,說她是山溝里飛出的金鳳凰。

路上,當她得知我是米佳的親生女兒的時候,又是一番驚嘆,連連說道:“米佳那女娃子從小就跟山裏的人不一樣,聰明懂事又水靈,看看人家這一兒一女,果然也像是從畫裏面出來的人兒一樣呢!呵呵。”

那劉福來老人顯然不似妻子一樣健談,只是不住地點頭憨笑,表示贊同。

我被誇得臉紅耳熱,心想哪裏有那麼好?真是太誇張了。偷眼看看畢承澤,發現他也正將目光轉向我的方向,我的臉更紅,急忙轉頭看向別處。畢承澤偷偷拉住了我的手,我象徵性地掙扎了一下,便任由他牽着,走回了老人的家。

姑姥姥和老伴兒一起下廚房做晚飯去了,劉福根老人在院子裏逗弄着那條叫黑娃的大狗。

畢承澤拉着我來到了一個房間裏,讓我坐在炕上,幫我脫掉了鞋子和襪子,之後打來一盆熱水,將我的雙腳泡在水裏,開始撩水為我洗腳。

我伸手想自己來,被他堅決制止了,無奈我只好任他擺弄。

畢承澤邊洗腳邊輕聲道:“傻瓜,你竟然就這樣一路走進來了?腳上都起泡了,難道都不知道疼了嗎?”

我看着他輕手輕腳的樣子,不由得一陣感動。

我拿出紙筆寫道:“你呢?還不是一樣走進來的?”

畢承澤搖頭苦笑道:“傻瓜,我開始的時候是走了一段路,但是後來在岔路口遇見了姑姥姥的驢車,一路坐着進來的。”

我心頭一陣懊惱,寫道:“哼,那為什麼右邊的岔路口有你的腳印?”

畢承澤驚訝道:“那是因為當我要走那條路的時候正好遇見了姑姥姥,被他們阻止了啊!文芯,你不會告訴我你走錯了路了吧!”

我惱怒地瞪着他寫道:“恭喜你,答對啦!”

畢承澤先是搖頭苦笑,接着一臉心疼地道:“天啊!我說怎麼雙腳磨成這樣子,原來走錯了路了!你這小惡魔也有搞不定的時候啊!哈哈!”

我狠狠地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畢承澤一臉壞笑地大聲叫痛,連連求饒。

我用力在紙上寫道:“這是給你的懲罰,要是再有下一次,可就不是掐一把這麼簡單了,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的!”

畢承澤看了紙條,臉上神情漸漸嚴肅,開口道:“你這小壞蛋,小惡魔,就只許你一聲不吭走人嗎?我好歹給媽媽留了紙條呢!不像你,一走就是那麼久,讓人擔心着急。這次你可知道留在家裏等人的滋味了嗎?你可知道斷了心愛的人的消息的滋味了嗎?你……唔……”

我被他聲聲質問,眼看着他蒼白英俊的面孔距離我越來越近,忽然間腦子一熱,雙手變得不受大腦控制一樣突然捧住了面前男人消瘦的面龐,對着他那薄而有型的雙唇送上了輕輕的一吻,將他剩下來的話堵在了喉嚨里。

我認真地審視着畢承澤詫異的模樣,想將他的樣子永遠印在我的腦海里,卻冷不防被他一把摟在懷裏,狠狠地吻住了我的雙唇。

我嚇了一跳,本能地掙扎,卻被他摟得更緊,吻得更深。我的腦子一片空白,心頭一片茫然,漸漸地失了力氣,身體軟的像一團棉花,心也軟的像一汪春水。

良久,畢承澤放開了我,我羞澀得不敢睜開眼睛看他。

畢承澤伸出雙手捧着我的臉,發出吃吃的笑聲道:“文芯,你這小惡魔,居然就這樣奪去了我的初吻,我要你負責,從此之後我要你永遠陪在我身邊,不準離開。”

我睜開眼睛看着面前男人那得意的面孔,忽然又生了氣。於是便抓起紙筆寫道:“爺就是奪了,你能怎麼樣?現在你倒是給我說清楚,為什麼突然離家出走,害得媽媽哭哭啼啼的,畢叔叔也不得不放下工作回來陪着她?”

畢承澤看了紙條,臉上立即換上了一副楚楚可憐的神情,委屈道:“你還好意思問我,還不都是怪你嗎?文芯,我認識你這麼多年,一直在承受着你給的痛苦。你故意用那些爛俗的理由拒絕我,折磨我,我被你折磨得都快死掉了你知道嗎?”

“我每天吃飯的時候就會想你在吃什麼,上班的時候就會想你在做什麼,我每晚都會被折磨得難以入睡,像個孩子似的哭泣……”

“我心裏難過的時候得不到你的安慰,我肚子痛得快要死掉的時候得不到你的照顧,你說我這樣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可是我還不想死去,因為這世上還有你。”

“於是我就想試着體驗一下你曾經的生活,出來散散心,像你一樣悶聲不響,放下一切,遠走他鄉……可是誰想舒心的日子才過了僅僅四天,竟然被你這惡魔追蹤而至,我……”

我聽着他訴苦,看着他眼中含着的淚水,不由得再次心軟。我伸手將他的頭摟在懷裏,輕吻他濃密的頭髮。

畢承澤將面孔在我胸前摩挲,我能感覺到他的眼淚。

我長嘆一聲,心道:“文芯,你就這樣被他征服了嗎?還是,他被你征服了?”

晚飯的時候,我才發現除了劉家的三位老人、畢承澤和我以外,這村子裏竟然還住着幾個人。他們分別是兩個八十多歲的孤寡老人,一個六十多歲的瞎眼婆婆和她的四十多歲的智障兒子,這些人每天都會聚集到姑姥姥家吃飯。食物除了他們自己種的蔬菜雜糧之外,鎮裏還會每月兩次派人送來一些細糧肉類、藥品衣物等等。

這幾天由於小橋被衝垮,車子開不進來,所以昨天鎮上的人就將一些給養送到了小橋那裏。劉福來和姑姥姥趕了驢車去運進來,回程正巧遇見了畢承澤,這才拉着他來到了下檯子村的。

今天的晚餐主食是煮土豆,還有一鍋香噴噴的雜糧粥,佐餐的是兩碗黑乎乎的鹹菜。

眾人圍坐在院子裏一棵老杏樹下面的餐桌邊用餐。那智障的兒子竟然懂得招待客人,先替我和畢承澤盛了粥,拿了土豆,又給其他的幾位老人盛了粥,拿了土豆,之後自己才拿起一個土豆大口地送到口中。

我十分感動,連連道謝。

那瞎眼婆婆嘆息道:“我家的傻兒除了吃和睡也沒有別的本事了,就剩下這一樣孝順和禮貌,唉……”

畢承澤喝了一口粥,拍拍傻兒的肩膀,對着他豎了豎大拇指,傻兒憨憨地笑了,又對着手裏的土豆發起了進攻。

飯後,畢承澤帶着我在村子裏轉悠,使我有幸看到了一個即將廢棄的古老村落的全貌。

村子裏大部分房屋已經倒塌或損壞,很大一部分房屋都是用那種古老的青磚壘成的,依稀可見一些雕刻精美的花紋,看起來很有一些年頭了。其中有一座位於一處高台上的很大的院落,竟然還保留着很多清代建築的痕迹。

畢承澤道:“這座院落原本是屬於一個劉姓的大地主的,解放前那家人舉家搬遷到台灣,這些屋子就住進了其他的村民,這麼多年來幾經修繕,如今又被廢棄,還真是有些可惜了。”

我寫道:“你怎麼知道的?”

畢承澤笑道:“是姑姥姥說的,別看我只在這裏住了一夜,可是對於這裏的歷史已經非常熟悉了呢!”

我笑笑不語,繼續散步。畢承澤忽然停下了腳步,一手按住腹部,一手扶着身邊的矮牆,眉頭緊皺。

我有些慌了,急忙扶他在一塊平坦的石頭上坐下,用眼神焦急地詢問他是怎麼了。

畢承澤額頭冒出一層細細的汗珠,苦笑道:“沒事,可能是晚飯吃得多了些,現在胃裏脹痛得難受。沒事,我歇一下就好了。”

我急忙寫道:“怎麼會沒事?你在這裏等着,我回去拿葯。”

畢承澤一把拉住我道:“文芯,我沒有帶葯來,其他人那裏也不會有治胃病的葯,還是不要去了。”

我忍不住流下淚水,寫道:“難道你來到這裏竟然不是為了散心,而是來等死的嗎?為什麼連葯也不拿?”

畢承澤苦笑道:“因為你給的痛苦比胃疼帶來的痛苦要厲害百倍千倍,我吃不吃藥又有什麼分別?”

我的眼淚流得更凶,畢承澤伸出一隻手來為我擦拭,一邊笑道:“傻瓜,你又哭什麼,好了,不要哭了,要是你肯受累給我揉揉肚子,恐怕立時就好了,比葯還管用呢!”

我哭着寫道:“才不要!你等着,我回去拿葯!”之後急忙向著姑姥姥家跑去,翻出背包,拿了兩瓶葯和一瓶水,又返回畢承澤身邊。

此時他的疼痛似乎有些加劇,竟然雙手捧着肚子彎着腰坐在那裏,看起來痛苦不堪。

我心中劇痛,急忙跑上前,將幾粒藥丸放進他的口中,喂他喝了幾口水,之後坐在他身邊,讓他的身體靠着我,伸手輕輕地摩挲着他疼痛的部位,忍不住流淚。

畢承澤乖乖地承受着我的撫摸,將臉埋在我胸前,不動不語。我們兩個就這樣坐在那塊石頭上直到夜色降臨,周圍的景色開始朦朧起來。那大黑狗黑娃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鑽出來,躺卧在我們腳下,不時地哼叫幾聲。

畢承澤將頭抬起來,在我唇上輕輕一吻,道:“文芯,我好多了,不那麼疼了,我們回去吧!”

我順從地點點頭,收拾好東西,扶着他慢慢走回姑姥姥家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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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讓惡魔變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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