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走散的人一定能重逢

第八章 走散的人一定能重逢

第八章走散的人一定能重逢

一連幾天,呂暖暖都一無所獲。歸璨就像是人間蒸發了,到處都找不到他的行蹤。

呂暖暖幾乎發了瘋一樣去找他,但還是徒勞無功。她已經去過自己所有能去的地方,拜託過自己所有能拜託的人。可是茫茫人海要找一個人又談何容易。

以蔣謙修為嘉賓的三期特別節目現在只剩下最後一期。呂暖暖強打着精神,保持着飽滿的精神狀態錄製節目。但一到中場廣告休息時間,把音源切換到了廣告錄音之後,她就疲態盡顯,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哈欠。

她這副疲憊的樣子被蔣謙修盡收眼底,他問:“你累了嗎?”

呂暖暖摘下耳麥,搖了搖頭:“還好。”

蔣謙修反倒笑了:“怎麼可能還好,看你的黑眼圈,你已經很久都沒睡好覺了吧?”

何止是沒睡好,她幾乎就沒睡。歸璨不見了,她怎麼可能安穩地睡着。

蔣謙修對這點心知肚明:“他在你心目中……就這麼重要嗎?”

“蔣謙修,我不想騙你。”呂暖暖向他坦白道,“我很牽挂他,也很在乎他,我覺得我……大概是愛上了他。這也是我下意識會拒絕你的原因。蔣謙修,我不討厭你,甚至喜歡你。但是那種喜歡是家人之間的喜歡,我面對你時不會怦然心動,不會臉紅心跳,也沒有絲毫的悸動。”

蔣謙修問:“可是你在面對他時就會有這樣的感覺,是嗎?”

呂暖暖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是。”

蔣謙修大概是沒料到她會回答得這麼直白,不由得露出苦笑:“我真的沒想到,有一天我會因為一個機械人吃醋。”

“彼此彼此,我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喜歡上一個機械人。”呂暖暖嘆氣,“所以我一定要把他找回來。”

“別擔心。”蔣謙修安慰她,“他會回來的,有我在呢,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幫你。”

這下反倒是呂暖暖有些意外了:“你願意幫我?”

畢竟現在的歸璨對他來說可是情敵。

“你以為這些天來我沒幫你?我已經嘗試了各種方式去找他,還拜託了許多朋友……但可惜沒找到他的行蹤。我是很嫉妒他沒錯,但他不僅是你喜歡的‘人’,更是老師最後的作品,是老師留給你最後的念想。我知道他對你而言意義非凡,當然要幫你找他。你天天頂着這兩個大黑眼圈,我看着可是會心疼的。不過我背地裏為你做了那麼多,你居然都不知情。”蔣謙修說,“那看來以後我為你付出了什麼,我都要原原本本地告訴你——我也受夠了沒有回報的付出了。”

呂暖暖問:“如果以後也一直沒有回報呢?你是不是就會放棄了?”

“那是當然。如果看不到希望,我當然會放棄。但你也不要小看我對你的執着。”蔣謙修對她眨了眨眼睛,“畢竟我已經堅持了這麼多年,不會那麼輕易就放棄的。”

說話之間,短暫的廣告時段結束了。指示燈一變換顏色,呂暖暖和蔣謙修就迅速進入狀態,重新扣上了耳麥。

“各位聽眾朋友,歡迎回到《傾聽心聲》,我是你們的老朋友呂暖暖。坐在我身邊的,仍然是我們本期的特別嘉賓,蔣謙修先生。”

蔣謙修配合地做出了回應:“大家好,我是蔣謙修。”

呂暖暖順着事先準備好的談話提綱說了下去:“在之前的節目裏,蔣先生已經向我們講述了很多有關於人工智能領域方面的知識。在最後的這期節目裏,我們特意向各位聽眾朋友徵求了他們最想聽到的話題。通過整理反饋意見,我們發現聽眾們最感興趣的,還是您這個人本身。大家都想知道,您在私下是一個怎樣的人,過着怎樣的生活,有着怎樣的想法——蔣先生,您能和我們分享一下最近您在生活中遇到的趣事或者煩心事嗎?”

節目是事先排練好的。雖然台詞並非是逐字逐句商定完畢的,但大體的問題和回答都已經列出了提綱。可蔣謙修的回答卻和台本上的說法大相逕庭:“煩心事……我倒還真有一件。前幾天,我剛剛被我喜歡的女孩子拒絕了。她心有所屬,已經喜歡上了別的男人。”

聽到這番回答,呂暖暖的心不由得“咯噔”了一下。現在是直播,她完全不知道蔣謙修接下來會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話。

不過,幸好蔣謙修並沒有說什麼出格的話:“但我並沒有放棄。我喜歡的女孩子並沒有和她喜歡的那個人在一起,而且在我看來,那個男人配不上她。”蔣謙修說著,頭卻轉向了呂暖暖,深情地看着她,“所以我要繼續留在她身邊,直到讓她意識到,我才是更合適的人選。”

呂暖暖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節目突然陷入沉默。在直播節目中,如果長時間沒說話是要算作播出事故的,主持人絕對會為此受到處分。

蔣謙修反應十分迅速,把自己的話接了下去:“那麼呂小姐,你最近有遇到什麼煩心事嗎?”

“我……”呂暖暖終於回過神來,“我弄丟了一個人,是對我而言很重要的人。我希望我能儘快找到他,讓他回到我的身邊,我……我真的很想念他。”

“別擔心。”蔣謙修安慰她,“你一定會找到他的。地球是圓的嘛,走散的人一定能夠重逢。”

歸璨躺在公園的長椅上,正百無聊賴地盯着手裏的收音機發獃。

時至今日,他還是不能很好地融入地球人的生活。為了避免身份暴露,他只能小心謹慎地避開人群,藏身在人煙稀少的地方——比如他現在待的這個鮮有人來的公園。

他離開呂暖暖已經好幾天了。在這幾天裏,他一直努力尋找其他阿爾法元件的下落。他去了很多地方,無線裝置的探測範圍也很廣,可即便如此,他仍然沒有找到有關於其他阿爾法元件的線索。也許呂暖暖手裏的那個阿爾法元件真的是地球上獨一無二僅有的一枚。

想到呂暖暖,歸璨也不由得嘆了口氣。

他很想她。

他不辭而別,走得決絕,既沒有留下什麼,也沒有帶走什麼,沒給呂暖暖留下一點線索。

其實這話說得也不對。他在走的時候,帶走了一部收音機。

迫降到地球的這段短暫時間裏,他竟然養成了聽廣播的習慣。收音機真的是一個神奇的東西,哪怕相隔千里萬里,只要打開開關,自己就能聽到她的聲音。

所以他才沒忍住,在離開的時候帶走了這台收音機。哪怕以後再也見不到她了,可至少自己留在地球的這段時間,還能聽聽她的聲音。

他也告誡過自己,既然下定決心要離開,就不要再拖泥帶水地有所眷戀。

話雖這麼說,可每天到了凌晨兩點鐘,他總會忍不住打開收音機,收聽那檔在深夜才會播出的《傾聽心聲》。

今晚的嘉賓仍然是蔣謙修。聽到呂暖暖和蔣謙修的聲音同時響起時,歸璨就立刻聯想到了兩人正親密地坐在一起的畫面。

歸璨乾脆翻起了巨大的白眼來宣洩自己心裏的不滿。橫豎他現在不用再去裝什麼機械人,他終於可以遵循內心的想法肆意地做出表情了。

這期有蔣謙修的節目雖然讓他聽得窩火,但他並沒有關掉收音機。他連節目裏插播的廣告都認認真真地聽完了。

“你是否在過度勞累之後,腰腿酸軟,精神不振,感覺身體被掏空?”

歸璨一聽,跟着廣告認真地點了點頭。

這幾天他也算是身心俱疲。原本呂暖暖就讓他煩心到不行,自己白天還要到處奔走尋找阿爾法元件的下落,幾天下來,他早就身心俱疲累得不行,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被累出了毛病。

腰腿酸軟,精神不振,這正好就是他現在的狀態。聽到廣告上的癥狀和他的完全吻合,歸璨不由得豎起了耳朵。

廣告繼續從收音機里傳來:“這是腎透支的癥狀。快使用××腎寶片,把虧欠的補回來,她好我也好。”

歸璨若有所思,自己原來是“腎透支”了。

這時廣告結束,節目再次開始,呂暖暖的聲音又重新出現了:“在之前的節目裏,蔣先生已經向我們講述了很多有關於人工智能領域方面的知識。在最後的這期節目裏,我們特意向各位聽眾朋友徵求了他們最想聽到的話題。通過整理反饋意見,我們發現聽眾們最感興趣的,還是您這個人本身。大家都想知道,您在私下是一個怎樣的人,過着怎樣的生活,有着怎樣的想法——蔣先生,您能和我們分享一下最近您在生活中遇到的趣事或者煩心事嗎?”

接下來就是蔣謙修的聲音:“煩心事……我倒還真有一件。前幾天,我剛剛被我喜歡的女孩子拒絕了。她心有所屬,已經喜歡上了別的男人。”

聽到這裏,歸璨不由得一愣。

蔣謙修喜歡的人是呂暖暖,這一點他可以篤定。那麼呂暖暖就是“心有所屬,已經喜歡上了別的男人”。

她不喜歡蔣謙修嗎?那她喜歡的人是誰?

難不成是自己嗎?

歸璨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他把收音機舉到自己的耳邊,緊張地聽着。

收音機里仍舊是蔣謙修的聲音:“但我並沒有放棄。我喜歡的女孩子並沒有和她喜歡的那個人在一起,而且在我看來,那個男人配不上她。”

歸璨聽到這裏,憤憤地磨了磨后槽牙——你才配不上她,你連只蟑螂都配不上!

但他的想法蔣謙修自然不會知曉。

蔣謙修繼續說道:“所以我要繼續留在她身邊,直到讓她意識到,我才是更合適的人選。那麼呂小姐,你最近有遇到什麼煩心事嗎?”

“我……”呂暖暖的聲音終於傳來,“我弄丟了一個人,是對我而言很重要的人。我希望我能儘快找到他,讓他回到我的身邊,我……我真的很想念他。”

歸璨的手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

她說的那個人,難道是他嗎?

接着又是蔣謙修的聲音:“別擔心。你一定會找到他的。地球是圓的嘛,走散的人一定能夠重逢。”

聽到這句話,歸璨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看星空。

他想到了自己被迫緊急降落到地球時的場景。宇宙浩瀚無垠,所有的星球都離自己那樣遙遠,只有地球觸手可及。這顆蔚藍色的星球雖然讓他心懷恐懼,卻如此美麗。

如果他沒有降落到這裏,也就不會遇到呂暖暖,發生這麼多的事情。

地球是圓的,這是他親眼見過的事情。可地球真的是圓的嗎?如果地球是圓的,那麼走散的人為什麼不能重逢?

歸璨出神地看着星空,忽然間想明白了。

地球真的是圓的。

但世界不是。

正在他出神的時候,節目已經結束了:“不知不覺中,時間又到了這麼晚了。今天的《傾聽心聲》就到這裏,我是你們的老朋友呂暖暖,期待與您的下次再會。我會在這裏一直等待着你。”

呂暖暖說出的“再會”兩個字讓歸璨心頭一動。

他突然很想去見她。哪怕只是遠遠地看上她一眼,他也知足了。

這個念頭在忽然間變得越發強烈。歸璨發了一陣呆,最終還是從長椅上爬了起來。

他也知道這個時候去見她並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可是想念她的念頭總是能輕而易舉地擊敗他的剋制。

歸璨暗暗地下了決心,他只看她一眼,然後就徹底遠走,再也不和她見面。

與此同時,呂暖暖也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準備回家。

蔣謙修叫住她:“暖暖,我送你回去吧?”

呂暖暖搖頭:“不用了。”

“可是天都這麼晚了,你一個女孩子……”

“沒關係,我每天晚上都走這條路。”

蔣謙修有些無奈:“你為什麼總是拒絕我呢?”

“因為我不想騙你,也不想騙自己。蔣謙修,我不喜歡你,所以也不能接受你對我的好意。我怕你會生出不該有的誤解和期待,這對你太不公平了。蔣謙修,你的殷勤和付出在我這裏是得不到任何回應和答覆的。”呂暖暖固執地拒絕了他,“對不起。”

“沒關係,總有一天你會回心轉意。”蔣謙修不再強求,“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呂暖暖點了點頭,走出了演播室的大門。

電台離她家並不算遠,加上深夜地鐵和公交車早已經停運,出租車也很難打到,所以她一般都選擇步行回家。

雖然路燈昏暗,街上一個人都沒有,不過這條路呂暖暖已經走了無數次,閉着眼睛她都能走回家,所以她並不害怕。

不過有句話說得好,常走夜路早晚會撞到鬼。呂暖暖才走到一條小巷子,就看到前面昏黃的路燈下站着幾個身影,高高大大,像是一群男人。

她下意識地頓住腳步。那群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她,向她這邊走來。

“呂暖暖。”為首的那個男人露出陰森的笑容向她逼近,“我們在這裏已經恭候多時了。”

這個熟悉的聲音讓呂暖暖不由得心裏一緊。這時候,她也藉著路燈昏暗的光看清了來者的面容——

江賀然。

才短短一段時間不見,江賀然已經大變樣。之前他憑藉著英俊的外形和絕佳的氣質成了台里的新秀,平步青雲,節節高升,全身上下都散發著驕傲和自信。可是現在,他像是換了一個人——滿臉胡楂,目光陰鷙,滿身頹疲。

之前她和江賀然的相處並不算愉快。先是江賀然暗算她,后是歸璨幫她出氣,新怨加上舊愁,她才不信江賀然帶着這麼一大幫人是來好心送她回家的。

呂暖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你找我有事?”

面對危險,她必須想辦法自保。可現在是深夜,四周根本沒有人,即便是呼救也不會得到回應。而且她腳上還踩着高跟鞋,想跑過這群大男人談何容易。

“呂暖暖,”江賀然不懷好意地走到她跟前,“你知不知道你害我失去了多少東西?我的事業,我的未婚妻,我原本一片光明的大好前途,全都葬送在你手裏!”

呂暖暖後退一步:“葬送你前途的根本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少拿大道理來教訓我!”江賀然咬牙切齒,“我是被你和你那個什麼鬼男朋友一起親手毀掉的!要不是你們來砸場,我現在已經和高瀾結婚,還清賭債,開始新的人生了!你把我重新來過的唯一希望給掐滅了!”

“就算高瀾幫你還清了賭債,你以後就不會再賭了嗎?”呂暖暖質問他,“如果你能剋制住自己,現在也不會落到這種下場。”

江賀然死死地盯着她,突然冷笑一聲:“幾天不見,你的嘴巴倒是變得厲害了。呂小姐,看來你好像還沒明白你的處境啊。”

“你想幹什麼?”

“幹什麼?我想給呂小姐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江賀然不知從哪裏摸出一把彈簧刀,在呂暖暖眼前晃了晃,“我知道呂小姐的爺爺是大名鼎鼎的呂聿懷博士,而且那個老頭子前一陣子死了——想必他應該給你留了許多錢吧?”

那把危險的彈簧刀在燈光下閃出了寒光。

“呂聿懷到底有多少錢我不知道。不過以他的身價,如果他唯一的寶貝孫女被綁架,那麼拿出個幾千萬的贖金應該也是應當的吧?”

聽到江賀然的目標是圖財而不是害命,呂暖暖不由得暗自鬆了一口氣:“那你的算盤可打錯了,我現在一個親人都沒有,你即便是把我綁了,也拿不到一分錢的贖金。這樣吧,你不如先把我放了……”

“你是一個親人都沒有了,可你不是還有個親愛的小男朋友嗎?”江賀然突然冷笑,“雖然我不清楚他的身份,不過看樣子他應該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吧?這是不是就意味着,我的贖金可以比預先的更多呢?話說回來,你那個男朋友呢?看來他很忙啊,都沒有時間來親自送你回家?還是說你們已經分手了?”

江賀然所說的“男朋友”當然指的是歸璨。呂暖暖覺得那句“還是說你們已經分手了”無端有些刺耳,她皺了皺眉頭:“這是我們之間的事,請你不要牽扯無辜的人進來。”

“啪——”

一道清脆的耳光聲響起,呂暖暖的臉頰上立刻印上了五道紅彤彤的指痕。

“你很硬氣啊。你是不是根本沒意識到,現在的你處境有多危險?”江賀然兩眼通紅,已經是怒極了。

呂暖暖瞪了他一眼,他立刻再次抬起手臂,順勢要再打下去。

“喂!”

突如其來的一聲大喊讓所有人都下意識轉了頭。呂暖暖看到歸璨站在巷尾,剛剛那聲“喂”正是他喊出來的。

他的表情看起來包含了許多複雜的情緒——憤怒、震驚、難以置信。他大概根本沒有料到江賀然會動手打呂暖暖。

“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呂暖暖,你的男朋友趕過來英雄救美了。”江賀然又抬起了手,“他是不是被嚇傻了?要不然我再打你一次給他看看?”

江賀然說著就又揚起手。他就是仗着人多,估摸着歸璨單槍匹馬的不敢硬碰硬,才敢這麼肆無忌憚,想要羞辱呂暖暖和歸璨。

可出乎意料的是,歸璨竟然一個人直直衝了上來,還沒等江賀然做出反應,歸璨就一腳踹到了江賀然的頭上。

江賀然猝不及防,直接跌倒在地。他正覺得頭腦發矇,歸璨就把他從地上拽了起來,反手就給了他一巴掌:“你剛剛是不是這麼打她的?”

他還來不及回答,歸璨就又甩了他一巴掌:“連我都是由着她欺負的,你居然敢打她?”

江賀然還想還手:“你一個男人,打架居然甩巴掌?”

歸璨上去又給了他一個大嘴巴:“你一個男人,居然有臉打女人?”

江賀然掙扎着想要起身:“我手裏有刀……”

歸璨完全沒聽出這是一句威脅,又甩了他一巴掌:“你就是把刀送給我我也要打你!”

原本異星人的體能就遠強於地球人,歸璨又用足了手勁,江賀然沒幾下就被他打得頭昏腦漲。呂暖暖生怕歸璨一怒之下做什麼出格的行為,急忙制止了他:“歸璨!”

歸璨這才轉過頭,站起身來,和呂暖暖再次面對着面。

上一次他們離得這麼近,彷彿已經是很久遠的事情了。

他不懂什麼叫綁架,也不知道呂暖暖正面臨著危險。他原本決定無論如何都不在她面前現身,只遠遠看她一眼就離開。可是當他看到她被人打了一巴掌,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歸璨支吾起來。他不知道現在該說些什麼,他有很多話想對她說,可現在好像說什麼都不太合適。

“你被打疼了嗎?”最後說出口的只剩下這麼一句。

呂暖暖不由得鼻子一酸,聲音里都帶了嗚咽:“你這些天都去哪裏了?我到處都找不到你!”不知道怎麼,一看到他,原本能夠忍受的委屈竟全部迸發了出來。

她已經習慣了對他撒嬌了。

她向前邁了一步,直接緊緊地抱住了他,頭埋進了他的胸口。

歸璨感覺自己胸口的衣服被什麼濡濕了,那是她的眼淚。

“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歸璨嘆了一口氣,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後背。

江賀然朝地上啐了一口,卻吐出了半顆碎牙和些許黏血。歸璨的身手果然不能小覷,江賀然立馬犯怵,連滾帶爬地回到自己帶來的那群人的身邊。

那些人是他帶來的幫手,也是他欠下的巨額賭債的債主。他們用各種方法折磨江賀然,逼他還錢。江賀然走投無路,才想出了綁架呂暖暖這個餿主意。

現在可倒好,這群原本讓自己避之不及的債主反倒成了江賀然的靠山。一回到那群人的身邊,江賀然立刻來了底氣:“你這小子也是個拎不清的,我們大哥在這裏,你居然還有心思談情說愛?”

歸璨鬆開了呂暖暖,把她擋在自己身後:“哪一個是你大哥?”

江賀然立刻拉出一個人高馬大滿身肥膘的壯漢:“你認得我大哥嗎?”

那位大哥正抽着煙,乜斜了歸璨一眼,態度十分傲慢。

歸璨很誠實地搖了搖頭:“不認識。”

“呵,不知者無畏,連大哥都不認識,怪不得你現在還這麼淡定。東西南北幾條街,打聽打聽誰是爹。爹……不是,哥,把您的‘那個’亮出來給這小子開開眼。”

大哥二話不說,把自己的半截短袖往上擼了擼,露出了一個文身。

江賀然指了指那個文身:“你見沒見過這個?”

歸璨仔細一看,口水差點兒不爭氣地流出來了。這東西他不光見過,而且還吃過!

“見過,小龍蝦。”

“我看你才是真的瞎!”江賀然咬牙切齒,“什麼小龍蝦,這是蠍子!道上大名鼎鼎的蠍哥你都不認識!”

這位蠍哥生得膘肥體壯,連胳膊都比常人要粗幾圈。這麼一條生猛的胳膊,文身師總不能紋一隻瘦瘦弱弱的蠍子上去,就只能往胖了畫。這蠍子一變胖,還真有點像小龍蝦。

呂暖暖在一旁沒忍住笑出了聲。

歸璨扭過頭來問呂暖暖:“蠍子是什麼?”

呂暖暖想了想:“蠍子……是一種和小龍蝦長得很像的動物。”

“小龍蝦和蠍子不是一回事?”

“當然不是一回事。”

“蠍子不能吃嗎?”

“呃……能吃。”

“哦。”歸璨把頭又轉了回來,“那不還是小龍蝦嗎?”

正在抽煙的蠍哥被歸璨氣得鼻孔直冒煙。

“蝦哥……不是不是,蠍哥,蠍哥。”意識到自己叫錯了的江賀然連忙改口,“別跟他小子廢話了,直接干他!”

蠍哥早就怒不可遏,一聲令下,一直在旁邊蠢蠢欲動的混混就沖了上來。

歸璨捏了捏拳頭,直接迎了上去。

沖在最前頭的那個人手裏揮着一根木棍。歸璨向前跑了幾步,躍到了巷子裏的垃圾桶蓋上,藉著衝力在空中做出一個飛踢,把那根粗長的木棍生生踢折了。

拿木棍的人猝不及防被掀翻在地,緊跟在他後面的三個人也不由得一愣,被歸璨抓住了破綻,還沒出手就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打頭陣的四個都落了個慘烈的下場,剩下的兩個小弟也就沒了戀戰的打算,下意識地往回跑。

眼看這些人沒了再打的意思,呂暖暖拉住歸璨就想和他一起趁亂離開,不管怎麼樣都是對方人多,再這麼耗下去對他們沒有好處。

“歸璨,咱們先走。”

歸璨正要去追:“可是他們剛才打你了。”

“沒事的,已經不疼了。”呂暖暖踮起腳來摸了摸歸璨的頭髮,她知道這是最能安撫他的辦法,“已經不疼了,乖,我們回去。”

看歸璨那副委屈的小表情,就好像剛才被打了一巴掌的人是他一樣。呂暖暖不由得覺得好笑:“乖,跟我回去。”

歸璨和她僵持了兩秒,最後還是不情不願地被她拉走了。

江賀然也知道大勢已去,只能跑路,可嘴上還要佔着便宜,罵罵咧咧,語言極具侮辱性。

歸璨這才走出去不到幾步,聽到江賀然的罵聲,他就停了下來。他雖然聽不懂那些髒話的意思,但江賀然的語氣已經讓他隱隱猜到了那些話的含義。他回頭問呂暖暖:“他是在罵你嗎?”

呂暖暖唯恐他再發怒失控,半路死機,於是連忙搖頭:“沒有沒有。”

可江賀然偏要佔這個嘴上便宜,仍舊不依不饒咒罵著。

這次歸璨沒有再問呂暖暖,他直接沖了回去,把江賀然扇成了個豬頭。

江賀然的兩頰被歸璨幾個巴掌扇得高高腫起,歸璨卻仍然覺得不解氣。他想罵回去,但無奈自己肚子裏罵人的詞彙實在是不多。地球上罵人的話他只會一句,他騎在江賀然身上邊扇巴掌邊罵:“多喝熱水!多喝熱水!聽見了沒有,我讓你多喝熱水!”

江賀然長這麼大從來沒聽過這麼奇怪的要求,但他被打成這樣根本不敢多問,只能哀哀求饒:“別打了,我喝,我喝,大哥我回去就喝熱水!讓我喝開水都行,別打了!”

歸璨正打得專註,完全沒留意自己身後有個人在悄然逼近。那個叫蠍哥的人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了一把長長的西瓜刀,無聲無息地繞到歸璨的身後。

呂暖暖瞬間被驚出一身冷汗:“歸璨,小心身後!”

可是已經晚了。哪怕歸璨應聲閃躲,那把刀還是在他背上劃上了一刀,將他的衣服豁出一道口子。

天色昏暗,呂暖暖看不清歸璨的傷勢,焦急地想要上前。歸璨卻叫住了她:“不要過來!”

歸璨神色如常,那一刀似乎完全沒有傷到他。呂暖暖這才放下心來。

也是,歸璨是個機械人嘛,鋼筋鐵骨,沒有這麼容易被傷到的。

蠍哥知道歸璨身手不凡,但他手上有西瓜刀傍身,而對方手無寸鐵,那麼眼前這個對手應該是沒什麼勝算。想到這裏,蠍哥大喝一聲,舉刀就向歸璨劈頭蓋臉地砍了下去。

歸璨躲都不躲,只是死死地盯着那把砍向自己的長刀。

眼看那把刀就要砍到歸璨的臉上,呂暖暖尖聲大叫。只是那把鋒利的鋼刀卻如同脆弱的玻璃一般碎成了無數碎片,又像紙片一樣輕飄飄地落到了地上。

轉眼之間,蠍哥手裏就只剩下一把刀柄。他一下子傻了眼,完全無法理解在剛才的那一瞬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呆愣了幾秒后,蠍哥直接扔了自己手上僅剩的刀柄,大嚷大叫地跑開了:“鬼啊!妖怪啊!”

哪怕平日裏的蠍哥威風凜凜,在遇到這樣不可思議的事情之後也只能連滾帶爬地逃命了。

直到他跑遠了,歸璨才鬆了口氣。

呂暖暖也拖着發軟的雙腿來到他跟前:“你沒事吧?”

歸璨搖搖頭,和往常一樣面無表情:“沒事。”他一邊說著,一邊下意識地把自己的後背輕輕貼在了牆上。

“快讓我看看!”呂暖暖不管他那套,執意要看他的後背,“讓我看看有沒有傷到裏面的零件!”

歸璨根本拗不過她,被她生生地扳過身子,露出了自己的後背。

呂暖暖不由分說,藉著路燈昏黃的光線掀開了歸璨破爛的衣服。但等呂暖暖一掀開衣服,她就不由得愣住了。

歸璨的後背上出現了一道不算深的傷口,但仍能看到有血液正從傷口中緩慢滲出。

有血有肉,他分明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她不敢相信地伸手輕輕碰了一下那道傷口。

劇烈的疼痛從被觸碰的地方傳來,歸璨冷噝一聲,後背不受控制地輕顫起來。

呂暖暖看到自己的指尖上沾了血,暗紅的、黏稠的、真真切切的血液。

所有的真相都已經被她看到了,歸璨也就卸下了面無表情的偽裝,無奈地笑了。他忍着疼痛,靜靜地看着呂暖暖。

呂暖暖果然愣住了。她看着歸璨,一臉的不敢相信。

下一秒,她就該大聲尖叫、奪路而逃了吧?畢竟在他身上有着太多的不可思議,他是超越了地球人認知的存在。

哪怕凶神惡煞如蠍哥,在遭遇了這種事情后也只能把他當作是妖魔鬼怪,害怕地逃走。更何況是柔弱的她呢?

呂暖暖逐漸回過神來,一把抓住歸璨的手:“跟我走。”

歸璨停在原地沒有動彈:“去哪裏?”

“回家。”呂暖暖沒有絲毫的猶豫,“你的傷口還在流血,我得給你消毒包紮傷口!”

她又拽了歸璨一下,可是歸璨紋絲不動:“快走啊。”

歸璨盯着她:“你不害怕我嗎?現在你知道了我不是機械人,難道不好奇我到底是什麼?我可能是妖怪,也可能是其他可怕的東西,你難道一點兒都不驚訝?”

“怎麼可能不驚訝。”呂暖暖回答,“我是不知道你是什麼。可你是歸璨,不是嗎?”

歸璨還在發愣的時候,呂暖暖已經拉住了他的手。

“走,咱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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