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薊國皇室
大約一個月後，薊國皇室一干人等終於到達蒙山。青雲宗早已派人迎接，只因這茫茫百里連峰，着實不安全。這山中的的妖獸可儘是凶厲愚昧之輩，絲毫不懼青雲宗的威勢。於路中騷擾皇室中人。幸有青雲宗保護，否則怕是半步也動不得，更不用談深入數百里到達青雲宗參加祭天大典。­
皇家所行的仙道可是來之不易，耗時二十年，工者百萬，可謂勞民傷財。薊國甚至於一段時期內，國力不振。甚至是外族入侵，將薊國逼到幾近國滅的邊緣。最後幸有青雲宗相助，方免了滅國之災，但薊國再沒當年滅趙、戚、庚、歷倉四國的氣勢。如今也只是在青雲宗的庇佑下保得平安罷了。­
皇室的車馬華而不實，不能急馳前行。故而大概還有兩三日才能到達。皇室中人倒不覺得什麼，但護送的青雲總弟子卻難以忍受。只是宗門有令也不敢不從。­不過讓這些修士陪着一群凡人，又不能修鍊道法，心中自然難免會有一點怨氣。過了一日後，一行人已經走了約有一半的路程。皇室的隨從之人已是滿面疲色。­
其中行在中央的馬車便是薊明宗李決及越王李匡、佑國王李忻所乘。只聽得車中有一聲音道：“此次事關重大，若然見不道老祖。怕是薊國便要毀在我的手上。”這聲音並非出自越王父子，想來是薊明宗李決的聲音。只是不知道他這番話是何意思。­
車中的李決雙眉緊皺，目光有些散亂，顯然是有深深的疑慮。而越王李匡更是顧慮重重，眉頭硬是擰在一起。車裏變得很安靜，李忻熟睡在一旁。看來近一個月的奔波，讓這個只有九歲的少年，早已身心俱疲。畢竟他還是個孩童。­
李匡突然張口道：“皇兄，如今國勢堪憂，這也怪不得你。都是先人們留下的弊病，我等也只有儘力而為。”李匡說完，看了看一旁在睡夢中的李忻，輕聲說道：“也不知這孩子去青雲宗是福還是禍，哎…。”原本心不在焉的李決也忽然跟着嘆了一聲，又道：“若然無修仙之道，吾等又怎會有如今之窘境。甚至當年開國先祖薊太祖與薊太宗二人早已一統中土，恢復上古蒙青盛世。雖我等已然儘力，但薊國在吾等手中毀滅。吾等又有何面目見列祖列宗！哎…”李決一口氣說了如此之多，又緊着嘆了一聲，更顯落莫、無力。李匡也不多言，心中只是黯然。­
只是二人沒有注意一旁的李忻已是微張着眼睛，想來是早已醒來。­
青雲宗的初月峰上，有一間偌大的院子。正是常玄等人所居之處，位於後山。此時常玄和李靈卻是坐在後山，看着遠處連綿的山峰，均是沉默不言，彷彿僅僅是在此欣賞這等美景。不過，這看守的弟子倒也真讓二人出了院子。想來常玄定是與他們關係已是極熟。­
良久，常玄深吸了一口山中新氣，言道：“李靈，走吧。”李靈一聽，也不作聲。只是默默起身，向著回去的路走着。常玄說完也就起身走了，根本沒有理會李靈如何。­這一前一後兩個身影便走在山中的翠徑上，竟是顯得如此孤寂。­
五日後，青雲宗的山門漸得熱鬧起來，卻是青雲宗三年一度的選徒大典明日便要開始。這些前來的人除了薊國的宗門外，不乏中土其它國的修士，當然還有包括各處的散修。這等大事在薊國可謂極其少有，況且蒙山乃是界教第一山，瞻仰一番自是值得。­
今日乃薊國皇帝祭天之日，薊國的宗門也少不得派人參加。薊國的祭天卻也簡單。只是到薊山祭天台禱告一番。­
此時，青雲宗蒙山議事廳內，有一青衣道士道：“稟告宗主，皇室一干人等沒有生命之虞。只是昏迷不醒，丹陽長老也沒辦法。看來一時半會是醒不來了。”坐在前方的寸尺真人疑道：“這妖孽是何妖類？”青衣道士答道：“當時護送的寸立師叔也沒看透，只是此妖雖道行不高。但所散之紫氣能夠惑人心志。就連寸立師叔若不是已近結嬰。怕也會着了道，寸立師叔也只能將其打傷而已，最後還是讓此妖逃走。”­
寸尺真人聽到‘寸立真人已近結嬰’時眉頭微皺，心神一晃。青衣道士剩下的話也沒聽進去。待其說完，寸尺真人才緩過神，平靜道：“吾已知曉，你且退下吧。”青衣道士又道：“宗主，那祭天之事如何處理？”寸尺真人道“將此事告訴你寸宇師叔，他自會處理。”青衣道士應了聲是，便退下了。­
時至正午，薊山山頂。此刻，各個宗門已然出現，便是薊國皇帝祭天之時。天空正有二人向山頂飛來。待到二人落到祭天台前，一看，卻是那寸尺真人和薊國皇帝李決，這李決不知怎麼醒了過來。­
二人站定后，周圍的修士便全將目光聚於此處。這時青雲宗有一道士高聲道：“祭天。”突然有一仙鶴在李決身旁憑空出現，寸尺真人散出一團柔和的霞光，將李決從腳底托起到仙鶴背部。仙鶴頓時一聲仙鳴，振翅飛起。祭天台高九九八十一丈，仙鶴繞台而飛，不時鳴叫，當真有那仙家風範。­
待到李決到了台頂，台上已有兩小童立於兩側。台下的一干修士便起身向空中飛去。寸尺真人已然到了台上，其餘修士在台的西側列成兩排。­
寸尺真人立在李決一旁，昨側的小童手捧道香，寸尺真人右手一點，道香燃起。寸尺真人舉起道香，李決恭敬的從其手中接過道香。旋及，轉向東方，將道香高舉過頭頂，便深深拜了九下。這時一旁的小童高聲呼道：“禮畢。”李決將道香交於左側的小童。轉向西面對着眾修士大聲道：“天下大治。”
話音剛落，便有仙樂響起，更有仙鶴群群飄舞，祥雲朵朵騰起。祭天台上二童齊聲呼道：“祭天之德，凡生之福；聖名有益，仙路有澤；此乃天地之感悟，眾人俱散矣。”遠處的仙鶴祥雲頓時散去。伴隨着祭天大典悄然結束。一眾修士也一一離去。
祭天台上，寸尺真人看向遠方道：“李決，纔則宗老要見你，你可莫怪我青雲宗。”一旁的李決卻毫無波瀾地道：“宗主，難道師叔他們已經決定了嗎？”寸尺真人又喃喃道：“這薊國就要滅了，走吧。”一旁的李決道：“是，宗主。”­
常玄正在初月峰的後山靜靜的坐着。而後山正對着薊山，那高聳入雲的祭天台着實壯麗。可那一抹極小的身影，讓常玄的眼淚卻不由的落了下來。身旁的李靈也是一動不動地看着祭天台。只是眼角也是如此濕潤。這兩個少年均是一言不語。而是平靜地流着淚。這一刻他們是如此的相似。原來尚小的他們，此時心中已然多了些本不該他們承受的東西。
這日晚上，青雲宗西蒙山有一洞府。洞府極為樸素，但卻相當開闊。不知是何人竟在青雲宗禁地西蒙山開闢洞府。­洞府外倒是安靜，但卻忽然現出一人。正是那青雲宗宗主寸尺真人，寸尺真人看了眼洞府，心中一緊，竟有些激動。這便是他夢寐已求的洞府，他終有一日在這西蒙山會有他的洞府。寸尺真人暗暗想道。
寸尺真人收拾心情向著洞府恭聲道：“寸尺見過宗老，李決我已帶來。”話音剛落，寸尺真人只覺不遠處的禁制已被解除。又有一個蒼老的聲音道：“將他放在洞口吧。”寸尺真人身子忍不住一顫，依言將李決放在洞口。寸尺真人右手一揮，李決便已在洞口。寸尺真人便立刻道：“宗老，人已放好，寸尺告退。”洞內並無聲音傳來，寸尺真人見狀，便轉聲離去。­
寸尺真人走後，就有一股清風從洞中鑽出，將李決驀然卷到洞內。­洞內的陳設也是極為樸素，不過這只是正室，李決正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地上倒是一塵不染。洞內也是極為樸素，不過這只是洞府地正室而已。­
正室內只有一張石床，平常青石所造。有一身影慢慢凝現，卻是一位白須老者，老者看向地上的李決，眉頭一皺。老者神識一動，李決便升向空中，隨及右手一指，散出一道細絲漫向李決，細絲從李決頭頂鑽入，便立刻失了蹤影。過了些許時間后，細絲卻從腳底鑽出。­只是細絲卻成了紫色，於原先的白色相差許多。老者一見，右手打出一團藍色火焰向著那道細絲。細絲剛一碰上藍色火焰，立刻就化為烏有。­
這時李決已經醒來，只是虛弱的很，連站起身來都顯得困難十分。­李決看了四周正看到老者，驚道：“你是何人？”老者淡然道：“吾乃青雲宗宗老，也是薊國李欽。”李決喃喃道：“李欽，李欽…。”心中一凜，旋及撲倒在地，竟哭喊道：“不肖子孫李決見過老祖。”又連忙道：“老祖，快救救薊國。”老者聽了再不復平靜，嘆息道：“吾已知曉。”李決一愣便道：“老祖既然已然知道，為何不阻止？”老者卻不言語。­
李決心中一涼，癱坐在地上。當青雲宗的寸聞真人告訴他青雲宗的決定后。他聯繫了所有在青雲宗的先祖，竟然全部毫無音訊。就如青雲宗沒有李氏子弟一般。­當時李決就覺自己如被人當作棄子一般。那時他想到了李家的老祖，但如今卻是這樣，難道薊國真的要滅嗎？李決在那裏落寞着。­
老者一看，心中也是一動，輕聲道：“李決，此事已是定局。你就想開吧。”李決倒也是萬民之君，氣度自是非凡。­
於是起身道：“老祖，李決明白，回去后自會打理一切。但願能保得李家安全。”老者點頭道：“你這般自是最好，不過李家還是可以保得平安的。”李決恭聲道：“多謝老祖。”­
東方的初陽照在初月峰的院子內，顯得格外安詳。常玄走出房門，看見李靈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一語不發，只看着院子一角發獃。­昨晚，常玄想了很多，可謂徹夜難眠。想必李靈也是如此，常玄隱約知道李靈的身世怕是相差不多。常玄嘆了口氣，走到李靈身旁，言道：“今日便是選徒大典的日子，先去吃點東西吧。”李靈道：“今天就是選徒大典，希望明日我二人還能到後山去。”常玄不禁一愣，不知該說些什麼。李靈已經起身走了，常玄一瞬間發現他並不了解李靈。接着又自嘲喃道：“誰又能真正了解一個人。”­
青雲宗上陽峰上，李忻坐在正廳的一角，看着門口。這時從內堂走來一人，也是青衣打扮，看上去三、四十歲模樣。男子看向李忻道：“李忻，師尊要你去見他。”李忻隨口道：“我知道了。”­男子似乎已經習慣了李忻這般。便退回內堂。
李忻心很亂，從那天在馬車上開始，他再也不復往日的性情。在馬車上他已感受到了孤寂，當日他逃出越王府，便是去他額娘的墓前祭奠。最後累倒在碑旁。­可如今卻有這麼多的事發生，他還不足以知曉。雖然不用承擔，但這所謂的佑國王便是如此嗎？李忻搖了搖頭，起身向著內堂走去。­
內堂中，李忻恭敬的站在一旁，堂上的正是寸應真人，只聽寸聞真人道：“你無需關心這薊國之事。只需好好修習道法，凡塵再與你無瓜葛。你可明白？”李忻點頭道：“弟子知曉。”寸聞又道：“但願你能謹記於心。”只是這李忻心中卻又是何想。­
初月峰上，常玄與李靈看着眼前的仙鶴，難掩心中激動。常玄抬頭看向遠方的蒙山，目光便得有些凝重。或許他的一生將變得難以預料。不再是生老病死，而是那飄渺無期的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