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送行詩
李復郎、徐召、林若逸三人，不認識葉天。
他們本想質問對方是誰。
只是尚沒來及說出口，就見一小姑娘緊隨而至，提裙抬腳，將李復郎面前的矮桌踏個稀碎！
三人頓沒了脾氣，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當今虎朝，能有這份氣力，且又在京畿的姑娘，似乎只有那麼一位。
上將軍趙奐的小閨女，趙錦兒。
有傳言稱，此姑娘乃巨靈神將下界，只是錯投了女身。
傳言雖有誇大，但其力拔山兮的氣力，卻是實打實的，幾乎與昔年的趙將軍無二。
“走，天哥哥，別理他們。哼，這些傢伙，就是見不得別人好！”
趙錦兒伸手拉住葉天，把他拽走了。
直等兩人去了最前面落座，李復郎望着面前被踩塌的矮桌，低吼一聲：“欺人太甚！”
他好歹是虎朝今年的狀元，三才茶會最重要的角色！
你個毫無教養的野丫頭竟膽敢找我麻煩？！
林若逸亦不滿道：“都說趙將軍治軍有方，如今看，定是夸夸其談。子女毫無教養，何談領兵北伐？！照我說，他定要吃敗仗！”
徐召倒是什麼也沒說，只盯着趙錦兒所坐位置定定走神。
……
“太子殿下駕到！”
“雨蝶公主駕到！”
“八皇子殿下駕到！”
茶樓外傳來三聲唱報。
滿廳人當即起立，躬身相迎。
虎朝太子紹倫走在最前面，當先邁入廳中，面上洋溢着微笑。
雨蝶公主落後兩步遠，身穿金黃流裙，外披白紗，盤發束釵，既端莊又顯秀麗。
三甲提名的才子們，眼睛都看直了。
李復郎更是痴痴望着，魂兒不知飛去哪裏。
再後面，便是八皇子紹庚。
此子生的肥頭大耳，外八字眉配着雙小眼睛，一臉生人勿進的惡人相。
而最後進來之人，便是趙擎。
他剛進門，便感受到迎面而來的種種惡意。
那些三甲提名的才俊們，無不斜眼打量過來，眼神或是鄙夷，或是怨毒。
趙擎自然明白，此舉，是因自己搶了他們的‘白蓮花’之故。
只是雨蝶公主這朵花，還真不是搶來的，屬於強推強賣，自己不從都不行。
“蓉姒公主及駙馬到！”
茶樓外再度傳來唱報。
趙擎一回頭，頓見到了老熟人。
在容貌與雨蝶公主有三分相像的女子身旁，賈柯單手負后，另一手揚起來，不斷對席間眾人打招呼。
他似乎在學子間很有聲望，處處可聽見對賈狀元的恭維聲。
這可把其得意壞了，清清嗓子準備講兩句。
“哎呀。”
蓉姒公主忽然抬手撫額，嬌滴滴道：“怎得出汗了呢？”
賈柯立馬放棄要講話的意思，掏出隨身帶的帕子，躬身湊近，笑着為其擦汗。
趙擎瞧的連連撇嘴，十分想告訴他，舔狗最後一無所有。
“子英。”
身後有人叫自己。
“啊？”趙擎回頭。
只見在大廳上首高台處，已然落座的雨蝶公主望了過來。
縴手一抬，點往右側。
“過來。”
好嘞！
趙擎立馬將舔狗之詞拋之腦後，屁顛屁顛去了。
今日三才茶會，雨蝶公主作為主辦人，自是要在場的。
而紹倫、紹庚兩位皇子，則屬於特殊賓客，代表皇家，故被請去二樓雅間。
趙擎坐下不久，蓉姒公主也走了過來，坐於雨蝶公主左側。
“來人，上茶。”
雨蝶公主一聲令下，三才茶會就此開始。
在茶樓夥計沏水斟茶之時，時任虎朝戶部侍郎的左千秋，此番充任茶會司儀，立於高台下方，朗聲道：“北罹侵擾邊境，南羽虎視眈眈，此正為我輩讀書人，振國揚威之刻！聖人有雲，書生氣節，在於修身治國平天下……”
“大哥！”
席間有人呼喚。
趙擎偏首去看。
見是趙秀、趙謙倆兄弟，以及小妹趙錦兒，以及男主葉天。
趙擎擺擺手算是打個招呼。
可似乎幾人有話要與自己說，紛紛招手示意他過去。
趙擎正要起身，豈料雨蝶公主眼神一掃，冷道：“別動，坐好！”
得嘞！
趙擎只好對幾人攤手。
葉天神色急切，好像真有什麼重要的事，邊張嘴展示口型，邊悄悄點指後面幾個不認識的人。
趙擎看了半晌，也沒瞧出什麼意思。
就在這時，左侍郎講完了話，惹得滿廳掌聲雷動。
“今日茶會第一首詩，為賈都尉所獻。賈都尉乃前年狀元，詩才受陛下肯定，更迎娶了虎朝蓉姒公主，嘖嘖，美人千金，讓我好生艷羨吶！”
眾人大笑。
高台處的蓉姒公主小臉一紅，啐道：“這個左千秋，越老越沒正行！”
這時，在左侍郎邀請下，賈柯含笑起身，邁步立於兩席間，緩緩吟道：“冰結霧起風未消，月明星耀淡雲薄。書卷明燭筆墨濃，我輩書生意氣高！”
“好！”
在座讀書人紛紛鼓掌。
坐於上方的趙擎，聽的直皺眉頭。
就這？
看來虎朝詩詞也就那麼回事，完全不上檔次嘛！
他哪裏知道，曾受五千年文化熏陶過的現代人，見過的詩詞，那都是一段歷史的絕唱。
以致眼界與口味都被養刁了，尋常不出彩的詩，根本入不了法眼。
賈柯吟完詩，自去蓉姒公主身側入座。
“感謝賈駙馬的開場詩。”左千秋似也知道，自打成親后，賈牧逢的關注點，就不在書本詩詞上了，所以這首趕鴨子上架的詩，實在沒什麼好點評的，索性直接安排進入斗詩環節：“有請雨蝶公主，擬下茶會第一題。”
廳內瞬間安靜。
青年才俊也好，大家閨秀也罷，均期待望去。
雨蝶公主想了想，悄悄瞥眼趙擎，頓有了計較。
“前日趙將軍，以近天命之年領兵北伐。所以這第一題，便以‘送行’為題吧。”
趙擎一愣，詫異看她。
雨蝶公主慌忙轉移視線。
“好，就以送行為題。”左侍郎對眾人道：“男女兩席，可各選一代表，以題賦詩。”
話音剛落，就見席間三甲提名之人齊齊起身，抱拳道：“我等共推趙子英為代表。”
“啊？”
左侍郎十分意外。
“你們是否弄錯？雖說是選一代表，但也得作詩比拼才成吶，怎能……”
李復郎邁步來至過道，先施一禮，而後道：“趙大公子才高八斗，詩才絕艷。更有‘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的佳作，在坊間流傳。我等嘆為觀止，自配不如，所以趙大公子自然當仁不讓！”
“正是如此！”
林若逸於席中贊同：“趙大公子萬誤推卻，我等洗耳恭聽。”
“洗耳恭聽！”
一眾三甲才子齊聲響應。
“這……”左侍郎回首看向雨蝶公主。
雨蝶公主也沒想到，會遇到這個情況。
她為難的忘了趙擎一眼，壓低聲音問：“你可有準備？”
後者輕鬆一笑，站起身。
“蒙眾才子抬舉，既如此，那我就獻醜了。”
說罷，就要背誦。
雨蝶公主大急，忙伸手拉下對方衣袖，提醒道：“別逞強！三才茶會的詩文，是要做成詩集傳閱的！縱使已有腹稿，也該好生推敲，豈能張口就來？！”
趙擎晃晃手指，示意她寬心，旋即深吸口氣：“寒雨連江夜入吳，平明送客楚山孤。家中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
一首王昌齡的芙蓉樓送辛漸，孤寂、凄冷，韻味無窮。
因虎朝是沒有洛陽城的，所以趙擎把洛陽改為家中。
此詩一出，滿廳寂靜。
讀書人多是感性之人，耳中聽着詩句，腦海中早已想像出詩意所描繪的畫面。
其中趙秀、趙謙、葉天感慨頗深，直接把自己代入了‘家中親友’這個角色。
至於趙錦兒，雖說她不太懂詩，但卻是個理性的孩子，當即哇的一聲哭了。
“爹爹不會回來了嗎？怎麼大哥說的，像是爹爹已駕鶴西去了？！”
葉天連忙柔聲安慰，表示大哥的詩，只是送行人的感觸，並非離別人的歸宿。
足勸了好一會兒，小姑娘才不哭了，然後順勢依偎在對方懷裏，抽抽噎噎。
見到這幕，趙擎由衷的沖小妹挑起大拇指，贊其上道。
平明送客楚山孤……
雨蝶公主同樣被詩文意境所觸動，以致歉意的看向趙擎。
看來那日，不該禁他足的。
原來他心裏，是如此孤寂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