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丁定平千里投軍
高祖武皇帝,泰山南城人也;姓丁,諱衡,字定平,太祖德皇帝之長子也,靈帝世,太祖為五原守,及冠之年以從軍太祖處,千里之行,僅隨從十數人矣。
高祖少機警,姿容雄壯,八尺一寸,臂力過人,能舉千斤,弱冠之年便以開三石之強弓,太祖常耀為丁門之虎也——《晉書.武帝紀》
烈陽高照,河水沸騰喘急,陳留郡往孟津官道上,豪車往來不絕,路旁荒草上,三三兩兩的卧倒着幾個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流民,豪右往來於道,而流民倒斃於野。
騎在馬上的丁衡收回目光,詢問一旁的奴僕,“距離滎陽還有多久?”
“少主,此間距滎陽不足三十里,半日路程便可至,”回話的是一個身着緊袖黑長衫,留着密須的國字臉漢子。
“嗯,小心照看主母姑娘車輛,不可出錯,”丁衡看着四周,仔細的吩咐道。
“少主放心,奴曉得!”
“衡弟,過來!”
丁衡騎在前頭,突然被熟悉的聲音喚住,知道是自家阿姊喚他,便打馬而回,“阿姊,何事喚我?且將窗帘放下。”
丁衡望向倒在路旁的流民,眼神十分的警惕,見有尋聲望來的目光,丁衡怒目而瞪,對視者無不膽怯收眼。
不怪丁衡這般警惕小心,實在是現在這個世道過於的危險,現在已經是光和五年夏了,連年大旱,導致饑民橫生,一路從老家泰山郡南城過來,投宿驛站,都聽了不知道多少回,路上有舉家被盜匪截殺的了。
就是他們這一行,路上要不是有丁衡鎮住,估計到不了司隸地界,在兗豫交界就得被人連鍋端了,自己的母親姐姐弟弟都在這車上,後頭還有好幾輛載着家財的馬車殿後。
在出泰山郡的山腳下時,就第一次遇到了攔路的劫匪,還沒等強盜頭子說出開場白,便被丁衡一箭射穿喉嚨,三石之弓豈是兒戲,箭過賊喉,復又釘在身後賊眾的胸口處。
一箭斃兩,其餘的強盜一呼而散,丁衡怕是調虎離山之計,不去追趕,而是又射倒兩個,便揚長而去,至於這些屍首,自有賊人自己收拾。
“衡弟,日頭酷熱,且飲些清水,”隔着車簾,聲音空靈婉轉,纖纖玉手伸出,將黑漆雕紋碗遞給丁衡。
丁衡在馬上接過自家阿姊遞過來的碗,一飲而盡,“謝過阿姊。”
“母親,前面不到三十里便是滎陽,申時想來便能到,若匡弟腹餓,可先墊點乾糧,此處野外,人多眼雜,實在不方便就食,”丁衡小聲的對着裏頭的母親說道。
“大兄好生瞧不起人,我何時說肚餓了,哼!”
車內傳出一孩童的稚嫩聲來,引得車內車外一陣低笑。
“是誰剛才跟我說餓了的,還埋怨你大兄的,”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傳出,雖說著責備言語,但卻盡顯溫柔之意。
“我沒有,不是我,母親你亂說。”
“呵呵,”丁衡被弟弟丁匡的話給逗笑了,“匡弟最是有男子漢氣概了,怎麼會說出這番話來,大兄想來也是不信的。”
“匡弟,大兄這有幾個炊餅,過隴城時丁參給大兄購的,大兄也不知味道如何,匡弟給大兄嘗嘗可否,”丁衡從內褡褳處拿出一個絹布包來,順着車簾縫遞了進去。
“嗯,好吧,那我便嘗嘗,”小傢伙嘴上說著,伸手接過就是一嘴咬了上去。
“如何?”
“嗯,還行,墊飢足爾。”
“大兄你也嘗嘗。”
丁衡沒有去接,“大兄食不來軟的,干餅足矣,若合味,且先食着。”
便轉馬往前頭領路去了,車內好一陣嬉笑,阿姊作勢要去拿丁匡懷裏的炊餅,還被他好一陣躲閃嬉鬧,車內快活一片。
他叫丁衡,原不是這東漢人,十八年前,不知什麼緣故,成了丁陶氏襁褓中剛出月的嬰兒,他出身泰山望族丁氏,祖父丁恆官至丹陽太守時,在任時為兒子丁原娶了丹陽郡陶氏的淑女為妻,生長女丁媛,字靜姝。
隔年便生下丁衡,去年及冠后取表字定平,沒錯,他老爹就是被呂奉先一刀割了腦袋換取富貴的丁原丁建陽。
他這一世還有個在京師為官的舅舅陶謙,陶謙的妻舅是剛剛因黨錮被罷官從豫州刺史位上下來的王允王子師。
第一次知道這些的時候,丁衡整個人是懵的,原來他老爹還有這麼一層關係在,怪不得可以在以後接任并州刺史,怪不得可以在老家南城縣被徵辟為吏后沒幾年就直接被調到鳥不拉屎的五原郡當個勞什子太守。
爾母婢的,調那麼遠,怕不是有仇吧!
從泰山郡到五原郡,中間可是隔着好幾千里地,後來才知道,原來自己這個老爹還是個老憤青,一心想效衛霍封狼居胥,正值皇帝賣官鬻爵之際,祖父給他捐了好大一筆,誰知這個笨蛋直接選了個鳥不拉屎的五原太守,差點沒把老爺子直接氣死。
上任了兩年多了,寫信回來說想念妻女,要老父母和自己妻女一同北上去相聚,差點沒讓老爺子寫信噴死,就你那破郡守,乾脆辭了回來算了,還要我們去和你一起到塞外吹風吃沙,可為人子乎!人言乎!
但熟悉歷史的丁衡卻大為的認同,因為現在已經是光和五年夏了,離黃巾起義不足一年多了,自己勢單力薄的,妄圖說什麼來改變是不現實的,兗州大亂之像也以具象。
到處都是逃難的流民,拋荒的田地,世家大族高牆築塢,他丁家也不可避免的築起了塢牆,防止流民的滋擾,但你要老爺子去到五原跟你這傻子吃風沙,他是萬萬不肯的。
再說還有族人在呢,老爺子身為丁氏族長,怎麼可能因為你一句想念的屁話就拋棄其他族人跑到五原去。
“汝若於京師為官,為父尚且前去相聚,區區五原郡守,早辭為妙爾。”
信是丁恆老爺子念,丁衡寫的,實在是父不言子之德,子不言父之過,聽老爺子罵,丁衡還得好心的給他來個春秋婉轉筆法,迂迴一下。
不然信實在是沒法看了,估計要是知道是丁衡寫的,估計丁衡逃不了一頓打。
“少主,前面就是滎陽城了。”
就在丁衡思索間,車隊來到了滎陽城外,此時已經是黃昏時分,城門口熙熙攘攘的,車隊入城極為緩慢,但也好過在野外過夜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