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昨夜風兼雨,簾幃颯颯秋聲
“胡鬧!”沒等宋沈氏的話說完,就被宋君儒嚴厲打斷:“月晗與毓璟明日就要大婚,你怎能有如此荒唐的想法!且不論月晗和毓璟兩個孩子年少情深天造地設的姻緣不能拆,就是月晗手握驪淵丹書,也絕不能讓她嫁給其它世家,這下一任驪淵侯,只能在我宋氏!”
宋沈氏膝行至宋君儒身前,抓着他的袍擺道:“先生心疼月晗,心疼毓璟,卻唯獨不心疼阿瑤,你因為夕秀虧欠着我,如今,你又要為月晗虧欠阿瑤嗎?我們母女究竟欠她夕秀母女多少,欠你宋君儒多少!毓璟本就是我中意於阿瑤的良配,是你一意孤行指給了月晗,如今阿瑤眼看狼入虎口,她宋月晗竟順心順意一生圓滿,憑什麼!”
面對宋沈氏的聲嘶力竭,宋君儒無比苦惱,他將宋沈氏攙扶起來耐心道:“我知你心疼阿瑤,我也心疼,可是月晗的婚事不單單是她嫁給誰那麼簡單,她手握驪淵丹書,她的婚嫁,決定着下一任的驪淵侯花落誰家,她只能嫁給毓璟,讓毓璟入贅,才能保住我江左宋氏驪淵侯之位,為夫不能不以大局為重啊!”
宋沈氏眼淚幾乎流盡:“大局大局,難道驪淵侯之位比自己女兒的性命都重要嗎?今日你若對阿瑤不管不顧,我也不會再顧及其它了,我說什麼也不會讓阿瑤嫁給景知焰!”
宋沈氏說完奪門而去,宋君儒想要去追,最終卻望而卻步,只剩下一聲無盡的嘆息。
前院發生的一切,景氏的到來,景知焰的提親,宋君儒夫妻的爭吵,後院的月晗姐妹一無所知,別院裏準備明日大婚的蘭毓璟更加不知。
入夜,宋君儒在前廳與景知焰周璇,宋沈氏卻悄悄溜進了宋君儒的書房,她四處搜尋,終於在一個極其隱秘的柜子裏找到了一張織錦緞。
這錦緞是用七彩琉璃錦線織就,在昏暗的房間裏依舊散發著光澤,奈何宋沈氏雖為敦煌沈氏的大小姐,卻從小在楚地長大,並不知道這錦緞的特別之處。
宋沈氏將錦緞展開,藉著窗外的月色,只見上面赫然寫着血字:“世事漫隨流水,算來一夢浮生,可憐晗兒年幼,只能托君照拂。晗兒系秀與盛郎之女,望君能與其遺孤一併撫養成人,秀碧落黃泉,銘記深恩。”
一紙血書,讓宋沈氏的雙眼頓時閃耀起希望的光芒,她聲音里都帶着難以克制的激動:“原來月晗竟是夕秀與蘭盛的女兒,毓璟與月晗竟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妹!宋君儒啊宋君儒,為了驪淵侯之位,你可真是不折手段啊!”
宋沈氏想罷,攥着血書匆匆離了書房,徑直往蘭毓璟的別院走來。
彼時的別院,張燈結綵,一片紅紅火火,入眼都是喜慶。
蘭毓璟正帶着丫鬟僕人清點着明日迎親的物品,一抬頭見宋沈氏行色匆匆的進來,他忙停下手裏的事情,迎上宋沈氏行禮道:“伯母。”
宋沈氏看着滿屋子大紅喜字,竟覺得無比刺眼,於是對周圍的丫鬟僕人道:“你們先下去吧。”
丫鬟僕人應聲齊刷刷退了出去,蘭毓璟看宋沈氏神色不對,上前攙扶了宋沈氏在椅榻上坐下,溫和道:“伯母這麼晚過來,是有什麼事嗎?可是毓璟在迎娶禮數上尚有欠妥之處?”
宋沈氏看着一臉溫潤謙和的蘭毓璟,深深的嘆息一聲搖了搖頭:“毓璟啊,有件事,伯母也是剛剛得知,事關倫常,伯母實在不能瞞着你。”
蘭毓璟陡然一聽,一陣雲裏霧裏:“伯母此話怎講?”
宋沈氏從衣袖裏取出了琉璃錦遞到蘭毓璟面前,蘭毓璟有些疑惑,宋沈氏道:“你自己看吧,這是伯母剛在你伯父書房找到的。”
蘭毓璟疑惑着接過打開,伴隨着每一個字入眼,蘭毓璟溫潤的臉龐逐漸變的煞白,一雙皓月明眸逐漸瞪大。
“這,這不可能,父親從來都只有我母親朝華夫人一人,怎麼可能和夕秀夫人在一起?更何況夕秀夫人與我母親乃義結金蘭的姐妹,她怎麼可能和我父親……不可能,這不是真的!”
蘭毓璟腦海里第一時間是一千萬個否認,雖然當年蘭氏滅門,他只有五歲,但在他的記憶里,父親蘭盛與母親朝華卻從來沒有爭吵過生過嫌隙,若蘭盛還有除朝華外任何一個女子,他們夫妻二人又如何能琴瑟和鳴至死不渝?所以他絕對不相信夕秀和自己父親有關,更不相信月晗會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
宋沈氏起身道:“說實話,若不是看到這血書,伯母也不相信,可當初月晗找上宋府,就是憑藉這一封夕秀夫人的血書,先生才作主將其認進宋府,但這血書,先生卻從未給任何一個人看過,以至於這些年,我也一直以為月晗是夕秀與先生的女兒,殊不知她的生父竟是你的父親,若非今日情非得已,我也絕對不會想到去找這書信,也就不知道你和月晗這姻緣,竟是一段亂倫戀。”
面對突如其來發生的一切,蘭毓璟迫使自己冷靜下來,有理有據道:“伯母,僅憑一封血書就斷定我與月晗的關係,未免太過武斷,我相信我的父親不會與夕秀姨母有關聯,我也相信夕秀姨母絕對不會做出傷害我母親的事!這中間一定是有隱情的。”
宋沈氏本就對月晗歌妓所生有所偏見,再加上這些年宋君儒對月晗的好,比對她嫡出的晞瑤都更勝一籌,如今事關晞瑤安危,她心中更是不平的很。
“毓璟,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了,一個煙花妓女,哪裏有什麼忠貞可言?更何況若非事實,她怎麼會憑空說月晗是她與你父親所生?事實擺在眼前,容不得你信與不信,這些年你是我一手帶大,我將你視若己出,若非事關倫常,我也不忍看你如此難過。”
宋沈氏的一句“煙花妓女”不偏不倚的刺在了蘭毓璟的心上,蘭毓璟與月晗同為歌妓所生,即便自己母親是蘭氏明媒正娶的夫人,在宋沈氏心裏,也依舊是出身低賤的歌妓。
“伯母,我不可能僅憑這麼一張不清不楚的血書,就斷定我與月晗的身份,我不管伯母出於什麼目的來找我,這件事若非月晗證實,我絕對不會相信。”
蘭毓璟說完拂袖離去,宋沈氏看着蘭毓璟急匆匆離開的背影,心中默默道:“阿瑤,你放心,母親一定會救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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