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精神病院
迎面走過來四個人。
為首一人。
穿着雪白醫生服，身材高挑，走路間一雙長腿似乎帶着風，使得後面的人只能一路跟着小跑，冷若冰霜，面無表情的，女人。
季雲開看過去的瞬間，女人同樣啪地合上手裏的病曆本，回望過來。
兩雙同樣凌厲的眸子對上的瞬間，好像平地里起了一陣風，走廊上一瞬間靜默下來，腳步聲也變得輕不可聞。
直到四人走到溫覃面前的4101病房門口停下腳步，季雲開這才看向女人醫生服上的胸牌：“精神科客座專家，越清！”
微微讓開身體，季雲開就看到了存在感弱了不止一籌的唐修文。
畢竟，那張時不時在登在娛樂版新聞上的臉，想不熟悉都難。
只是現在那張一直意氣風發看起來絲毫不到五十歲比之溫覃更成熟英俊的臉，此刻蒼老地可憐。
眼睛裏流露出來的絕望更是讓人微微側目。
季雲開本能地看向這對親父子中的另外一個。
不過溫覃垂着頭，讓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余垂在肩側的一雙手微微顫抖着。
父子間沒有一個與對方眼神對視。
氣氛沉默到尷尬。
只有一人，絲毫不受影響。
病房的門，啪嗒一聲開了。
等四個人都進去后，季雲開腳尖在原地頓了頓，看着沒關的房門，也跟着踏了進去。
順着眾人的目光，轉了半個身就看到了病房裏坐的毫無聲息的人，一個穿着天藍色家居服，形容清減的女人。
她靜靜地背對眾人坐着，坐姿隨意優雅，只一個背影就讓季雲開響起一個詞語。
風姿綽約。
好似在閑看流雲落花，那閑適的味道似乎浸透了整個房間。
可她面對的，偏偏是一堵雪白雪白沒有任何裝飾的牆。
季雲開眼前劃過溫覃臉上深狠的傷口，想到就是面前這個一身恬雅的女人用手划傷的，心頭沉了沉。
坐在椅子上的女人聽到動靜后慢慢站起來，許是動作有些大，被一根木簪挽起來的長發悠悠然飄下來一縷，伴隨着女人轉身的動作飄散在空中。
這一幕落在眾人眼中，端的是歲月靜好。
刻在季雲開看到女人那張臉的瞬間，情不自禁地深吸了一口氣。
那是火焰中開出的花，傾城妖艷，一個眼神就是魅惑天成。
但季雲開吃驚的是，這個女人的身份。
邱楚歌。
邱楚鳶同父異母的妹妹。
當時人稱，這是一朵從塵埃里開出來的凌霄花。
從紅遍兩岸三地的玉女掌門人，到響徹國際海內外的巨星邱楚歌。
僅僅26歲，就達到了常人一輩子都難以企及的高度！
這是一個時代的傳奇。
湮滅人前二十年，沒想到真正的面對面，竟然是在精神病院的病房裏。
看到這麼多人進來，邱楚歌一點驚訝的表情都沒有，露出一個恬靜至極的笑，自顧自走到一邊倒了杯水，這才重新坐回椅子上，面對着眾人，最後看向依舊面無表情甚至眼神沒有一絲變化的越清，眉心乍皺，語氣微微有些苦惱：“對不住，越醫生，我剛剛沒有管住她！”
越清微微頷首，鋼筆停留在紙頁上，明明還是冷若冰霜的表情嗓音卻是意外的清涼溫柔：“邱小姐，最近一段時間你的發病次數越來越頻繁，需要我給你加一支抑製劑嗎？”
和病人說話用商量的口吻，周圍穿醫師袍的人卻是司空見慣。
整個精神病院，恐怕也找不出來一個這麼與眾不同的病人了。
“嗯，用吧！”邱楚歌沒有猶豫地點頭，像是絲毫不在意那東西用多了會造成腦死亡的後果，接着又微微嘆了口氣，“唉，那孩子也算是我兒子，可是我不能見他，越醫生替我說聲對不起吧！”
越清抬頭看了邱楚歌一眼，這人又恢復了他們來時面對着牆壁的姿勢，除了手邊的一杯水好似從來沒有動過。
她輕輕合上手裏的病曆本，側頭看了一眼從頭到尾都沒機會開口的唐修文，率先踏步走了出去。
季雲開倒數第二個退了出去。
其他人包括溫覃一直靜靜地守在門外。
病房裏。
唐修文看着三米遠處那道清瘦不失婉約的背影，下意識地往前走了兩步又有些害怕似的退了退，猶豫了片刻還是把手邊一直提着的袋子放在手邊的桌子上，小心翼翼地開口：“阿阮，我給你帶了兩本畫冊，是你最喜歡的畫家靳年的作品！”
話音剛落，病房裏杯子撞擊在牆壁上的聲音緊跟着響起。
唐修文摸摸劃了一道血痕的耳朵，回頭看了一眼被砸出一個凹坑的牆壁，再不敢多說一個字，輕輕地退了出來。
病房外。
季雲開靠在牆壁上握着手機把編輯完的內容按了發送鍵，抬頭看了一眼出來時半邊肩頭已經被血染紅的唐修文，又看了眼失魂落魄的溫覃，把手機放回衣兜里，走到唐修文跟前。
“唐先生！”
唐修文失魂落魄地抬頭，看着走到面前一身清冷的少女，面帶疑惑，唯獨沒有羞惱。
季雲開手指向溫覃：“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季雲開。按理說，這是你們的家事，我不該管。但溫覃是我的朋友，他現在這個樣子，讓我很擔心！”
“我們談談吧！”
唐修文有些遲疑，但看到溫覃臉上剛剛凝固的血，最後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一行人氣氛凝重地向著電梯方向走去。
樓層顯示正好到四，最靠近電梯邊上的諸蔚正要按按鈕。
電梯門“叮”地一聲開了！
入目是雷玖正一臉不耐煩地靠在牆壁上聽着對面女人的碎碎念，不掩嫌惡地皺着眉的樣子，電梯門一開，他轉頭一看，登時有些發愣。
季雲開諸蔚洛麗塔三人的面色還算平靜，但溫覃和另一個中年男人形容就狼狽地多了，身上挂彩，全身瀰漫著我不想說話請不要打擾我的氣息。
雷玖動動嘴，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季雲開率先走進電梯，身後的人魚貫而入。
電梯另一側站着的女人正在低頭看手機，聽到動靜好奇地抬頭，正好對上季雲開無意間掃過來的眼神。
先是一頓，接着瞳孔猛地睜大，手上一個不穩，價值不菲的手機就來了個自由落體，掉在地上摔得屏幕粉碎。
“你你你······”也沒顧得上撿手機，眼神如同見鬼般你了半天。
季雲開挑挑眉，飛揚的眉峰更是讓女人瞪大了眼，“你認識我？”
“不認識，不認識！”女人這回倒是答得飛快，正好電梯五層到了，女人撿起手機跟被鬼追似的跑了，穿着高跟鞋健步如飛。
季雲開回頭，被眾人打量的眼神弄得一愣，“看我幹什麼？”
雷玖摸摸下巴，腳邊往旁邊一抵，擺出一個瀟洒的姿勢來：“我在想你是哪路神佛，看那女人看你一副見鬼的眼神！說是不認識我都不信。哦，對了，那張支票就是賠給她的！”
季雲開點點頭，不說話了。
心裏有什麼盤算就不好說了。
雷玖見狀默默住嘴。
出了住院部的大門，季雲開把一直默默當隱形人的洛麗塔叫到身邊，看向雷玖：“你們先回公司，把阿塔帶上，端茶小妹或者你的秘書，總之給她一個職位，把人給我看好！我一小時后回去。”
雷玖俊臉一抽，張口就想拒絕。
這個明顯一副社交恐懼症的小丫頭他帶回去是要當祖宗供着啊！
不過被季雲開冷眸一掃，還是乖乖領着人走了。
季雲開抬頭看了眼當空的艷陽，只覺得從回來起，一層接一層密密麻麻的網就朝她當頭籠罩下來，讓人喘不過氣。
那塊熏香還在衣兜里好好放着，季雲開下意識地摸了摸，深呼吸了一口，步履堅定的向邁巴赫走去。
同時心裏告誡自己：會全部解決的！
可心裏，真的很想小寶貝們了！
慢時光咖啡屋。
選了一個隱秘的卡座，四人凳。
季雲開看了眼溫覃眼角的傷口，喚來剛剛離開的服務員：“麻煩你去對面藥店買盒創可貼過來！”
服務員為難地皺了皺眉，看着面前美得過分的臉不忍拒絕，但上班期間私自外出，被領班知道是要扣工資的。
季雲開見狀沒再為難服務生，拉開凳子正要起身。
一隻手突兀地伸了過來。
隔着整個花架上的藤蔓，伸過來的手，素白，纖長，指甲圓潤，在咖啡館的燈光下熏染了一層溫潤的光。
食指和中指間，夾着兩片創可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