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郁夏的午飯是在法院食堂里吃的,工作人員給她發了一張飯票,她來到食堂,跟在那些職工後面打飯菜。
不得不說,食堂的飯菜還是挺營養均衡的。
她旁邊一桌的兩個女孩子正在討論最近很火的百合電影,其中一個女孩子道:“女主一舉一動都散發著濃濃的魅力,讓人不可抗拒。”
另外一個女孩子則跺着腳:“對,對,對,你還記得她撩着頭髮極其性感地對小受說:儘管來,不管你是用投懷送抱還是欲擒故縱。”
兩個女孩子說到動情處還發出了小聲的尖叫,惹得其他人頻頻回頭。
她們討論的電影,郁夏也看過,兩個女主互動的小片段甜到蛀牙,劇情走向峰迴路轉,所以特別火。
郁夏在決定回到辦公室前在外面曬了會太陽,現在的天氣室內室外相差特別多,室內穿兩件都嫌冷,室外穿一件都是暖洋洋的。
沒過多久便接到了岑荷的電話,“小朋友,我到了,要不要來車上曬會太陽?”
郁夏按照岑荷的指示找到了岑荷的車。
岑荷把椅子往後倒,人半躺着,如墨的頭髮在椅背上散開,精緻的五官,精緻的妝容,車裏放着音樂,那副漫不經心地模樣深深融進了郁夏的心裏。
郁夏也躺了進去,小小的幸福感從心底生出,是那種近在咫尺的真實感。
她閉上了眼睛,享受着這一刻的陽光,這一刻的音樂,這一刻的美好。
下午一點半上班,岑荷難得睡了一個好覺,她醒來的時候,郁夏還沒醒。
郁夏如鴉羽的睫毛輕輕顫動着,臉上細小泛白的絨毛像極了蒲公英,岑荷輕輕拍了拍郁夏的臉頰。
郁夏揉着睡眼惺忪的眼坐了起來,岑荷戲謔道:“醒了啊,你剛剛說夢話了。”
郁夏還處在剛睡醒的神遊狀態,沒有立刻反應過來岑荷說的話,她剛剛睡着的半個小時中的確做了一個短短的夢,關於岑荷的,那部百合電影中有個情節是攻騎着自行車,後座上坐着受,受用手環抱着攻的腰。
夢境裏攻替換成了岑荷,她自己則變成了那個受,藍天白雲,自行車一路經過了油菜花田,湖泊,夢境裏知了叫個不停,她側坐靠着岑荷的後背默默地念了一句:姐姐,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羞恥感爆棚,這種感覺就像是小時候跟爸媽一起看電視,突然之間電視上出現男女接吻的鏡頭。徹底清醒的郁夏清了清嗓子,抱着一絲絲期待:“我...說什麼了?”
岑荷覺得有趣,拖着腔調:“你說...”
郁夏看到岑荷上下打量的目光發怵,難不成她都已經知道了?
郁夏告訴自己要鎮定,腦子飛速轉動着要怎麼應對接下來的事,她已經想好了要怎麼解釋的時候。
誰知岑荷輕輕彈了彈她的頭,語氣溫柔:“這麼緊張做什麼?我騙你的,你沒有說夢話。”
“不過看你這樣子,你是有事瞞着姐姐?”
郁夏愣住,差點就被套進去了。如果真的說了上述夢話,她的想法借口是:姐姐,我們要永遠在一起...打王者榮耀。
“還是說,少女懷春,你夢到了不可描述的......”
郁夏的耳朵發燙,連帶着脖子和臉蛋一起滾燙異常,她別過眼:“沒有的事。”
岑荷不再繼續逗她,笑着說:“快要一點半了,進去工作吧。”
郁夏沉默了幾秒:“姐姐,我是不是好欺負,不然你為什麼老逗我。”
沒等岑荷回話,郁夏就從車裏出來,舒展了一下身體,回到了工作崗位上。
下午前來的諮詢的人比上午還多,不過大家都排着隊,井然有序。
能幫大家解決問題,郁夏打心底還是高興的,遇到自己不會的,她會打電話諮詢師父姜溫文。郁夏在這裏第一次感受到她想成為律師的本心,幫扶他人的英雄情結。
出了校園之後她見到了這社會的人生百態。
快要三點的時候,進來一個年輕女子,一手拿着判決書,一手拿着一本發黃的法律書,書本磨損嚴重。
有點來勢洶洶的樣子,她問郁夏:“這是判決書,我想要申請強制執行,但我不會寫,你能不能幫我寫寫。”
郁夏抬了抬眉:“我們只負責回答問題,不負責代寫業務。”
她怕女子不明白於是又補充道:“申請強制執行法院窗口有模版,你可以按照那個格式來寫,要是還不行的話你可以去找律師事務所代理。”
她們在這邊執勤是不能代理相關業務的,更不能做廣告推銷自己所在的律師事務所。
年輕女子臉上帶着笑,像是沒有聽到郁夏的解釋,她重複着之前說的話:“那你能不能幫我寫下,我之前來過這裏,那個人也幫我寫了。”
郁夏抓住了重點:“你之前申請過?是不是終本了?”
年輕女子點頭。
郁夏:“那你有沒有新的財產線索?”
女子搖頭。
郁夏:“那你還是找律師事務所代理幫你調查被執行人的財產線索,然後再申請強制執行吧。因為你之前申請強制執行法官已經幫你調查查封過相關財產了,肯定是沒有才終本的。”
女子和郁夏似乎不在一個空間,她變了臉,語氣也變得兇狠,嚷嚷着:“你們門外掛着的牌子上寫着法律援助中心,你幫我寫寫怎麼了?你到底懂不懂法?你是不是應該回去多看看書!”
女子手上翻閱着那本很多很多年前的法律科普業餘書籍,說不上的諷刺。
對於女子的突然變臉,郁夏強忍着反胃的衝動,依舊好言好語:“第一,這不符合規定;第二,你後面還有很多人等着排隊;第三,請注意你的言辭。”
年輕女子不依不饒,變本加厲,賴在位置上不肯離去,“你今天不幫我寫,我就不走了。”
女子長相纖細羸弱,與她的言行形成強烈反差。
郁夏站了起來:“你要是不走的話,那我只能去請保安了。”
女子一把抓住郁夏的手腕,“你不許去,你這人怎麼這樣?”
郁夏吃痛,沒有想到看上去那麼瘦弱的人力氣這麼大,她奮力掙脫着,旁邊是一群看熱鬧的人。
此時的郁夏非常後悔,非常委屈,她後悔來這裏執勤了。
岑荷已經開完庭,當事人正是上次那個要離婚的紋身男人,男人的老婆也請了律師。
女人始終咬着不肯離婚。
岑荷:“你口口聲聲說是為了孩子不肯離婚,那你換個角度想想,孩子希望生活在這樣一個家庭中嗎?”
人們總為自己的懦弱尋找借口,因為不得不這樣,只有這樣她們才能自欺欺人的生活下去。
岑荷想到了自己的母親,也是以孩子為借口遲遲不肯離開她父親,作為孩子她根本就不想在這樣的家庭中生活長大,那種無盡的黑暗充斥了她整個童年,年幼的她每天都在幻想着長大,回憶里滿是狼藉。
最後女人動容,她苦笑出生:“我同意離婚,不過孩子我要,屬於夫妻共同財產的部分兩人平分。”
女人還提供了她被家暴當時警察的處警證明,對方律師以此證明孩子不宜跟隨男方生活。
以上這些,岑荷寫了案情分析在開庭前就發給過紋身男看過,紋身男覺得不行,孩子財產他都不肯給老婆。
岑荷一席話讓紋身男不得不同意:“你現在不是和外面的女人住在一起么,聽說孩子都快生了,不要忘了,儘快離婚才是你的目的。”
最終紋身男妥協。
雙方在法庭上達成調解,孩子歸女方,男方每月支付1500元撫養費給女方,男方名下的三套房子其中有一套是婚後購買,所以女方可以平分這一套房子,這套房子的一ban價值男方以銀行轉賬或其他方式支付給女方,其他財產雙方平分。
法院的調解書會在幾日後寄到雙方的地址,一經送達,離婚就生效了。
這是岑荷執業多年來碰到過的許許多多婚姻案子中平平凡凡的一件,如今卻勾起了她的初心。
因為自己在不幸的家庭中成長,她想幫助更多的女人更多的孩子。
她們早晚會明白,幸福的家庭並不取決於單親與否,至關重要的是,沒有暴力,沒有爭吵,勇敢和愛才是支撐起幸福家庭的重要因素。
庭審結束后,岑荷沒有回頭直接離開了,她不想去想,這對雙方都是最好的結果。
從三樓電梯到達一樓,岑荷想去看看郁夏,卻聽到了吵鬧的聲音。
郁夏總算掙脫了年輕女子的手,卻猝不及防地被年輕女子潑了一身水。
水貼着髮絲流下,經過薄薄的襯衣,滲透進背部肌膚,她輕微顫慄。
郁夏咬着牙:“你是不是瘋了?”
這一幕正被門口的岑荷看到,說時遲那時快,岑荷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咚咚咚”地走進來,氣場十分強大,震懾了全場,她一把扯過年輕女子的手舉高,眼神陰沉凝滯,說出的話又張狂又狠戾:“怎麼?想惹事,那你就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