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第一章
黑沉沉的水缸,淺淺一層水面映出一張充滿溝壑和皺紋的臉,眉毛和眼皮耷拉下來,透着主人的不得志。髮際線早就後退,花白交雜絲絲縷縷,分外難看。或許年輕時還算能看,到了知天命的年紀只剩下生活掃過的鬱郁。
糟心,藺洵對這張臉唯一的評價就是這個,尤其是這張臉長在自己身上,更是格外的糟心。
萬幸臉頂在自己身上,辣的是別人的眼睛,藺洵抬起頭,挪到水罐旁邊的米缸,只剩下巴着缸底的可憐巴巴的一點,至於鹽罐和油罐更是一點沒有。
藺洵嘆口氣從廚房挪到院子外,次間裏傳來隱隱的壓抑咳嗽聲,撕心裂肺的。
開局一個人,剩下全靠莽,藺洵自我評價。
他是今年的男配系統培訓班的最後一名,畢業后開始了自己的第一次任務。新手任務自然不可能有多難,他扮演的只是一本男頻科舉文的炮灰配角,藺洵開始回憶原著中“他”出現的部分。
男主李清明,是一個從未來時空穿越到架空封建時代的男人,安家到貧窮落後偏遠的李家村,成了李家老大的小兒子。李家在村裡算不上什麼富戶,或者說整個村裡都很窮,一年到頭不停歇的伺弄田地,也不過勉強混個溫飽而已。能在過年的時候多加個肉菜,就是今年風調雨順老天爺賞面了。
李清明生為現代人,哪裏過過這樣的日子?況且嚮往美好的生活是人的本能,在李清明長到十歲時他終於發現了一條能過上好日子的路,考科舉。
說總是比做容易,考科舉好像去考就行了,但其中花費的時間銀兩精力又豈是一般人能衡量的?在李清明屢屢展現自己的“早慧”后,李家老大嘆着氣把孩子叫到了村口。
“看見那誰了嗎?藺家的老童生,考了一輩子的科舉,每次都中不了。一大家子供着他,浪費了大把銀子,熬死了父母,考的兄弟姐妹都跟他離心,現在混成這個樣子。”李老大唏噓着,“要是能中個秀才好歹有點說頭,能免稅,能教人啟蒙賺點花銷,偏偏他拉不下臉,只讓自己婆娘出去賺錢,自己躲在家裏。”順着李家老大的手指去,李清明看到佝僂身子的老婦,幹着最臟最累的活兒。
“兒啊,不是你爹不同意,爹是怕你最後成了這個樣子啊!”
李家老大的唉聲嘆氣和面前活生生的例子,讓李清明驟然醒悟,很是清醒了一段時間。如果考不過這麼辦?他有把握在一整個縣城的學生中脫穎而出嗎?
李清明思考。
不過這也只是男主漫長生涯中的一點小波折,甚至連挫折都算不上,閉門三天後男主想出了新的辦法,去村裏的私塾旁聽,最後終於打動了自己父親,李家人賣了家裏的老牛和五畝田供養李清明上學。
原主,一個敬業的炮灰,兢兢業業的給男主提示。
再有關於原主的片段就是李清明已經長到十五歲,李家二房三房的孩子都比大房的大,早到了成家立業娶妻的年紀,李家的屋子住不下,天天為了搶水搶柴火搶灶台干架,不得清凈,男主學業受了影響時,突然聽到村長和李家老大的對話,於是花了五百文的價格,買下了藺家的老宅。
“藺童生咋了?”
“老婆病死了,家裏...不幹凈,出了臟事別人不稀罕......你想要一兩銀子給你...”
“五百文,五百我就要....”李家老大還價。
於是李家順利搬家,獲得大草屋四間,一下子住的寬敞不少,男主還單獨獲得了一個房間加書房,不論是書籍還是筆墨都有了地方收納。
藺洵回顧完劇情中原主的出場,也只有兩處劇情需要走,新手任務果然輕鬆。
他的任務是在劇情外刷滿“事業值”和“家庭值”,顧名思義,就是經營原主的事業和親情,一直到刷成滿分。
考慮到任務的難易,第一個他選了個空星,最高五星,把難度降低,希望能早日完成吧。
藺洵理清自己的思路,虛空點開自己的任務管理器,事業值也就罷了,只有10點,為什麼家庭值還只有5點?
這要刷上多久?
屋內再次傳來咳嗽聲,一聲接着一聲不停歇,似乎要咳到天荒地老。藺洵的思考被打斷,他
從廚房拎出一個黑乎乎的水罐,提着把手邁進了次間的草屋,多喝熱水,直男如是想。
草屋沒裝亮瓦,即使白天也不夠亮,只有靠近窗戶的位置隱隱透出一些光線,紗賬里,咳嗽的滿面潮紅的中年女子斜斜靠在床欄杆上,粗布被面蓋到胸口,看到藺洵帶着水壺進來,掙扎想下床:“老爺,都是我不中用,生了病還要勞累老爺反過來照顧我,咳咳,我沒事了....”
這就是藺童生的老妻,齊氏,對藺童生言聽計從從無二話。
藺洵忙攔住她,“你好好歇着,早點養好身體才是正事。都咳成這樣了,還下床幹嘛?”等着再感染風寒吶。
藺洵本以為他一番好意,齊氏聽了就該好好躺着休息,不料她反而撲通一聲連滾帶爬直接衝下來跪着,“都是我身子不中用,不中用...”她誠惶誠恐的,“求老爺不要嫌棄我,不要嫌棄我!”然後就是呯呯呯的磕頭。
原主平時到底是個性格啊?藺洵開始頭痛了,怎麼讓她休息還不聽呢?他索性板著臉:“齊氏!我讓你好好休息就休息,你生病這幾天老爺做了多少雜務?你不快點好起來還等着讓老爺接着做嗎?!”
這下齊氏不慌了,她站起來,“好,我要早點好起來,繼續伺候老爺。”齊氏又重新躺回床上,不住咳嗽。
本來是進屋送點水,都成什麼樣子了?!藺洵扶額,繼續惡聲惡氣的說:“桌子上有水,自己喝。”然後掀開帘子出去了。
齊氏在屋內看着老爺的背影,喃喃自語,“老爺不會嫌棄我的,不會的。我還有用,有用。”齊氏的噩夢起源於十年前,那時候她從村裡接了洗衣裳的活,能賺幾個銅板,寒冬臘月河水凍的手疼,有些小媳婦就不願意洗衣裳,寧願給銅板把這個活兒推出去,齊氏感恩戴德的接過來,一口氣洗了三大盆,結果就風寒發熱病倒了。
她燒的迷迷糊糊時,聽到老爺跟人牙子討論的聲音,人牙子討價還價,“不行不行,一兩銀子頂多了,你這老婆子皮子都皺成什麼樣了?還能比得上小姑娘?也就只有幹活的份,賣不上價還說不定砸手裏,當我開善堂啊?”
“不行,二兩,我就差二兩就能買到那套《山人筆記》,等我考中秀才再把她贖回來。”老爺也分毫不讓。
兩人絮絮叨叨說著什麼齊氏沒聽清,她躲在被窩裏瑟瑟發抖,又不敢讓老爺知道她聽見了,驚恐之下發燒更厲害,眼看就要去了,人牙子一看人都要沒了還賣什麼?吐口唾沫道聲晦氣就走了。
齊氏僥倖躲過一劫后,伺候老爺更精心,一絲不敢怠慢,她娘家早沒人了,僅有的幾個堂兄弟不親近,不論是被賣還是被休都沒了活路,一定得好好的待在老爺身邊!
藺洵自然不知道這樁公案,他從屋裏出來轉頭又進了廚房,沒找到他想像中的東西,葯呢?病人不需要吃藥嗎?怎麼什麼都沒有?
他又踏進齊氏的房間,詢問她葯的去向,結果齊氏比他還吃驚:“老爺生病了?要吃什麼葯?村口的王三爺會看病。”
“是你吃的葯。”
生了風寒不都是捂着被子發汗,扛一扛就過去了嗎?沒聽說風寒還要吃藥的,齊氏愣住。
藺洵:......
“那錢,不是,銀子呢?”
“銀子都是老爺在管的。”齊氏小心翼翼的提示,就算買菜肉,老爺也是數着銅板給她,回來就要報賬,少一個都不行。
“行了,躺着吧。”
藺洵的心裏六個黑點在刷屏,他看了看最大最寬敞的屋子,估摸着該是原主的房間就進去了,屋子裏的擺設同樣簡單,不過比隔壁好點,至少傢具都是成套成件的,書桌還擺着筆墨。按照人的習慣,貴重的錢財一定會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方便隨時取用察看。藺洵在床鋪和書架上打量,最後確定在兩層褥子下面。
小巧的荷包里,只零零散散的有幾十個銅板,兩小塊碎銀子,不知道夠不夠抓藥?而且米糧也沒了,還得想法子....藺洵一時之間頭疼起來。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先抓藥,原著里說齊氏是病死的,不知道是這次還是以後,或者這次留下病根日後一個風吹就病倒呢?關係到5點的家庭值,藺洵堅決不會讓這種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