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找到壓力源
點到關鍵后，很多細節就說得通了。
公益廣告的眼睛，代表的是大眾的目光，如今這個社會，還沒有發展到能公開接受同性戀的程度，大多數人依舊帶着有色眼鏡看待，歧視，不理解，甚至惡言相對。
這才是造成患者內心痛苦的根源。
從倒水的環節可以看出，患者習慣性順應、迎合他人，即便不渴，也會接過水喝一口。這樣的人，絕對沒勇氣把內心的想法說出來，估計她本人都不願意承認同性戀的身份，所以選擇逃避，一直壓抑着本性，但壓抑不代表不存在，就像高壓氣鍋一樣，總需要一個排氣閥－－她開始在夢裏釋放內心的壓力。
把那些不理解她的，逼迫她結婚的人想像成蛤蟆這種醜陋的生物，通過醜化敵人平衡內心的不甘、憤怒以及委屈。
但這樣也不能改變她是同性戀的事實，患者內心依舊恐懼不安，夢裏的眼睛不僅代表着大眾的看法，還是一種審判式的自我懲罰，她躲避自己、審判自己、厭惡自己又期待着某種救贖……所以她讓自己躲在衣櫃裏，希望能像小時候一樣，躲避掉某種可怕的後果。
夢境中的這些東西，都是患者潛意識創造出來的，本人未必能明白怎麼回事。比如鑽衣櫃的事，由於時間過去太久，她回想不起來。但記憶只是被遺忘，並非消失，“藏在衣櫃可以躲避嚴重後果”成了一種潛意識，所以夢裏面，當她承受不了那種巨大壓力時，遵循潛意識躲進了衣櫃。
潛意識之所以有個潛字，就是因為不被人察覺，所以她醒來后完全沒有任何記憶。蛤蟆、眼睛就已經很嚇人，再加上夢遊，這讓患者覺得恐慌，負面情緒只會加重病情，讓她更加抗拒睡眠，幸好她求助了心理治療，通過催眠進入潛意識，找到真正的壓力源。
看病講究對症下藥，心理治療也是一樣，找到壓力源，才能針對性地進行心理開導，這是一個長期的過程，需要患者正視自身的問題，積極配合才有用。
不過，接下來的事和穆千棠沒有關係了，那是范娜的工作。
回到自己辦公室，手機鈴聲剛歡快地唱完最後一個音符，來電掛斷了。
穆千棠一屁股坐上轉椅，潔白修長的長腿搭在桌子上，拿起手機點開。
顧染！
就像在教室開小差被老師逮到一樣，她迅速收腿坐好，十分後悔沒有早一步回來。
清了清嗓子，將電話撥回去。
嘟－－嘟－－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晴朗溫和的聲音，“小棠，剛才是不是在工作，沒打擾你吧？”
“沒有！今天的工作結束了，早知道有你電話，我肯定百米衝刺回辦公室。”
此時的穆千棠哪裏還有之前面對患者時的自信從容，完全是個要糖吃的小女人，帶着絲絲討好和嬌嗔。
“千萬別！你這丫頭五穀不分四體不勤，平地走都能摔還敢衝刺，身邊也沒個男朋友照顧，受傷了怎麼辦？”
穆千棠腳尖一點，轉椅旋轉起來，大笑，“顧大醫生，受傷了不是有你嘛。”
那邊顧染嘆了口氣，“小棠，你總歸要嫁人，哥也不可能照顧你一輩子。”
穆千棠撐住桌沿停下，喜悅的心情也隨之一滯，有些發惱地說道：“不照顧就不照顧，我也不嫁人，可以自己照顧自己！”
“好好好，你別生氣，哥錯了！哥照顧你行吧。對了，差點忘了正事，我們一家人好久沒見了，爸媽都很想你，晚上沒事的話一起吃飯吧。”
吃飯時可以見到顧染，穆千棠自然一萬個願意，可想到那討人厭的傢伙也在，穆千棠又覺得腦門疼，一番思想鬥爭后，想見顧染的渴望佔了上風，同意赴宴。
時間尚早，她先回了趟住處，洗澡換衣服化妝，抹了時下流行的斬男色口紅，短髮發尾卷出俏麗的弧度，搭配一字肩綁帶修身短裙，高跟涼鞋。
在穿衣鏡面前端詳片刻，穆千棠把誇張的幾何大耳環換成櫻桃耳釘，正琢磨着要不要換個包，瞥見時間已經不多了，這才匆匆忙忙出門打車。
除了上下班以及一些固定路線，平時出去她都不開車。
只顧着打扮沒注意時間，出門就碰上晚高峰，等穆千棠兵荒馬亂的趕到飯店時，顧染第二次打電話過來詢問。
“小棠，到哪兒了？”
“到了到了！飯店一樓，馬上就來，哎－－電梯！等等等等！”
穆千棠邊喊邊衝過去，高跟鞋敲打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面，發出急促的“噔噔噔”，聽得顧染心裏一跳，趕緊說道：“沒那麼急，你別跑，擔心摔了！”
“哎！不好意思啊！”穆千棠在電梯合上之前擠了進去，對着電話問道：“幾樓啊？”
“三樓，出了電梯右轉，拿筷子的方向，倒數第二間。”
“哦，三樓。”穆千棠見三樓已經被人按了，又重複了一遍，“右轉倒數第二間，拿筷子的方向，好，我知道了。”
身後傳來聲很輕的悶笑，穆千棠沒注意，趁機把跑亂的頭髮撥好。
叮－－三樓到了。
門一開，她快速走了出去。
後面出來的男人詫異地看着她往左邊走去，暗自有些好笑，原來分不清左右的女人不止一個。
門口等待的一個年輕男子上前恭敬地說道：“洛先生吧，這邊請。”
收回心裏那點意動，洛唯西恢復平靜寡淡的表情，跟着人朝右邊走去，即將面對的應酬很無聊，但他不得不去。
穆千棠走了幾步就意識到方向錯了，無奈地嘆口氣，轉身往回走。
“小棠，這邊！”顧染站在門口朝她揮手。
看見穿着白襯衣，笑容乾淨清爽的顧大醫生，穆千棠立即陰轉晴，加快了腳步，笑容明艷，“抱歉啊，有些堵車，爸媽等急了吧。”
“還好，快進去吧，就等你了。”顧染笑着推開門，朝裏面的人說道：“小棠來了。”
穆千棠把笑容收了收，十分乖巧地走進去，養父顧琨平和妻子蔡翠芬坐在中間，左側是顧允和顧語，右邊－－
是個沒見過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