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番外:放開
似乎太陽還未完全升起來,而井伽伽已經早早地醒來。
“老公,要起床了,我們要去拍婚紗照了,你不要再睡了,快起床了。”井伽伽伸出手用力地揉着步冬澤的臉。
步冬澤緩緩睜開眼睛,對上了井伽伽無邪的笑,“老公,該起床了。”
步冬澤看了一眼外面,天似乎還在灰濛濛的,這才幾點呀,他抬頭看了一眼對面牆壁上的鐘錶,老天,他沒有看錯吧,現在才早上五點半!
“老婆,現在才幾點?”
“快八點了。”井伽伽這謊話說的臉不紅心不跳的。
“好好再看看。”步冬澤說了一句,又閉上了眼睛,而且將她抱在懷裏抱得更緊了。
井伽伽一副相當驚訝的神情,“咦——怎麼才五點半呀,剛才我看到明明是七點半,怎麼又後退了兩個小時,老公,這表是不是壞了?”
“肯定沒壞,聽話,再睡一會兒。”
“不要,人家睡不着了,老公,你也不要睡了,我們一會兒還要做早飯,吃飯,然後開車,這樣才能到攝影樓,你就起來了,不要再睡了。”
步冬澤緩緩睜開眼睛,輕輕颳了一下她的鼻樑,“老婆,上午十點去都行,反正一開始打算的就是照三天,不着急,慢慢照,實在不行就再多照兩天,反正離婚禮九天。”
“可是——老公,人家睡不着了,怎麼辦?”
步冬澤想了一下,“那就老公睡,你在旁邊看着。”
“才不看你呢,睡相一點都不好看,我要起床。”
“再睡一會兒,就兩個小時,一會兒就過去了,聽話。”他輕聲哄道。
井伽伽搖搖頭,非要起來,這男人怎麼這麼的不懂她的心呢,照婚紗照,是一個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次照相,能不激動么?他肯定不激動了,因為他都照過一次了,想到這裏,井伽伽的心裏有些不舒服起來,她不再說話,在他懷裏翻了個身,給她一個後背,閉上眼睛也睡了起來。
“怎麼了?”步冬澤輕聲問,將她強行給翻了過來。
“沒什麼,睡覺吧。”井伽伽淡淡地說了一句,似乎是不願意再跟他說什麼,她閉上了眼睛。
“寶貝兒,怎麼了?是不是老公說錯了什麼惹你生氣了,老公給你道歉,不要生氣了,好嗎?”
“睡吧,我困了,我想睡覺。”井伽伽再次翻了個身,背對着步冬澤。
步冬澤再次將她翻過來,緊緊地抱着她的身子,不再讓她有機會翻身,輕聲問,“那到底怎麼了?”
井伽伽噘了噘嘴巴,睜開眼睛,眼看着眼淚都快要流了出來。
見她這樣,步冬澤慌張了,“別,千萬別哭,老婆,你這是怎麼了?你倒是說呀,你別哭,老公做錯了立馬跟你道歉,行不?”
“人家想着照婚紗照激動地睡不着,你一點都不激動,我知道雖然你照過一次,可是那不算數,我們照的才算數,可是你看起來一點都不期待的樣子,你是不是不想跟我照了?”
步冬澤一聽,真是有一種想哭的衝動,這段日子她不知道怎麼了,總是動不動就問他是不是不想跟她結婚了,他總是隱隱感覺她有什麼事情在瞞着他,可是她就是不說。
他坐起來,伸出去將她也抱了起來,“伽伽,有什麼心事嗎?”
井伽伽抿着嘴看着他,眼中閃着淚花,可是就是不說怎麼了,弄得步冬澤的心裏是更加的着急了,“老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跟我說說好嗎?”
突然,井伽伽摟着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肩上哭了起來。
她顫抖的身體和輕輕的嗚咽聲,讓步冬澤不安起來,不再問為什麼,他拉起被子給她蓋上,然後靠在了床頭,讓她哭吧,她想說的時候自然就會跟他說了,不想說的時候,就算是他再問她也不會說,他了解她,就想了解他自己一樣。
哭了好長時間,漸漸地她的嗚咽聲停了下來,身體也漸漸不再顫抖,步冬澤這才扶起她,用大姆指腹,輕輕拭去她的眼淚,輕聲說,“不能再哭了,再哭眼睛都腫了,今天還怎麼照相呢?笑一笑,我的伽伽笑起來是最美的,哭起來一點兒都不好看。”
井伽伽低着頭摳了摳手,小聲低喃,“老公,如果以後我——”
“我再也不能生孩子了,你,還會愛我嗎?”
步冬澤起先是一愣,不明白她的意思,可是沒兩秒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伽伽,我們不要孩子了,我們已經有三個了,已經夠多了,不要了,好嗎?”
“可是,我還想給你再生一個,讓他跟你的姓,而且你也一直還想再要一個,不是嗎?”
“傻瓜,那都是跟你開玩笑的話,我跟你說過,孩子雖然死我們愛的結晶,但是在我心裏,你的位置永遠重於他們,我愛你勝過愛他們,我跟你說過,你怎麼忘了。”
井伽伽搖搖頭,眼淚不停地流着,“澤,不,我就想再給你生個孩子,可是我卻再也不能生了,再也不能生了……”
“伽伽,看着我。”步冬澤將井伽伽的臉捧起來,低頭吻住了她的唇,他要告訴他,其實他真的不在乎她是否還能生育,因為他壓根就沒有再想要一個孩子,上次當著家人的面說讓她再生一個孩子然後跟他的姓,那是因為如果他不那麼說,媽肯定是不會同意讓三個孩子姓井的,所以他才那麼說,自從上次爆炸孩子們提前出生后,他就發誓,這輩子都不會再讓她這樣的受罪,生孩子是女人在死亡邊緣上走一遭,他害怕她出事,所以他那時候才未經過她的允許讓醫生給她上了避孕環,只是這件事他一直都沒有告訴她。
井伽伽雖然摟着他的脖子,回應這着的親吻,可是她的眼淚依舊不停地,她真的還想給他生個孩子,真的想。
鬆開她,看着她淚流滿面的樣子,他的心猶如無數的螻蟻在鑽着,“不哭了,聽話,今天我們不去照相了,去醫院。”
井伽伽搖搖頭,“我不去,我不去,我已經檢查過了,沒用的。”
緊緊按住她的肩膀,步冬澤自責地說,“伽伽,對不起,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其實在上次爆炸潯兒和涯兒出生后,我就讓醫生跟你上了避孕環,我害怕你再出事,所以我,我沒有跟你說。”
井伽伽聽完倏地瞪大了眼睛,可是沒兩秒她的眼神又暗淡了下來,“謝謝你老公,可是,不是因為這。”
“那是因為什麼?”
“我去醫院檢查了,醫生都沒有檢查出來我上有避孕環,她說我再也不會懷孕了。”
“你是在哪兒檢查的?”
“中心醫院。”
“什麼時候的事兒?”
“前兩天還沒有出院的時候,你當時回家做飯了。”
步冬澤“嘿嘿”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是不是連你也嘲笑我?嘲笑我是個不會生孩子的女人。”井伽伽的心裏異常的難受,如果曾經就念天一個孩子,那麼她也不再奢望什麼,誰知道後來老天又給了他們兩個女兒,所以她貪心了,她想再要一個兒子,可是,這次她卻沒有那麼的幸運,其實她多麼希望自己能再幸運一次,再一次懷有他的孩子。
“不是,傻瓜,那你怎麼不跟我說呢,我說你幾天怎麼總感覺你像是有心事一樣,原來是因為這件事。”
“怎麼了,這件事不重要嗎?”
步冬澤搖搖頭,“很重要,這樣,一會兒我們去醫院再檢查一遍,好不好?不過你要答應我,如果避孕環還在的話,現在也不去掉,再過兩年我們再要孩子,醫生說剖腹產生孩子三年之內是不能再懷孕的,不然傷口是會裂開的,所以我們就再過兩年再要孩子。”
“可是都沒有。”
“你相信老公嗎?”
井伽伽看着他點點頭,“相信。”
“那就不要哭了,等一會兒吃完飯我們去醫院檢查檢查,怎麼樣?”
井伽伽還是有些不相信他說的,仰着小臉,輕聲問,“嗯,那你沒有騙我?”
“真的沒有,難道你忘記了中心醫院是誰開的?那是你老公我開的,小傻瓜。”
“你要發誓,說你沒有騙我。”
步冬澤舉起三根手指,收起了笑容,變得嚴肅起來,“井伽伽的老公步冬澤發誓,我發誓我說的每句話都是真的,如有半句虛言,必——”
井伽伽的小手堵在了他的嘴上,“好啦,相信你就是了。”
步冬澤緊緊見她抱在懷裏,在心裏微微嘆了一口氣,這件事原本是不準備告訴她的,今天卻無奈只能告訴她,“那老婆,要是到時候真的懷孕了,我們就只生這一個,以後就再也不要了,好嗎?”
井伽伽笑着仰着臉看着他,點點頭,“好,就是以後你要是再說讓我生我也不生了,再生都成豬了,這都已經超生了,那我們一會兒吃完飯去醫院,今天不去照婚紗照了,等明天再照,我想在家裏照,這裏還有我家,還有你公司樓下的花園裏,那時我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雖然森林沒有了,可是那個地方還在。”
“伽伽,你不恨我將森林毀了嗎?”步冬澤輕聲問,如果他那時候知道以後他會這樣無可救藥地愛上她,愛上她的一切,那麼當年的那片森林他一定不會毀掉,所以說人生是無法預見的,就像是誰都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事情一樣,所以在當下的每一時刻,他都會好好地珍惜,疼她,愛她,每一分每一秒,雖然他不曾將這些甜言蜜語說給她聽,但是他真的就是這麼做的。
“或許以前恨過,那時候我恨那個將森林毀掉的人,但是那時候我並不知道是你,等我知道是你的時候,我已經愛上了你,恨不起來了,所以你要加倍地愛我,疼我,不然你就對不起我,如果你對不起我了,我就帶着孩子們離開,讓你再也找不到我,這樣我就會在這個男人把自己嫁了,然後跟他再生一群孩子,然後氣死你。”
他將她錮得更緊了,霸道地說,“我可不許,也不會給你這個機會,不老實的小傢伙,腦子裏凈想這些事情,你是我的,就永遠都是我的,不許朝三暮四,就連想都不許想。”
井伽伽捶了他一下,幸福地笑着,緊緊貼在他的胸口,“自大的男人,討厭你,連人家的思想你都要管,不理你啦。”
“誰讓你是我的,所以不論是你的人還是你的心,包括你的思想都必須是我的,我就是這樣一個自大,又自私,又霸道的男人,誰讓你愛上我呢。”
井伽伽直起身,“討厭,我尋思着,怎麼聽着好像是我上了賊船了。”
“沒有,沒有,是老公上了你這艘幸福之船。”
“這才差不多。”
“老公,等一會兒我們去醫院,順便看看莫容好嗎?”
步冬澤低下頭,凝着她,許久他才說出口,“伽伽,我現在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雖然姑媽和姑父最終都脫離了生命危險,但是我依然無法原諒她,我怕我見了她會忍不住殺了她。”
井伽伽坐起身,跟他面對面地坐着,緩緩說道,“澤,不管怎樣她都是你的親妹妹,都是姑媽的女兒,你們母子三人也應該找個時間好好地聊一聊了,莫容之所以變成那樣子,不是她的錯,也不是任何一個人的錯,這一切都是命運給我們的考驗,現在考驗結束了,一切都應該回到最初的原點,也就是愛的開始。”
停了停,她繼續說道,“你就可以因為我原諒了外公,那為何就不能原諒莫容呢,她是你妹妹,現在博生死了,她唯一能倚靠的人就是你,如果你不肯原諒她,那麼她會更加地自責的,昨天我去看她,我看的出來,她很自責,雖然她依然對我很冷的態度,但是我依然能感受得到她的心其實已經融化了,只是好強的她不願意承認罷了,澤,聽我的,一會兒我們去看看她,好嗎?”
步冬澤深吸了一口氣,看向窗外,沒有回答井伽伽,因為他始終做不到說服自己,或許以後有一天他會原諒她,但至少不會是現在。
井伽伽微微嘆了一口氣,伸出手扳過他的臉,強迫他看着自己,“澤,任何事情如果你想放開了,就一下子放開了,這樣既是放了你自己,也是放了別人,我愛你,所以我希望你快樂,不希望看到你眼中哪怕一絲的不快。”
“可是,伽伽——”
知道他其實已經動搖,井伽伽笑着搖搖頭,“我們不說這事兒了,等一會兒去醫院檢查完,去看看姑媽和姑父總可以吧。”
“這個當然沒問題。”步冬澤笑着點頭。
“好,那我們起床吧,今天就不睡了,等晚上早些睡。”
步冬澤點頭,將她睡衣的扣子解開,細細看了看她的傷口,說道,“好,不過先給你傷口換藥,然後我們去洗臉,刷牙,做飯,等一會兒孩子們都起床了。”
“嗯,反正以後都是你做飯的,我只管吃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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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外的墓地,雖然太陽暖暖地照着,可是依然還很冷,冷冽的風吹得人瑟瑟發抖。
一座新的墓碑前,站着一個女子,她散着長發,憔悴的臉上看不出一絲的血色,她一直站在墓碑前,已經有三個小時了。
“爸,為什麼三十多年了,你從來都沒有跟我說起過這件事?我是你的女兒呀,我是你從小捧在手心裏的容兒呀,為什麼事情會是這樣子,我跟步冬澤為什麼會是親兄妹,我不應該只是你的女兒嗎?為什麼不是?”
她的表情一直都是淡淡的,就連聲音都很輕很輕。
一陣風吹來,將她散開的長發吹了起來,曾經她一頭烏黑油亮的黑髮現在也失去了光澤,這短短的八天,對她來說放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麼的漫長,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如何面對那個跟她幾乎同時出生的孿生哥哥,他如果是別人,或許她會比較容易接受一些,可是他不是,他是步冬澤,那個她曾經想過要去殺了的人。
這幾日沒有人來看她,除了井伽伽,其實她多少是有些傷感的,甚至她還有那麼一瞬期待着他能來看她,雖然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可是當知道他是親哥哥的時候,她的心裏莫名地還是很開心,因為爸爸離開了,至少她還有一個親哥哥,可是幾天了,他從來都沒有踏進過那個病房哪怕是站在門口看她一眼。
然而,這些都不足以讓莫容痛,她的痛是自己那殘缺不全的愛情。
“爸,我不怪你,只是,我不知道自己從今以後該如何面對你,今天是我最後一次來看你,明天我就要離開這裏了,凌飛走了,就算是他沒有走,他也不可能再愛我,而我也沒有臉再去見他,所以我怨你,怨你讓我的人生變成了這樣子,我多麼希望自己可以跟井伽伽那樣,跟自己愛的人在一起快樂幸福地生活,生三個可愛的孩子,爸,原諒我的不懂事,可是我真的累了,如果以後還有機會,或許我會回來,回來看看你。”
莫容走的很慢,似乎每走一步都需要飛上好大的力氣。
夕陽,將她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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