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仇恨何能免

人生仇恨何能免

自池鹿鳴進宮,皇帝一直任她跪着,並未召見她。她想胡說八道也好、指鹿為馬也罷,祈元帝壓根沒給她這個機會。

池鹿鳴也不急,很恭謹地跪着,自跪下后,她便隱約覺得腹痛,想是今日奔波勞累所致。她並不敢以此為由再招惹皇帝,她知道自己捋了虎鬚,這口氣必要讓皇帝出掉后,她才好說話。

大約跪了半個時辰后,她感覺腹痛難忍,但她不敢造次,依然強撐;過了一刻,仍是不好,疼痛得更厲害,直痛得汗水直下。

太監不敢隱瞞,速報上去。祈元帝聽了,更是生氣,把書一扔,心想這些女官出身的人,個個精明,想必是玩苦肉計,讓她繼續跪!他對賀公公道:“她才做了一年王妃,就忘了宮裏的禮儀了?”賀公公連忙告退,不敢再來惹他。

池鹿鳴跪得眼冒金星,肚腹脹痛不已,她也不知道今日怎麼回事,想來是當了一年多王妃了,嬌氣了,往年在宮裏倒跪得勤快,全不似今日這般。大

約又過了半個時辰,她只覺愈加不好,肚痛如滾,臉色蒼白,抱着肚子痛得幾乎要趴在地上了。賀公公親自來看了,見她不是裝假,他又不敢再報皇帝,便着人悄悄去請皇後過來。

當皇后趕到時,池鹿鳴已跪暈過去,皇后讓人抬進去,並速傳御醫。宮女上去扶她,見她裙上已有血跡,皇后一看,暗道不好,許是小產了。待御醫過來,池鹿鳴果然是小產了,想必她自己都不知道已懷孕了。

鄭皇后定了定神,又着人去請寶慶王進宮,這事可是瞞不住的。

祈元帝正在惱池鹿鳴嬌氣,皇後進來了。她拜見了皇帝后,就告知他池鹿鳴小產一事。祈元愕然,皇后忍不住埋怨他拿喬。祈元帝百嘴莫辯,前朝欽犯的事他還未追究,倒要先怪他自己了。

皇帝皇后都覺得此事頭大,這下跟寶慶王的梁子愈結愈深了,且又是因為子嗣,不知道兄長寶慶王又要如何發作。皇帝想到此,更是煩躁,站起來跟皇后說,他先去批摺子了,留下皇后在此應付他的兄長。鄭皇后無奈,只得在此善後。

寶慶王今日回到王府後,池鹿鳴不知去向不說,深夜又莫名其妙地被叫進宮。到了宮裏,竟是祈元帝又使他失去一子,新仇舊恨齊上心頭,果然大火。

鄭皇后軟語相勸,寶慶王只是不理,新仇舊恨這筆賬他必要跟他弟弟算清。池鹿鳴未醒,他守着無用,轉身就去找皇帝,太監們紛紛遠離,不知道這兩位主子又要怎麼鬧騰。

寶慶王一路找去,一幅任皇帝躲到哪裏都要把他找到的架勢,直鬧得闔宮不寧。祈元帝想着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池鹿鳴與欽犯勾結在先,且他並不知道她懷孕,這也不能全怪他吧。他於是整了整衣冠,出來見兄長。

兩人站立在祈元帝寢殿,彼此側向而站,誰也不正面對誰。祈元帝先解釋道:“她今日見了舊朝隨祥清帝出逃之人。”

寶慶王鐵青着臉,冷冷地問:“你派人跟蹤她?”

皇帝忙道:“不是,是她自己闖入的。”皇帝他們真不知曾值會去找池鹿鳴,他們不過是監視了曾盧兩家而已。

寶慶王更是出離憤怒,追問道:“你以她為餌?”

這話惹到了皇帝舊年陰暗之處,忙作解釋:“沒有。”

“既然沒有,那為什麼要放任她進去,不阻止她?”寶慶王顫聲道。不待皇帝回答,他啞着嗓子,黯然道:“就像那年.....你放任我們去甘州?”這句話講得極慢,一字一頓充滿了往日絕望,讓皇帝驚心。

寶慶王把前事挖出來,是撕破臉了。當年祥清帝已對段潢起疑,派了人監視他及其親友。段漠送妻兒去甘州,多少讓祥清帝打消了疑慮,這才放心地發兵收復京都,最後給段潢坐收漁翁之利。

段潢的江山裏有他嫂嫂與侄兒的性命,更讓人難以接受的是,這一切,他明明是可以阻止的!這一切是他放任的、更是他故意的,他把嫡親的兄長、嫂子與侄兒一家當作了迷惑祥清帝的誘餌!

人在某一刻之所以特別憤怒,不過是因為此時之事勾起了往日類似不愉快的記憶,舊傷再次撕裂會讓痛苦倍增。寶慶王這是要新賬老賬一起算了。皇帝一聽他直打自己七寸,知今日必難得善了,無言以對,只有沉默。

鄭皇后聞訊追趕過來,她見兩人面色不豫,上前向寶慶王陪不是,道都是她未及趕到的錯,王妃尚年輕,好好休養,不難再孕。

寶慶王不理鄭皇后,再問皇帝:“今日你又是故意的?”

此話祈元帝當然不肯認,他道:“朕怎知她是去私會欽犯?”

寶慶王嗤笑:“玩得一手好計謀!”又對鄭皇后嘲笑道:“你找了一位好夫君。”

祈元帝平生最恨他自小有神童之名的親兄長瞧不起他,尚要發作,鄭皇后按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計較。

這時宮人來報,寶慶王妃醒了。寶慶王與鄭皇后聽了,立刻去了。祈元帝鬆懈下來,回到殿中,癱坐在椅上,想來氣惱得很,砸了一個杯子,仍不解氣,大叫來人。

賀公公進來,皇帝道:“讓他們立刻提審欽犯,狠狠地審!”賀公公見皇帝這是要把氣撒在人犯身上了,下去吩咐了,但叮囑務必要留活口。他並不知道這個人犯到底是什麼人,但攪在他們兄弟中,現下還是不要打死為好;以後若無關緊要了,再要他死還不容易嗎。

池鹿鳴醒來,只覺得全身酸痛,肚子更痛,不知怎麼了。寶慶王與皇后兩人進來,圍在床前,皇后一臉憐憫,寶慶王臉色極差。

池鹿鳴想,他或許又嫌她惹事了。她掙紮起來欲向皇后請安,皇后忙按住她,輕言撫慰她。池鹿鳴這才知道她失去了她的第一個孩子,這個孩子或許是她與寶慶王關係的轉折,她尚不知道他的存在就已去了。她不由一陣傷心,閉上眼睛,感覺一片灰暗,眼角流下了一行淚來。

鄭皇后又勸了幾句,便先行離開了,並示意宮人也出來侍候,讓他們夫妻單獨呆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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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幾度隔山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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