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它看起來像一個腐爛的人體，渾身泥濘，皮膚光滑且富有瀝青般的色澤，它的肉體枯萎分解，腳掌畸形、缺少腳趾，腫脹的腸器從狹窄的胸腔下方滑出，揮舞的手臂似是滑稽地模仿着歡迎的禮節。破爛喉嚨之上她看到一張寬闊的嘴唇咧出笑容，眼睛——這雙眼睛。從牆壁上浮現出的東西看起來像個男人，眼瞳深灰，如鯊魚般平坦無光。

“啊啊啊…！”小護士驚叫着退了兩步，靠住了背後的硬物，屏住呼吸。人形立在那裏，身下的瓷磚開始黑化，黑色的液體淋漓滴落，她的手機跌進爛泥里，光束熄滅，黑暗中她轉身逃離。

她跑到住院區門口喘起粗氣，驚嚇的餘波彷彿加深的重負，令她行動遲緩。轉身關門時她還可以看到那個猙獰的人形在房間中悠閑地踱步。它漫無目的的態度令她深感不安，她強迫自己在走廊上邁步飛奔，呼叫救命，希望他就在附近。

“救命啊！救命啊！”

第二個拐角處她看到一個人影走出，一把拉住她。

“怎麼了？”秋生扶住她，她累得彎下腰來，眼前金星亂冒。

“啊…是你…，那裏——”她的胸膛劇烈起伏，幾乎說不出話來，不知該怎樣描述剛剛所看到的。

“哎哎，慢點說，先歇歇——”秋生話音一頓，她抬頭見他的目光釘在昏暗走廊的盡頭，知道他看見了什麼。

人形拖曳着不斷滲出的粘液向他們走來，秋生打開火機，發現他的眼中閃爍着狂熱和空虛，距離他們僅二十尺。

“好大的膽子！敢在我面前作祟！停下，現在！”秋生大喊，“不然我不客氣了！”

咧嘴露笑的屍體腳步不停，十五尺。十二。

“風火雷電！麻里麻里轟！”秋生咬破中指，踏罡頓足，跟着甩出三道血光。

“噗噗噗…”血光命中人影胸部。

屍體停了下來，緩緩皺起眉頭，小護士似乎鬆了口氣，閃爍光澤的死屍倒在地板上，然後碎成了紙灰，她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敢在我面前造次？”秋生朝地板上的黑泥走去，但被她抓住了袖子。

“等等，這是——我想這是某種妖怪。”她的聲音緩和下來，喉嚨發澀，“我好害怕。”

秋生抱住了她，“不要怕…我會保護你…”

“首先，我要——”

“不！”她緊抓他的袖子，“等等…為什麼我聞不到味道？！”

小護士試圖讓他鬆手，但用力過猛，她笨拙地摔倒在地，腳踝傳來刺痛，眼淚在眼眶中匯聚。

“哎呦…！”小護士向後跌倒，卻猛地坐起身來，“好噁心的夢！”

小護士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心裏莫名其妙，我怎麼會夢見那個王八蛋呢…

她坐在枱燈的暖光里，周圍是一片黑暗，定點執勤的顯示器已經亮起紅光，又該她查房了。

“啪啪…！”小護士摸起記錄簿一拍手，喚醒走廊的燈，一步一步向著三樓的住院部走去。

…小護士熟練地轉出一二樓層，隨意地在記錄本上做記錄，晃進電梯，步入第三層。

第三層有大量的患者在，比起了無人煙的一二層，讓人寬心不少。

小護士走進樓梯間，卻站住了，走廊盡頭的頂燈不知何時熄滅了，尾排的隔間陷入黑暗裏，讓人心裏發毛。

小護士愣了一下，還是繼續了查房的工作，她挨個走近門口，透過門上的玻璃看進去，確認一切正常，有的熄燈了，需要她開門打開查看。

前排亮光里的隔間很快就查完了，只剩下尾排的黑隔間。

小護士站在黑暗與光明的交界處，猶豫半天，“乾脆寫上正常好了…”

小護士隨意想着，轉身便要走。

“啊…啊啊…”一聲輕微的慘叫，從漆黑的門縫裏緩緩透了出來，叫的讓人心肝發顫。

“啊…”小護士發冷似的抱緊了記錄簿，回過頭，緊張地看着那緊閉的門臉。

“裏面有病人…”小護士難過起來，她必須記錄下新來病人的編號，不然會被罵個半死。

“好死不死地半夜才來…”小護士帶着些許的氣急敗壞，走近牆上的頂燈按鈕，使勁按了按，頂燈像是死了一樣，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娘的…”小護士氣的一跺腳，一鼓作氣，大步上前，擰開了房門。

房門裏黑洞洞的，小護士擰開記錄筆上的手電，一邊探路，一邊靠近，身後的彈簧門無聲無息地關上了。

當她靠近了病床上的時候，只看見一堆破碎的束腹帶，還有些許的血跡，正詫異間，忽覺一雙冰冷的大手猛地攥住自己的腳腕，將自己猛地拖進了床底下。

小護士摔在地上，發出碰得一聲響，她剛想張口大叫，嘴巴卻被另一隻手捂住了。

“噓…！”那隻手的主人對着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小護士驚魂未定，可一眼就認出了他的臉，“是你這個王八…”

秋生不等她罵完，一把捂住她的嘴，跟着神經兮兮地看向外面。

“啊…啊…！”伴隨着沉重的呼吸聲，一個重物猛地砸落在床上，並且奮力撕扯起床上的物品來，“嘩啦嘩啦…”甚是嚇人。

小護士哆嗦成一團，秋生抓住機會把她抱緊，佔盡了便宜。

“那是什麼呀？”小護士小聲問。

“噓…是屍毒發作，千萬別被發現…被抓傷就會傳染…”秋生在她耳邊低聲囑咐。

吹氣弄癢了小護士，她嫌棄地推了秋生一把，外面卻沒有動靜了。

“哦…哦…！”

“砰…砰…砰…”

一雙赤腳出現在床邊，兩隻腳青筋浮現，僵硬得可怕，走起路來像是不會打彎。

“砰…砰…”那兩隻腳砸着地板走路，似乎在焦急着尋找什麼。

“嘶…嘶……”那個人影抽着鼻子，費力地吸氣。

“他在幹什麼？”小護士更害怕了。

秋生抱緊了她，“他在吸我們的人氣…暫時停止呼吸…”他說著捏住了自己的鼻孔，另一隻手順勢把小護士的鼻孔也捏住了。

“絲…絲…”

“砰…砰…”

人影嗅了好一會，這才砸着地板走遠了。

小護士一把推開秋生的手，“大口呼吸，哎吆媽呀，可憋死我了…”

“這才到哪…能憋半個鐘頭…”秋生得意地誇口。

小護士氣的一指他，“你…”

“啊？！！”小護士的臉忽然被嚇到變形，“小心你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