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暮國聲(番外一)
夜裏,一陣哭泣把我吵醒。
許明囡在哭泣着什麼,我看得真真切切。沒過幾秒,她就發現了我。抬起的臉龐全是眼淚,那才是一個小姑娘的樣子,有着神情。
前些沉默不語,看着一個地方不動,像是死人。
“十度死了……。”
我雖然不懂,但是換位思考,我和小芋,就懂了。
我一直都在安慰她,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她很信任我。她向我傾訴,她遇到的一切不幸,我也明白了有一個十度的孩子,不是他的話,許明囡一定死了。
但這是上天對我的懲罰,我不應該感到慶幸。
因為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她說過的每一個點滴,都是慘痛的經歷,而我,都是內疚的深淵。從那開始,我發誓,怎麼對待暮新城的,就怎麼對待她。
我是她的父親,從此以後。
回國以後,很快領養手續就辦好了,但是周先富對許明囡好像並不是很高興,也有他自己的原因吧。
我不是很在意,這個看法他遲早會改變的,我相信。
在周先富的家裏,我擠了一間房睡,帶着許明囡。這個時候,我才知道,周先富早已經離婚,他的妻子,不知道怎麼曉得了內幕,因此憎恨周先富,去了澳大利亞。
本來周桐也要帶走,但是還是被法院判決,留給了周先富。那孩子比許明囡還要大一歲,兩個人在一起時,他時不時都要動動手去戳一戳許明囡的臉。
許明囡只是一個勁地盯着一個地方,我每每看到她這個樣子,心裏都有着無法挽救的痛。
是夜,許明囡在床上沒有睡覺,她翻身看着一個地方不語,那是平常的模樣。我走了上去,在床邊蹲下。
“明天我帶你去看一個人,不知道你有沒有印象,以前他還搶過你。”
都說的是抱過你,沒想到這還有一個搶的,我忍不住笑了笑,有點開始幻想暮新城看着許明囡的場景,還會搶嗎?
突然,我聞到一股怪怪的味道,就像是那天聞到的一樣。
“什麼東西?”
我突然疑惑起來,上次沒說,不代表這一次不會說。
而許明囡一樣沒有動作,看着一個地方沒動。我注意到地上的灰塵,有點像煙頭一樣的慘白。這是周先富家裏,他不抽煙,我知道,而且,也沒有這種怪味。
我突然懷疑是許明囡身上的,可是無從下手,一個女孩子,怎麼可能?
“是不是有什麼地方的東西糊了?”
我疑惑着,走出了房門,選擇去廚房看看。出了房門,實則另有所獲。
我記得那會兒帶着許明囡第一次去美國的時候,離別,周先富帶着小小周桐,站在機場遠看我們離去的身影。
中途轉了一次飛機,我們在賓館睡了一夜,但是半夜醒來,我發現她不見了。空氣中有一股怪味,就是前兩次聞到的。此刻大馬路上一個人也沒有,我有點好奇,跟着味道而去。
轉進巷子,突然發現許明囡在裏面,有着白紙,有着白粉。白粉放在紙上,點燃了紙,紙帶動了粉,然後散發出一股白煙。我愣住了,那是什麼?許明囡在幹什麼?
我走上前去,突然發現許明囡很警覺四周,她先是抽搐了一下,然後轉過頭來,看着我的眼神毫不畏懼。
“明囡,你在幹什麼?”
我走上前去,但她好像被驚嚇的小鹿,四處逃竄,一下就往小巷另一邊跑去。
我追了上去,結果在轉彎的地方被絆倒在地,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來人掐着脖子。我有些難受,但是許明囡的力氣能比得過我?我剛想掙扎,但是抬眼看去,那氣勢,我就無法掙扎。
她的眼神充滿了殺戮,足以震撼到我的殺戮。脖子上難受的感覺越來越厲害,我卻因為這個無法動彈。
突然,許明囡鬆開了在我脖子上的手,昏倒在我身上。我緩了一口氣,好像從噩夢中醒來,才想起剛才的事。
無法得出解釋,我把許明囡抱回了賓館。
第二天的飛機肯定是指望不上了,因為許明囡。昨天晚上的抽搐,讓我有了感覺,那不是簡單的東西。
果真,被我猜對了。
“明囡,昨天晚上,你……。”
當時我還想問她,但是發現,我根本說不出口來。
她也望着一個地方,平常的模樣,如果不是我親眼看着,一定不會相信那是她。
“明囡……。”
我坐在床邊,看着地上,一切都不是因為我嗎?她躺在床上,像是一個死人,眼神僵硬要死,一點生動的模樣都沒有。都是因為我,我沒有資格,去管住許明囡。
“是戒不了。”
許明囡開口說話了,她的聲音因為戒不了非常沙啞,如果不是因為以前聽到過,現在我一定會問:“什麼東西?”
沒錯,又是戒不了。
許久以前,纏卷小芋的,也就是戒不了。
她又像之前那樣,想我訴說她和戒不了的深淵,我也沉浸在裏面無法自拔。
瞧瞧,瞧瞧!暮國聲,這就是你乾的事!
“我餓了。”
她說完,躺在床上僵硬地說道。
“許明囡……,你一定要戒掉戒不了。”
我說著與眾不同的話,可她也一直重複着:“我餓了。”
我沒有辦法,帶着她下樓,結果在樓梯轉折處,她突然行動迅速起來,超過了我。在路過我的一瞬間,我能聽見一句話:“我能戒掉。”
我們下了飛機,這是紐約唐人街,美國國內。
這些年,我都請了一個保姆帶着暮新城,那個保姆我信得過,因為回家,暮新城都一個樣子那無奈白痴的眼神,只有拿着足球的時候,還有一點別樣的開心。
不知道兒子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但他一定期望這次我帶回去的是什麼。
突然才想起來,我什麼都沒帶。
可是我記得暮新城當時的神色,看着許明囡的神色,我懷疑小時候的搶奪事件,一樣的性質回來了。
我雖然擋着門口,可他的足球在地上蹦了蹦,十分醒目。
我不知道暮新城心裏想着什麼,也不去探究暮新城有沒有認出許明囡來,不過晚上暮新城的詢問,我就可以猜測,並沒有感覺。
是因為戒不了,還是因為越南的日子,把許明囡折磨成了一個人人都不是認識的人?
我摳心自問,心裏無比凄涼。
早上,還是許明囡把我叫醒的,她的意思很明確,還拿着我的手機打字。這個小孩學習能力很強,很快就熟悉了手機的輸入方式我一起來就看見。
我不能保證,戒不了也不能保證,會不會渲染到暮新城。
我看見心裏有些緊張,暮新城也是,許明囡也是,在我心裏都能遠離戒不了。
“你可以的。”
我回答。
我把她安排在一家旅館後面的小居民樓里,然後吩咐幾句,給了她一些美元,就離開了。
我相信她的能力,那天晚上讓我看到了她的真材實料,而且比她口中的自己,還要更強一些。
暮新城問我她的去向,我心裏心事重重,叫他別管。
我被公司停職,現在可以帶帶孩子,和去看看美國的市場,適不適合我們公司的貨物。
我現在成了全能奶爸,帶着兩個孩子,我想讓他們上學,主要是想讓許明囡上學,但是暮新城好歹是自己的親兒子。
許明囡一天天沉默不說話,那樣子,他們兩個我想都不用想,絕對沒有交集,可是某一天晚上,暮新城竟然晚歸。
我有點生氣,突然聽見他的話語,好像就是你的兄弟來套路你。
我笑了笑他的囧樣,可能是在某個地方碰瓷了吧?
聽說住在旅館?我笑了笑,許明囡是一個聰明的孩子,估計是暮新城對她好奇,放學跟着。我不知道第二天的情況,因為他們都上學去了,我來到許明囡的那個屋子,仔細在屋子裏來回,沒有怪味,而且地上看起來經常打掃。
我很放心離開,而且故意在最乾淨的地方留了一點紙屑,表示我已經來過。
不要看許明囡面上那麼說,但是私底下,一定有抽食戒不了,從平常的臉色就可以看出,只是劑量少了而已。
我看了看屋子,想起安上監控,但是又想到許明囡一個女孩子,就沒有打算,反而是小小安上一個煙霧報警器。
一個針眼的報警器,不湊近一點,是看不清楚的,這就是科技的力量。
我現在才是很放心地離開了屋子,心裏默默下了狠心,一定要將許明囡從戒不了的路上給拉回來。
他們倆的關係?哦,我不知道,我沒在學校,而且晚上他們有沒有住在一起。到時每天晚上暮新城拉着書包,對着作業一籌莫展。
我有些好奇,走近一看,發現他啃着橡皮擦,然後在造句上面寫下幾個大字。
許明囡。
忽而他覺得不對,立馬擦掉。
“哎呀~,我在幹什麼啊!”
他有些懊惱,我卻笑了笑,這件事情在我心裏就埋下了伏筆。
許明囡這孩子還不錯,但是我不能為她着想,因為我欠她的,太多了。但是如果她想,我也可以把暮新城給她,就當買賣吧,我笑了笑。
這不,剛剛才說許明囡她的好,她就經不住誇。
因為不久后,一次煙霧報警器響了,不過很快,就被許明囡找到摔碎在地上,我晚上過去的時候才知道。
此刻她環抱着雙腿,蜷縮在床上,我走過去,她沒看我,只是一個勁盯着一個地方。
“明囡。”
我叫着她的名字,坐在床邊。
她現在的身體還是非常瘦弱,多半是因為戒不了的緣故。小芋也是,許明囡也是,我突然有點恨死戒不了這個東西了。
同時,我看着這個樣子的許明囡,也很嫌棄她。
“你到底能不能戒掉戒不了,難道說,背着我,就是你說的戒掉?”
我有些氣憤,但是許明囡並沒有回答,這讓我更加生氣,但是面對許明囡,我又沒有辦法。
我離開了,整個過程,許明囡都沒有和我說話,我平緩着心裏的憤怒,想看看下一次許明囡的做法。我特意在樓上也租了一間房,就是許明囡樓上,她知道有這個煙霧報警器,一定會更加警覺。所以,為了萬無一失,廚房我給斷了天然氣,讓她出去吃。
我到了什麼地步?晚上都還不敢睡熟,聞一聞空中,我都有點不相信煙霧報警器,是不是已經被許明囡找到弄壞了?
我來到陽台,這裏是小巷深處,看不到任何燈光和風景。夜裏很靜,靜得能聽見夢哭的聲音,我回過神來,不是,感覺是許明囡的哭聲。
但是真正下樓的時候,又感覺是自己的錯覺。
還是不要輕易驚動許明囡要好,我想了想,重新回到房間。
接下來的幾天,我好像也聽到了這種哭聲,像是窩在被子裏的哭泣。我早上起得有點早,來到樓下,打開了門進去,發現許明囡被子蓋過頭,此時身體一陣滾燙,而且汗漉漉的脖頸讓我一愣。
我給她抖了抖鋪蓋,給她通風,她竟然還是沒有醒。我把被子翻一面給她蓋着,然後又回到樓上。
真的嗎?她是真的哭了嗎?
我想起了看見眼角邊上的淚痕,心裏十分不舒服,翻過身去,對着月色呢喃。
我睡得很香很熟,這幾天的精神持續緊張繃緊,讓我十分疲乏。突然,一股煙霧報警器的聲音襲來,那聲音很大,睡著了都像是在耳邊。我立馬起身,衝下樓去,打開房門,發現是廚房的報警器響了。
許明囡在裏面叼着戒不了,還正滋滋有味地吸着。我一下就火冒三丈,見我來了也不收斂一點。
“許明囡!”
我衝上去,一下奪走她手中的戒不了。她非常聰明,一下就從我手中擦肩而過,如此韌性,我有些驚訝。
“你……,給我拿來!”
我站在她面前猶如一座泰山,動作在她面前也如泰山。她很輕易躲避,甚至還抽上一口。我驚呆了,一下像是腦血栓來了,擋也擋不住。
“你當真要抽嗎!那好,我陪你!”
我舍下暮新城和自己的一切,拼了命的往自己嘴中送入戒不了。不是通過紙燃的戒不了十分難以下咽,我被嗆着了,咳嗽了幾下。然而戒不了已經入了我的身體,我感覺得到。
放下戒不了,我已經受不了它。
想找個地方靠着,結果發現許明囡正在看着我。
她停止了吸食!我緩了一口氣,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被戒不了纏上了。
但是反應過來她還在看着我,一動不動。我下定了決心,一定要讓許明囡戒掉戒不了。她一個小孩,我一個大人,我的自制力應該比她強,就算上癮了戒不了,我都會戒掉!
我相信。
所以我當著她的面,再次把戒不了拿起來,而她立馬打掉我手中的戒不了,終於開口了她的萬年冰山。
“不行。”
“既然你都知道不行,那你怎麼還去碰這個東西?”
我反問她,她卻低下頭去。
我突然心裏很內疚,她這個樣子不是因為我演變而成的嗎?
“我戒掉就是了。”
她說的話很委屈,不過是這麼多天來,讓我心裏開心的第一句話。
我很期待接下來她的變化,不過也是,沒有令我失望。
但是上帝又給打開了一扇窗。
唐人街開始冷清下來,主要是因為門面租金上漲。當我看到許多人都準備回國的時候,我也略有考慮,直到暮新城的那個小學也面臨停辦的風險。
或許我真的要考慮,帶他們回國了。
我並不擔心我以前的上級再次襲來,因為許明囡在。我打不過她,其原因估計是那一會兒在越南下落不明的日子吧?
她可以保護暮新城,或者也可以保護我。
我帶他們倆回國,許明囡默默地不說話,或許是因為少抽了戒不了,臉色比較好了一些。記得某一天,我特意給她買了一個小帽子,那模樣,老迷人了,總讓暮新城睜眼看着。
公司決定將我復職,主要是因為下面擅作主張,不聽話語繼續向前,導致後面東窗事發。
可是要完全恢復公司裏面,我的所有事務,還是要一些事情來決定我的地位。看了看背後的兩個小孩子,都需要我養。
不過我現在感覺很快樂,是一種另樣的快樂,和小芋在一起的時候,不同的感覺。
我在美國生活的那段日子,積累了一些人脈,可以通過打開市場,不是嗎?
就比如那個旅館的老闆娘,她可是有着廣闊的人脈,幸好都是因為許明囡這個孩子,不然,還結交不上。
果不其然,很快,我就打開了美國市場,雖然越南線路再次落下,不過也另類證明了我的實力。
這兩個小傢伙養得起來,我看了他們兩個一眼,還坐在一張床上,像是說些什麼。許明囡依舊不溫不和的性子,不過比剛開始好多了,我記得,她還不願意和暮新城說話來着。
我出門去了,這套房子還不錯,只不過我還沒有想要買下來的念頭,暫且租着吧。
又是一個夜晚,我發覺門外有着動靜,下意識的我,竟然以為許明囡還沒有戒掉戒不了,現在偷偷醒來抽上幾口。
前幾天晚上我沒在意,好像也有,我悄悄走了上去,果真是許明囡房間沒錯。然後在一瞬間,我打開了燈。
暮新城竟然在許明囡房間裏面,更甚者,打着光腳板。我有些驚訝,不過仔細想想,自己還是不願意去相信,暮新城和戒不了有什麼關係。
我匆匆忙忙笑着對上幾句,看着暮新城畫蛇添足的面容,應該不是。
那天晚上就那麼過去了,我應該留一個心眼啊!
那是預兆,絕對是預兆,以前我不相信,現在我相信了,預兆。
因為過不了幾天的夜裏,我竟然發現許明囡高燒不退。暮新城說什麼支支吾吾沒蓋好被子,我卻想到了後遺症,沒錯,小芋也是因為後遺症走的。
戒不了不止是戒不了字面意思,深層意思是離開了它,會更加痛苦,但能夠活下來。換而言之,一直在它的掌控中,雖然不會那麼痛苦,但是會逐漸性消弱,直至死去。
我看着許明囡,心裏面更加傷痛,她可絕對不能有事,絕對不能!
放大性和緩慢性,是它特有的特色,所以小芋也是,面對同一血型吸收慢,可是換一種近親血液,就可以把營養值放大。
而許明囡也是這個情況,在醫院看來原因不明,只有我知道,全都是因為我啊!
我和暮新城坐在外面等着,不知道他心裏想着什麼,但我十分自責。內疚就像是一隻手,牢牢抓住我不放。
幸好,許明囡沒事,我笑了,慶幸着,暮新城也十分開心,我看着暮新城現在跟我一樣的心情,心裏若有所思。
許明囡早就知道是我,一切都是因為我開始的,但是她已經麻木了,已經不想其它事情了。她只是看着某一個地方,靜靜看着。而現在,躺在床上也靜靜看着某一個地方,直至暮新城在身邊,我發現她的神情才會改變。有一個大膽的想法在我心裏升溫,還是我的兒子有本事,哈哈!
但是不幸還是來了,我記得那是我人生的第二次深淵。
許明囡死了,死得很蹊蹺。
那天,我記得大早上很明朗來着。
我下樓給他們兩個買點吃的,回來卻看見,暮新城在床上。
我在病房門口還笑了笑暮新城,許明囡一個病人還搶她的床睡。
許明囡一個嬰兒,自己差不多,還要把她搶走。
可是下一秒我就笑不出來了,因為我走過去,叫着他們倆,可只有暮新城醒了,一句話讓我有點懵:“好冷。”
怎麼不冷?他的懷裏,是一具屍體啊!
許明囡的屍體,沒錯!
我驚呆了,大喊着醫生,可是沒有辦法,我再一次陷入深淵。
許明囡死得很蹊蹺,當時我想不了那麼多,因為就在許明囡被推往太平間的時候,暮新城在衛生間暈倒了。
許明囡的屍體不見了,暮新城也暈倒了,或許是承受不了這個打擊。
可我才是承受不了這個打擊的人啊!
許明囡的死,應該是假死,我判斷,那天晚上,醫院的監控顯示,是許明囡一個人自己走出了醫院。
他們都驚呆了,只有我明白是怎麼回事,放大性和緩慢性無疑。
時間過去了不少,暮新城一點也沒有醒來的跡象,我知道他喜歡許明囡,從搶她的那一刻開始,就註定了。
也不會……遭受那麼大的打擊,而暈倒過去。
我講了不少許明囡的故事,故事裏沒有一個人是主角。
可是暮新城還是醒不來,我幾乎是拋棄所有的工作,陪伴在他身邊。
你算什麼!想彌補的許明囡不見了,答應照顧好的你也變成這樣,醒着的我才是最慘的啊!
我怒吼着,紅臉白臉變換着,可是還是沒有辦法,暮新城還是沒有醒來。
是不願意醒來嗎?我自顧坐在床邊,十分頹廢。
周先富後來來看了我,他帶着我走了出來,還有周桐。周桐被他牽在旁邊,周先富看見,就直接周桐舉例帶動了我。
我不再頹廢,只是夜裏睡得不是很好。
看着旁邊還未醒來的暮新城,心裏十分後悔。
戒不了的上癮,這個時候也對我發起了總攻,我覺得我越來越離不開它了。
我開始躲着吸食,雖然知道危害巨大。原本的大人自制力強?我邊吸食着邊嘲笑着自己,然後沉醉在戒不了的懷抱里無法自拔。
不過還好,暮新城醒了,醒來的時候,我發現他的眼中有什麼改變了,作為一個父親,我竟然不了解自己的兒子。
什麼?我兒子昏迷的時候,腦細胞異常的活躍?
我猜想着,或許暮新城夢見了許明囡。具體夢見了什麼我不知,但是他醒來對許明囡的死依然帶着情緒。
他彷彿走不出來了,一個人暗暗頹廢。當他把小芋擺上枱面的時候,我更加生氣。
這關小芋什麼事?
但更多的,是自己內心的自責。
我並沒有照顧好暮新城,這是我的錯誤。但是你知道嗎?暮新城竟然開始和我一起管理線路,他說他要學着,我問為什麼,他不回答。
我很想拒絕他,但是他竟然放棄了學業來和我拼。
一直讓他這麼頹廢下去也不好,我同意了,小芋,就當是我照顧好了他吧。
可是這些年來,我發現,暮新城根本不是這個方面的料。明明已經快搞定的應酬,他竟然一句話就讓對方不滿離開。明明線路最明顯的錯誤,他都能觸犯,而且還很有底氣問我,為什麼不可以!
暮新城終於還是退出了經商,果然還是離不開我的想法。他撐不下去的,他是在硬撐,為了誰?或許我知道是為了誰。
為什麼我知道?恐怕是因為最後的一場旅行。
我們去了成都的九寨溝,還是在冬季。是公司的旅行,你是夏天?NO,由不得我。
可是暮新城竟然哭了,你知道嗎?我在遠處看見,走上去。可是他在強顏歡笑,說自己沒哭。我有點猶豫,就那麼看着他遠去。
明明那麼大一個人了,竟然還這麼懦弱。
我心裏還在嘆氣,突然看見暮新城撐在一棵樹上,上面的一些雪,掉進了他的背里。無論多大,在父母眼中,還是個孩子而已。我趕忙上去,想問一問有沒有事,但是突然的一個動作,就感覺到胸口有點疼。
我不知道這是什麼,只認為這是年紀大了,身體該有的毛病,所以強忍着上前,突然又不疼了,這一說,還是年紀大了要注意身體。
我上去看見,他果真哭了,我問他,他說自己沒用。應該還是後悔,對許明囡的後悔。明明那麼久的記憶,卻那麼新鮮,你說到底是什麼情況,暮新城還記得?
還想現在這樣,如同就在身邊的一樣。
暮新城退出了公司,我看見,渾渾噩噩,十分憂鬱。
其它的我就不太記得了,後面主要是因為工作。
再後來,兒子的生日要到了,我特意率先加班趕做完了線路,就是為了陪着暮新城多玩幾天,主要是他的情緒,太讓人擔心了。因為越南線路再次失利,我心裏真的無奈。
我還是晚到了一天,不過還是有準備的,我找了周先富,他陪着暮新城。
上飛機的時候,我突然胸口一疼,真的好疼啊。
我捂着胸口坐在飛機上,着疼痛不簡單,真的不簡單。或許,我還要去醫院看看,這到底是什麼回事。
周先富的話我聽得不是很明白,什麼多支持暮新城想做的事。他想做的事?我繞了繞腦袋,不就是許明囡嗎?
此刻胸口已經不疼了,我拖着行李上了車,還是回家好,先忙去醫院,暮新城他,更重要。
什麼!難道這就是周先富的意思?
雖然父親給兒子零花錢很正常,只不過,這零花錢,太多了吧?
什麼什麼什麼啊!儘力滿足你?
我心裏十分抱怨,當聽見暮新城要開一個奶茶店,心裏沒什麼想法。
不過心裏還是不爽,越南線路失利,而自己在公司的地位也跟着動搖。這三十萬,只怕現在有,以後沒了。
周先富的兒媳婦正在鬧脾氣?哦,還沒有結婚,至少在他眼裏是準兒媳了。
後來好像還離家出走了,我笑了笑,這些事情,不過怎麼在暮新城的店裏被發現。我發誓,他沒有包養廖小沉,他的心裏只有許明囡。
哈哈。
但……可別看我面上的笑容,其實內心十分苦逼。
我去醫院檢查了,發現肺泡十分脆弱,十分容易破碎,這就是為什麼我經常胸口疼痛的原因。
具體原因竟然還是原因不明,我知道了,是什麼。
我走在路上,看着這個世界,馬上,我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最放心不下的,還是暮新城和許明囡。
許明囡現在還沒有消息,我找了好久,以至於已經不感冒了她的事。我變得冷血了嗎?或許不是,只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而已吧!
直到……某一天我實在忍不住,雖然我有在強迫自己戒掉戒不了,但是我已經發了瘋,最後的想法竟然還保留了一點,不能讓其他人發現。
我跑到了墓地,小芋的地方。
後來我記不得了,只記得,那種快感,好像之前就應該有的,呼~。
但是有一個更驚人的答案,許明囡她根本沒戒掉!
我聽到暮新城的話語,他說都是因為他。果然父子倆都一樣,我認為是我自己,暮新城也認為是自己。他說如果不是那天晚上,他不把許明囡鎖在門外,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他很後悔,和我一樣想彌補。但唯一能夠彌補的,就是找回她。
那自己未嘗不是一樣的?找回她,只有一個目標。
可是後來的後遺症,讓我感覺,我撐不到那一天了。想想,暮新城十分着急地rua我肚子,竟然是想讓我戒掉戒不了,不戒又不行,戒掉又有後遺症,我有一件事情我還沒告訴他,真正能撐過後遺症的,沒有幾個。
後遺症來了,此時暮新城還在旁邊給我削着水果,我是硬撐着,為了那個視頻。
每每暮新城離開的時候,護士就扶着我下床,然後錄製。
裏面,有我對不起的小芋,許明囡,還有暮新城。我抬頭看了看天花板,不久后我死了,暮新城他會怎麼樣?
我不用擔心暮新城的死活,因為就算不能在公司裏面有什麼股份,他都有一個奶茶店養活。
聽說暮新城的奶茶店經營得還不錯,聽說周先富的兒媳婦也在裏面經營。我笑了笑,不愧是我兒子。
我對得起小芋,剩下的,就只是許明囡了。
她下落不明,重蹈覆轍一樣,而且我能看到,暮新城一有時間非常猶豫的面孔下,是在想着那一段,童年的記憶。
可惜我沒有動力,我無法,對這些無奈。許明囡成了犧牲品,再也找不回來,想沉入湖底一般。
我也管不住暮新城的以後了,我只知道,給他留下的東西很多。
那段視頻,我想了很久,決定還是剪短一些,我對周先富說。那裏面,有我和小芋,有他和許明囡。前者已經存在,後者皆是我的希望。我的希望,便也是絕望。
也不知道,暮新城能不能找回許明囡,也不知道,他會不會繼續頹廢下去。
此刻,他坐在我的身邊,給我削着水果,頹廢不已。之前我鼓勵他去電競俱樂部,結果不行,還被打擊得一無是處。
我看着他的樣子,也知道自己大捷將至。
我極力想要喚醒他,可是他還是那個模樣,直到聽見許明囡還活着。我全部都告訴他了,唉,現在連開口說話都費力,因為拉動到了胸口。
胸口真是越來越痛了,而且因為肺泡破裂,自己已經失去了自理呼吸的能力,不依靠醫療器械根本活不下去。
我不知道暮新城以後會怎麼樣,當口吐獻血的時候,我也蒙了。暮新城去叫着醫生,可我感覺那無力的一聲聲,根本沒用。
我腦海里最後想到的,是小芋。
醫生護士來了,白衣晃着的身影,可讓我感覺,是穿上白色裙子的小芋。
我和她在溪邊,她在樹下旋轉,裙擺悠然。
我和她的笑聲依舊沒有走遠,現在都還在我的耳邊。
我來了,我說上一句,就隨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