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命之路
翁玄機離開雲山後,找不到褚天機便決定先回萬法門。
半路上,她回頭看了眼被弟子背在身上的臻寧,說:“臻道友,你還要睡多久?難不成要跟我回萬法門?”
臻寧立即抬起頭,尷尬一笑說:“剛醒不久,但沒搞清事情的來龍去脈,不敢輕易打擾!”
翁玄機示意弟子將他放下,然後屏退所有人後,單獨對他說道:“神女拜託我救你,我現已將你救出,那我們就在此處作別吧!”
“神女?”臻寧不由一怔。他昏厥之前還沒看到神女的模樣,也不明白神女為何救他。
“估計是想撇清你和妖修的關係,所以才傳音入密拜託於我吧!”
她說完又簡單講述了一下當時的情形,以便於臻寧了解事情經過。但她卻並未提起神女暗中傳授給她一個陣法口訣,以作交換之事。
臻寧聽后不禁皺眉道:“所以,妖修們都跟着神女一起下山了?”
“嗯,”翁玄機點點頭,“看得出來,那幾個妖修和神女關係匪淺。尤其是那隻火麒麟,五百年前就被神女所救,然後藏匿至今。”
臻寧想的卻是:既然神女能假扮別的身份拜入仙劍派,自然也能改頭換面進入別的門派;再加上鹿青青說要找薊小川,那豈不說明薊小川就是神女所扮?
再想到剛才翁玄機說神女最後打算乘紙燕飛走,臻寧更加確定了薊小川的真實身份。原來,他是神女,難怪自己遍尋不着。既然如此,那他給的那枚玉簡肯定真實無誤了,以神女的身份和實力,自是不屑於撒這種謊。
“好了,該說的我已經說完了,臻道友,回見!”
見翁玄機要走,臻寧急忙攔住她,追問道:“敢問翁掌門,您可知那些妖修去了哪裏?”
翁玄機笑道:“這我可就不知道了。你若想打聽,估計明天百曉閣那裏就能買到相關信息。”
臻寧沖她抱拳施禮:“多謝翁掌門提醒,臻某在此恭送各位!”
翁玄機朝他微微頷首后,帶着幾名弟子繼續朝萬法門的方向而去。
臻寧站在原地思考良久,最後決定先回松岩派。
***
清音寺地宮內——
一名僧人從密道入口處急匆匆地跑來,同時喊道:“都這種時候了,我們為何還不出手?”
地牢內一名身穿黑袍的人正負手而立,仰望着牆上那一方小小的氣孔。透過氣孔能看到外面晴朗的天空,甚至能感受到從外面刮進來的一絲暖風。
見僧人行色匆匆語氣焦急,黑衣人淡淡回道:“急什麼?”
“巫女現在尚有兩枚毒釘未除,騰蛇頸上的混元環也未摘下,此時不殺他們更待何時?”
“等你打過去了,巫女會立刻解下騰蛇身上的混元環的。”
“那我們就這樣乾等着?萬一巫女派人去殺了楚仁鋒,然後又找到我呢?”
“要說急也應該是我比你急才對,畢竟蕭玉樓馬上就被帶回來了。”
僧人一聽這話,頓時冷靜了不少,“那你有何對策?”
“唉……”黑衣人嘆了口氣,“沒有對策,只能等了。他們一個是千年劫難,一個是萬年劫難,我不信他們能如此輕易地就化解了。”
“我的機會也不多了,”僧人也重重嘆了口氣,“我能感覺到元神與身體的契合度越來越低……”
“放心吧,蕭玉樓和混元環都歸你,到時你一定能飛升上界!”
僧人聽聞此言,立即恢複信心,點頭道:“我們準備了這麼久,總不至於白忙一場!”
黑衣人忽然低聲說道:“我需要補充體力,之前的肉食已經不夠我用,藉此機會,直接換成人吧!”
僧人沒聽明白他話里的意思,剛想讓他解釋一下,就聽一道聲音從密道那裏傳來:“了緣師叔,你們在合謀什麼?”
了緣回頭看向那人,瞬間明白了黑衣人話里的意思,不禁一笑,說:“無塵師侄,你來得正好!”
無塵沒敢輕易過去,只是遠遠地看了地牢一眼,又問:“這人是誰?那條巨蛇哪去了?”
“你忘了?那伽是西方龍部的首領,法力高深,已經化人了,此人就是。”了緣邊說邊朝黑衣人一指。
無塵一愣,隨即怒道:“當年悟禪師祖為防止它變化、逃脫,在地牢中布下降魔伏妖陣,如今它能化形,難不成是你破壞了陣法?”
“師侄莫要冤枉我,我日日在此念經度化,才使得它心神寧靜,從而化成人形。”了緣忽然正色道,“師侄若是不信,可過來查看陣法是否還在!”
無塵再年輕也不會輕易信他這話,依然站在原地沒動。
地牢中的黑衣人此時背着光轉過身來,立起單掌做了個佛禮,開口道:“阿彌陀佛!那伽本就是佛主座下弟子,只因執着於化成人形才生了心魔,走上歧途。在這地牢待了千年,日日聽看守的高僧念經頌佛,那伽終於頓悟,心結大開后便水到渠成化作人形。”
了緣也附和道:“沒錯!我與他合謀的便是如何讓他放下執念,重新歸入我佛門下!”
“真的?”無塵將信將疑。
“你看這降魔伏妖陣不還在嗎?”了緣指着地牢說道,“這陣法只能對付妖魔,對心存佛心的生靈卻不起作用。”
無塵見那地牢角落裏懸挂的降魔杵果然還在,便不疑有他慢慢走了過去,同時問道:“既如此,師叔可知道是誰偷了寺里的九轉噬魂釘,又拿此物去加害巫山神女?”
“這我倒是知道。”
“是誰?”
“當然……是我!”了緣說著,一把將走到近前的無塵推到地牢門口,地牢的大門也瞬間打開,無塵直接重重地摔到地牢裏邊。
了緣一邊將地牢大門重新關好,一邊笑道:“師侄,你若安分點,師叔就選你做住持了,可惜你太不爭氣!”
“你騙我!”無塵此時才知上了當,他剛從地上爬起來,便感覺喉嚨一緊,一條濕滑的物體瞬間纏住了他的頸項。他下意識看了掛在角落裏的降魔杵一眼,與遠處看到的不同,這次離得近了他才發現,降魔杵上有烏黑的血跡,顯然早已被污染、失去效用了。
“你慢慢享用吧!至於吃人,我再想辦法!”了緣沖黑衣人微微點頭,說完便轉身離去。
“啊——”地牢裏忽然傳出一聲慘叫。
了緣沒作絲毫停留,直接從密道走了出去。
***
臻寧回到松岩派后,直接找到掌門段研,聲稱自己要暫時離開松岩派一段時間。
段研問他要離開多久,他又拿不準,說短則一兩年,長則十幾二十年。
段研嚴肅道:“臻寧,你是我松岩派的長老,除了閉關修行,應當事事為我派着想!之前有傳你將妖修帶入仙劍派大鬧了一場,如今又想離開門派,莫不是還想去找那些妖修?”
臻寧不擅撒謊,只好點頭道:“弟子與一妖修結了段孽緣,此次下山正是為了結此事!若是師門有召,定會立即折返!”
即便不和鹿青青在一起,他也要看着她順利產子,並且母子平安才行。
“不行!”段研直接拒絕道,“巫門和九大門派之間的恩怨糾葛已經攪得整個神州都風起雲湧,我身為本派掌門,怎能允許你此時下山,和妖修再有來往?”
“掌門師叔,”臻寧不得不跪倒在地,行了最大一禮,“臻寧心意已決,還望掌門師叔成全!”
明日百曉閣就會放出消息,有心想尋妖修下落的人一定會得到消息,到時候鹿青青一定會被獵殺和圍剿。他既然和她有了這樣一段牽扯不清的感情,總不能眼睜睜看着她陷入危險。
段研指着他怒道:“好!既然你執意要離開松岩派,那就按照門中規矩,先鞭刑三千,再碎石填埋!你若能從碎石坑裏爬出去,那以後和松岩派就再無瓜葛!”
百年前,松岩派曾出現過背叛師門之人,此人險些害得松岩派徹底覆滅。於是那一代掌門立下了新的門規:但凡哪個弟子想要脫離松岩派,就必須過一次鬼門關!也正因為如此,松岩派緝拿薊小川時,臻寧有心想幫也無能為力,因為師門規矩擺在那裏。
“師叔?!”臻寧頓時一驚。他不過是想暫時離開一段時間,沒想到段研卻直接逼他二選一。
“你自己選吧!”段研一甩袍袖,黑着臉轉過身去。
臻寧身為長老不是傻子,此時忽然明白,段研這樣逼他定是存了私心。當初殷磊被殺,松岩派急需選出一位新掌門時,臻寧是把票投給了另一位長老的,如今他自己也當上了長老,段研肯定會更加忌憚於他。況且,他還和神女、妖修等牽扯在一起,這些都不利於松岩派保持中立。
臻寧瞬間回想了一遍自己從入門到現在的種種,發現自己最虧欠的就是恩師沈鍾。沈鐘被殷磊虐殺時他不知道,等他知道時殷磊已經死於他人之手……
若是恩師還在,一定會准許他下山處理此事;若是恩師還在,他就算死也不會離開松岩派。
臻寧不由暗嘆一聲,知道自己即便留下,恐怕也是軟禁或被監視的下場,於是將心一橫,淡定開口:“臻寧誓要下山,願意接受門規懲罰!”
“來人,把他拉下去!”段研似乎就等着他這句話。他是剛上任的掌門,若是治下不嚴,以後要如何統領整個門派?這次不僅能藉機除掉臻寧,還正好給了他一次立威的機會。
臻寧被綁在刑架上,執法堂的黃勝輝拿着刑鞭走過來。
黃勝輝原本就嫉恨臻寧比他天資高,再加上師父殷磊死後,臻寧卻還想維護薊小川,更是將他恨到了骨子裏。尤其新掌門上任,黃勝輝作為“前朝親信”不知還能在這個位置上待多久,如今他更要抓住這個機會,好好懲治臻寧一番。
“臻師兄,得罪了!”黃勝輝輕輕扯了下嘴角,隨即一甩手中長鞭,朝臻寧揮去。
臻寧雖筋骨強健,皮肉結實,但被這種蘊含著法力的鞭子抽打后依然痛徹心扉。他閉上眼睛,咬緊牙關,默默數着,轉眼就是一千鞭。
黃勝輝見這一千鞭對他毫無損傷,心下不滿,再揮鞭時,便將自己的法力悄悄灌注到刑鞭內,瞬間加劇了刑鞭的威力。
臻寧身上立即出現了傷口,他不禁疼得皺起眉頭,額上也沁出汗水。一鞭又一鞭,他身上的傷口也漸漸增多,很快鮮血便淌滿了全身,如同血人一般。又一千鞭過後,他已是皮開肉綻,彷彿被扒了層皮一般。
段研正坐在上方觀刑,見狀朝身旁一個姓王的長老使了個眼色,王長老立即會意。見黃勝輝再次揮起刑鞭,立即喊道:“住手!”
黃勝輝一愣,回頭看向王長老,想看看他阻止的是不是自己。
王長老義正辭嚴道:“黃勝輝,你可知使用刑鞭時不可將自己的法力注入其中?你這屬於公報私仇!”
執法堂的長老見王長老這麼說,便知道掌門也是這個意思,立即出面訓斥道:“黃勝輝,你身為執法堂的弟子,怎能知法犯法?來人,給我驗鞭!”
立即有執法堂的弟子跑過去查驗刑鞭,然後如實回報:“稟告掌門和各位長老,刑鞭里確實殘留着黃師兄的法力痕迹。”
“來人,把黃勝輝給我拿下!”執法堂長老立即下令,“壓到執法堂,稍後再做發落!”
見黃勝輝被押了下去,執法堂長老忙對掌門歉然道:“是在下管教不嚴,還望掌門責罰!”
段研一擺手,故作大度道:“算了,估計他也是因為仇怨臨時起意,你又如何能提前知曉?先處理臻寧之事,過後再依法處置黃勝輝吧!”
“是!”執法堂長老領命后,又安排了一人去執行,打完剩下的一千鞭。
只是臻寧之前已經受了重傷,即便最後一千鞭法力如常,也仍然讓他傷上加傷,剛挨完全部鞭刑,他便昏死過去。
執法堂的弟子見臻寧受完鞭刑,便將他從刑架上放下,然後用一卷草席將他捲起,扛往山下。
山下早已挖好一個大坑,臻寧被裹着席子扔進了大坑裏。
這時,所有松岩派的弟子都跟了過來,按照規定每人都要往坑裏投一塊巨石。
新人陳二牛跟在隊伍的最末端,見前面的師兄皆舉起石頭往坑裏扔去,忍不住說道:“我們這樣做是不是有些太殘忍了?”
排在他前面的趙升回頭嘲諷道:“你懂什麼?這叫與他解除同門之誼!他既然選擇拋下我們,那我們又何必顧念之前的情誼?”
“可臻師兄之前對我們挺好的,對門派也很盡責,他想走肯定是有其它想要做的事情,算不上背叛和拋棄吧?”
“你可別在那又當爛好人了!”趙升再次譏諷道,“忘了薊小川的事了?臻寧在萬靈島時就和妖修勾勾搭搭,歷練回來的師兄們早已向掌門告狀了!掌門若不處理,將來因為妖修的原因,就會禍及松岩派!”
趙升最近在給執法堂的幾個弟子做跟班,因此打聽到許多消息。
陳二牛是頭一次聽說這事,想了想,頓時一個激靈:“也就是說,掌門的意思就是想讓他死?”
“你快給我閉嘴!”趙升急忙捂住他的嘴,恨聲道,“你喊那麼大聲,是怕掌門聽不見嗎?你不想活命,我還想呢!”
陳二牛這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趕緊閉了嘴。
終於排到他們時,坑裏已經被扔滿了巨石,想必臻寧即便有天大的本事,也很難從中爬出來吧。
趙升撿了一塊巨石往裏扔去,扔完還不忘回頭瞪陳二牛一眼。
陳二牛遲疑一下,也撿了塊和趙升那塊大小差不多的石頭往坑裏扔去,同時心道:“莫怪我心狠,已經這麼多石頭了,想必也不差我這一塊。臻師兄,你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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