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長嫂的第七天

當長嫂的第七天

因為要商量婚事,一大早,洪嬸就穿上了身比較新的衣裳,跟着林老太太到宋紅中家裏來。

兩家要商量彩禮嫁妝,這註定今天要起爭執。

兩人到的時候,柳紅花和宋紅中都準備好了,瞧見他們來了,勉強露出一絲笑容,“來了啊。”

“柳嬸,今天是棉思的好日子,你臉色怎麼不太好看?”洪秀故意刺了柳紅花一句,這讓柳紅花心中有些羞惱。

她扯了扯唇角,“昨晚上沒睡好,都坐,別客氣。”

說完這話,她拿出幾個罐子當做杯子倒了水給她們,洪秀喝了一口,眉頭皺了下,論理今日來說親,這宋紅中家就算再沒錢也得沖杯糖水,這倒好,倒了杯白開水就打發她們,這分明是故意在膈應人啊。

洪秀作為媒人,心裏頭都不高興,那林老太太就更加不必提了,水杯一放,唇角就一撇,陰陽怪氣道:“今兒個就拿白水招呼咱們啊,都說你們老宋家培養出個大學生出來,怎麼這點兒教養都沒有?又不是真窮得沒錢了。”

柳紅花臉上一紅,連忙道:“哎,你說我這記性,我忘記加糖了。”

說罷,她急忙跑進屋子裏拿了一包糖出來,柳紅花是想今兒個是林家來商量婚事,就算給白水,也料想她們不敢說什麼。可她沒想到林老太太竟然這麼不客氣地就把實情說出來,還牽扯出宋勝棉。

柳紅花給每個人杯子加了糖,洪秀也沒拒絕,耷拉着眼皮,只當做沒瞧見。

喝了糖水,林老太太表情才好看了些,她對宋紅中說道:“宋老大,咱們兩家這婚事如今大隊裏頭都知道了,我們家賀成也急着要結婚,今兒個咱們就把彩禮說清楚,免得耽誤時間。”

一說到彩禮,柳紅花和宋紅中兩人臉上笑意就多了幾分。

“成啊,咱們都是爽快人。”柳紅花在宋紅中旁邊坐下,摩擦着手掌,露出一個熱情的笑容,“是這樣的,咱們就按照大隊的規矩,棉思可是個高中生,別人的彩禮有一百八,她的彩禮得有三百吧。”

三百?!

林老太太瞪大了眼睛,“你這是搶錢啊。誰家閨女彩禮三百了!”

“我們家棉思彩禮就三百。”柳紅花見林老太太不樂意,語氣反而更加堅定,“少一分,我們都不嫁。”

“誰說的。”宋綿思從西屋裏推門走了出來。

她穿着一條藍色的布拉吉,烏黑濃密的頭髮梳成兩個小辮子,垂在兩側,模樣清新又秀氣,“大伯母,我可沒說過我的彩禮要三百。”

“現在是長輩在商量,你湊什麼熱鬧,快回屋去。”宋紅中板著臉,對宋綿思喝道。

宋棉思微微一笑,“大伯,你雖然是長輩,可現在是新社會了,婚姻自由,要多少彩禮也得新娘自己同意吧。我做主,這彩禮就要八十。”

“你!”柳紅花氣得眼睛都紅了,“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兒嗎?”

“那就得問問別人了,洪嬸,你覺得我有資格說話嗎?”宋棉思看向洪秀,她眼神中露出幾分乞求,小模樣瞧着別提多可憐了。

洪嬸是個熱心腸的,心一下就軟了,再說柳紅花也的確不像樣,三百彩禮是太多了,“你該說說,這是你的婚事,你要沒資格,誰有資格。”

得了洪嬸這話,宋綿思感激地點了下頭,“謝謝洪嬸。”

“總之,八十是絕對不行的。”柳紅花咬牙道,“八十說出去成什麼,我們家還有臉面見人。”

“大伯母,我也不是你們家的人。”宋綿思道:“當初我爹娘活着的時候,就跟我說過,只要找到合適的對象,人品好,彩禮多少無所謂。要不是你們堅持要彩禮,要我說,我都不想要彩禮了。”

宋綿思把她爹娘搬出來,柳紅花和宋紅中要是再拒絕,那就是對死者不敬。

林老太太也琢磨出宋綿思是徹底向著她們的,便扯着嗓門道:“這可真是個好閨女。你爹娘的話你是該聽,八十就八十。”

柳紅花氣得肺部都要炸了,她咬牙道:“不能八十,得再添點兒。”

“你甭想。”林老太太不客氣地說道,要她給錢,那就是在割她的肉。雖然彩禮是林賀成出的,但是林老太太早已把林賀成的錢當成她的錢,自然吝嗇於多給一些彩禮。

“八十是絕對不可能的。”柳紅花也不甘示弱。

洪秀見兩家人都要打起來,連忙站起身來,勸說道:“好了,大家要是願意給我個面子,那我來做個主,八十是少了,一百二十,你們兩家是結親不是結仇,咱們各讓一步。”

洪秀還是有幾分面子的,畢竟是隊長媳婦。

柳紅花抿了抿唇,“看在你面子上,就一百二十。”

林老太太還有些不甘,旁邊洪秀沖她拚命使了個好幾個眼神,她才嘟嘟囔囔地點頭。

“既然彩禮都已經說成了,那這事就這麼定了。”宋紅中這時候才開口,他喝了口水,道:“結婚日子你們找個時間,回頭跟我們說一聲就是了。”

說完這話,他起身就要離開。

“誒,事情還沒說完呢。”林老太太站起來,喊道,“彩禮說妥當了,嫁妝呢?”

“嫁妝,什麼嫁妝?”宋紅中愣住了,回頭詫異地看着林老太太。

林老太太叉着腰,冷笑一聲:“怎麼著?你們家就想要彩禮,不想給嫁妝啊?”

“不,這又不是我們閨女,我們憑什麼給嫁妝。”柳紅花像是抓到什麼把柄一樣,趾高氣揚說道,“我們家是不會給嫁妝的,這媳婦你們願意娶就娶,不願意就拉倒。”

“那成。”林老太太點點頭。

旁邊的洪秀愣了愣,這老婆子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她腦海里剛閃過這麼一個念頭,就聽見林老太太說道:“你們不出嫁妝,那閨女她爹娘留的嫁妝你們得還給人家吧。”

宋紅中和柳紅花臉上掠過一絲慌亂的神色。

柳紅花剛要開口否認,宋綿思就用不大不小可所有人都聽得見的音量說道:“大伯母,你們該不會想拿了我爹娘留給我的嫁妝不給吧?”

“他們敢!”林老太太頓時恆眉怒目,“要是你們不把嫁妝還給這閨女,我回頭就去公社門口哭去,讓革委會把你們拉走!”

宋綿思唇角掠過一絲笑意。

她沒跟林老太太說革委會已經沒了。

宋紅中夫妻就更加不可能知道這事,他們記憶深刻以前革委會□□人時那場面,那些刑罰,折磨還沒過去幾年呢,夫妻倆一下就慫了,“還你們就是。誰稀罕要啊。”

“多謝大伯,大伯母。”宋綿思感激地抹了抹眼睛。

柳紅花是滿腹怒火,她看着宋綿思,恨不得一巴掌打在這個小娼婦臉上,彩禮就那兒點兒,還想要走嫁妝。好,她給,不過,那些嫁妝那麼多,保管在他們手上,他們也該要些保管費。

柳紅花剛動這個念頭,就聽見宋綿思說道:“大伯母,我想現在把我爹娘留下來的嫁妝搬到我屋子裏去,一來也好讓林奶奶看看我的嫁妝多少,我們家可不是那種賣閨女的。”

“對,對。”林老太太立即點頭贊同。

柳紅花站在原地,是怎麼也不願意動,更不願意把到嘴的肉吐出來。

“大伯母,你,你是不是把我爹媽留給我的嫁妝賣了。”宋綿思小聲地,“膽戰心驚”地問道。

“好啊,你們說的那麼好聽,原來是在吃絕戶!”林老太太吵吵嚷嚷道:“連你們侄女嫁妝都賣了,你們是不是人啊?”

林老太太嗓門可不小,這一嚷起來,外頭人都聽見了。

眼瞅見鄰居們來湊熱鬧,宋紅中頓時變了臉色,衝著柳紅花喝道:“還不快把嫁妝還給人家!”

柳紅花不願意,握着手。

宋紅中變了臉,這要是旁人來圍觀,話傳出去,那他們家名聲就臭了。柳紅花不拿,但宋紅中哪裏不知道嫁妝放在哪裏。

他大闊步走到宋勝棉屋子裏,開了鎖后,指着屋子裏的箱子柜子和布料,道:“你的嫁妝都在這裏,自己搬。”

宋綿思低着頭,紅着眼走進屋子裏。

宋勝棉是自己一個屋子,她爹娘給她留下來的箱櫃都在裏頭,但是布料卻少了那些棉布,宋綿思回想起宋勝棉離開時鼓鼓囊囊的行禮,眼眸暗了暗。

“這麼多嫁妝!”林老太太進屋后,眼睛都看不過來了。

她心裏頭樂滋滋,感覺今天是來對了,要是她不爭,到時候宋棉思可就是空着手進門的。

“林奶奶,您到一旁去,我自己來搬過去。”宋棉思說道。

林老太太本來要答應,可轉眼一想,想摸清楚宋綿思的嫁妝到底有多少,便改口道:“那怎麼能成。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我幫你搬吧。”

“這怎麼能成?”宋棉思愣了愣。

“有什麼不成的,就這些東西,我這把老骨頭還搬得動。”林老太太說完,還立即示意洪秀一塊搬箱子,生怕宋綿思拒絕。

洪秀就跟不認得她似的,詫異地看了她好幾眼。

這老太太可是出了名的會算計,今兒個怎麼跟變了人似的,這麼“樂於助人”?

嫁妝搬完之後,宋紅中故意高聲道:“嫁妝都搬回去了,我們可沒動過你嫁妝,回頭別誣賴好人。”

他這麼一嚷嚷,外頭圍過來湊熱鬧的鄰居頓時覺得宋棉思有些斤斤計較。

林老太太撇了撇嘴,嘟囔了幾句。

宋綿思心中一動,故意露出為難的模樣,“林奶奶,您就別問那些棉布去哪裏了。”

對了,還有棉布呢。林老太太這才想起剛剛沒看見棉布,她可沒打算給宋家留面子,“這事可不能不問,閨女,你不是說你娘給你留了好些棉布,怎麼我一匹都沒瞧見?”

老太太還打算拿棉布做幾身新衣裳呢。

“是我記錯了。”宋綿思含糊地說道。

“記錯,這怎麼能記錯。”宋綿思越是含糊其辭,老太太就越發不肯放過她,“這可是你娘留下來的嫁妝!”

柳紅花臉色變了,之前宋勝棉去北京,她怕北京那地方冷,就把宋棉思的棉布給了她,讓她到京城后自己做也成,賣了也成。

“你問我,我也不知道那些棉布去哪裏了。”宋綿思紅着眼,別過頭去,“林奶奶,您就當幫我個忙,今兒個這事就這麼算了。”

林老太太還想說什麼,洪秀見宋綿思實在太可憐,扯了下林老太太的袖子,“行了,事情已經辦成了,咱們走吧。”

她硬拉着林老太太離開。

外頭眾人是議論紛紛,說的宋紅中和柳紅花兩人臉色是變了又變。

宋綿思故意高聲道:“大伯,大伯母,棉布你們拿了就拿了,就當做我孝敬你們的。你們也別想這事了。”

“多麼好的閨女啊。”趙大娘等人不禁感慨。

宋紅中和柳紅花臉都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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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八零年代當綠茶長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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