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起(5)
“因為只有他單獨離開了鏡花堂。”三青嘆了口氣:“也只有他有機會對自己人下手。”
尚忠誠忍不住問道:“為什麼?”
“這一切的假設都是建立在變異人和小廖不是同一伙人的基礎之上的,只要這個假設成立,那麼後面的假設就有了成立的可能,”三青頓了頓:“小廖與你們是同時出現場的吧?”
尚忠誠點了點頭。
“這就對了。他並未預先知道鏡花堂發生的案件是什麼,當他發現現場與變異人有關,那麼就需要理由離開你的視線,去與自己的同夥取得聯繫,是也不是?”三青望着尚忠誠的眼睛:“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去署里調閱匯通商會的資料,是小廖主動請纓的吧?”
尚忠誠張大了嘴巴,下巴似乎就要掉在地上,小廖確實是主動要求回署里拿資料的。
“小廖離開以後與自己的同夥取得了聯繫,並且一定得到了某種特殊的任務,才會鋌而走險對同袍下手,這也是為什麼你安排在大門口和大堂的人安然無恙,然後他又可以先順利處理煙波浩渺門口的人,再陸續解決掉屋內的人的原因。”
“但是屋內有這麼多人,他又怎麼可能做得到自己不被發現呢?”尚忠誠忍不住問道。
“這當然會有風險,但是他的身手你不是都看見了嗎?”三青冷哼了一聲。
尚忠誠把頭又低下去。有三青科長的天衣無縫的配合,自己近在咫尺的槍擊都落空了,這簡直就是恥辱。
“他之所以沒有離開,我推測有兩個可能,第一,小廖的完美計劃應該是希望完成任務以後,還可以繼續留在重案科做卧底,即便這樣會有暴露的可能,但仍然可以試一試;第二,他也許沒能完成任務,加上他接頭的時間、回來的時間、解決同袍的時間,他估計也沒有想到我們會來的這麼快,他迫不得已只能假裝被襲混在人堆里。”三青頓了頓,深望着尚忠誠,緩緩的說:“推測出這件事情並不難,我好奇的是小廖要做什麼?”
“科長,您分析有道理,可是我有個問題,”尚忠誠被三青盯的有些不自在,撓了撓頭說:“按照您的分析,小廖確實有機會,但是您想過沒有,襲擊蔡同躍四人的變異人,他們又是怎麼做到來去自由,而又沒有被發現的呢?”
“好問題!”三青冷笑了一聲:“這個答案就需要戚美美來告訴我們了!”
說罷,兩人一前一後快速向前走去。
隨着他們離去的背影,這裏很快又恢復了平靜,水霧似乎又更深了。
戚美美算不上是個美女,盤着高高的髮髻,典型的鵝蛋臉,也很白,充其量算是個有點姿色的氣質型女性。一身黑色的職業裝顯得幹練十足。見到人的時候,習慣性露出熱情的微笑,就像是看見了許久未見的老朋友一般,不會有絲毫的陌生感。
即便是在窘迫的員工休息室,她表現的依然落落大方,就像是身處佈置豪華的大堂一般。
當戚美美熱情的迎上來時,三青選擇了冷漠,保持了與她的距離,坐在尚忠誠拉過來的一張椅子上。
“您一定就是三青科長吧,有失遠迎,今天一見真是氣度不凡,幸會,幸會!”戚美美並沒有因為三青的冷漠而感到尷尬,依舊熱情,眼神里流露出如同看到偶像一般的神色,就像是發自肺腑的仰慕。如果換成是其他人,也許很快就會被她的情緒感染,可惜三青不是其他人。
“你知道我?”三青淡淡的說道。
“瞧您這話說的,早就聽聞您的大名,一直是無緣得見,今日一見當真是比傳聞中還要英俊瀟洒……”戚美美見三青搭了話,笑的像多花一樣,眼波蕩漾。
“除了英俊瀟洒之外,那你一定還聽說我的一些其他傳聞吧?”
戚美美愣了片刻,初次見面的必要客套都沒有,打亂她的套路。
“既然如此,我趕時間,”三青見戚美美不說話了,便將自己的手錶摘了下來,看了一下時間,把手錶放在桌子上。
“你現在有三分鐘時間。”
戚美美望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尚忠誠,尚忠誠直勾勾的望着她。
“三青科長,您這是?”戚美美頓時露出了無辜的表情:“三青科長,您是不是弄錯了,我可是報案人,不是嫌疑犯。”
“你現在還有兩分四十秒。”三青眼睛始終沒有離開她。
“不,不是……”戚美美一聽,頓時眼睛裏流露出不安和困惑,她就是個管理酒樓的女經理,能來這裏消費的都是些達官貴人,偶爾也會遇到一些難纏的主,但面子上都還過的去,從未遇到過這樣的陣勢,慌忙說道:“三青科長,我就是個報案的,我知道的都說了啊,不信您可以聞聞這位尚警官,做筆錄的時候……”
三青目光凌厲,雙唇緊閉,沒有任何想要提問的意思。員工休息室的氣氛變得異常的冰冷,時間在流逝,掛在牆上的鐘錶滴答滴答聲音就像是催命的倒計時,讓戚美美的身心幾近奔潰。
“我,我……按照鏡花堂的規矩,我帶着酒童,就是專門奉酒的服務員,帶着一支酒去了煙波浩渺,在門口我敲了兩次門,第一次是兩聲,第二次是三聲,”戚美美慌忙補充說:“我們這裏有個規矩,為了避免時機不對,敲二聲是告訴客人我們來敬酒了,如果客人沒有回應,我們就會再敲三聲,意思是我們進來了。這都屬於我們的正常流程,誰知道,我們推開門一進去,就……就看到……我就馬上派人去報案了。“
戚美美似乎會想起了當時的情形,目露恐懼之色,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你還有一分零一秒。”三青淡淡的說。
“三青科長,您到底要我說什麼呀,我……我知道的都說了啊……“戚美美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爬到了三青的跟前,抓住了他的褲腿,黑色的眼影被淚水弄的花了妝:“我就是個報案的,其他的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三青瞟了她一眼,甩開她的雙手,戚美美頓時癱軟在地。他慢慢的站起身來,將手錶重新戴回手腕,對尚忠誠說:“帶回去。”說完便向門口走去。
在鹿都的所有人都知道,幾乎沒有人可以從警察署全身而退。在這個沒有生也沒有死的世界,折磨靈魂遠比折磨肉體要痛苦上萬倍,更不用提鎮魂、流放第七區這些操作。
就在三青要踏出休息室的那一刻,戚美美站了起來。三青露出了冷酷的笑意。
“三青科長。”戚美美的神態和語氣一改與此前的恐懼困惑無辜:“開個玩笑而已,不至於這麼緊張非要到警察署走一趟。”
三青轉過身來看了看手錶:“這次你有一分鐘。”
“我不過是一個傳話的人,對我不用太過苛責。”戚美美捂着嘴嘖嘖的笑了幾聲,從旁邊拉過一張椅子,舒服的坐下來,望着三青良久,然後一字一句的說:“神恩如海,神威如獄!”
一分鐘到了。
三青放下手:“說完了?”
“我說完了。”戚美美攤了攤手。
三青笑了笑:“你確定說完了?”
戚美美想了想,雙手輕輕一拍,誇張的說:“那個人說三青科長您一定不會為難我一個女人,而且一定還會來找我,讓我踏踏實實的待在這裏繼續做我的女經理,做你們中間的秘密傳話人。”
“是嘛?你說得對。”三青笑着看了尚忠誠一眼。
尚忠誠走上前去,戚美美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被一記耳光狠狠地扇翻在地。
“我確實不會為難女人,但是在鹿都敢戲弄我就一定會付出代價,不管他是誰,”三青冷冷的說:“回去告訴你的主子,多餘的事不要再做,否則我一樣可以扒了他的皮。”
三青說完便轉身離去。
戚美美摸着被抽紅的臉頰,火辣辣的疼。她雙腿盤坐在地,望着兩人離開的背影面長舒了一口氣,眼睛裏沒有絲毫的怨恨,只有死裏逃生的慶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