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鐵(2)
2、
這是夢嗎,這裏竟是如此的安靜。
范希源走進地鐵站。裏面等車的只有四個人。靜悄悄的。
一個模樣看起來象是個乞丐的老頭,手裏拖着一個巨大的黑色膠袋縮在牆角里,頭髮跟鬍子像是被擰在一起的鋼筋,可能是缺少維生素的原因,嘴唇開裂的很厲害,掛着血絲。嘴裏念念有詞。不遠處的休息椅子上坐着一對母女。母親不時的回頭看那老頭一眼,又轉頭看看身旁的少年,習慣性的挪一挪屁股,將懷中的小女孩抱緊一些,以至於那女孩不舒服,企圖掙脫母親的懷抱,喉嚨里發出極其不情願的呻吟。那個少年幾乎是把身體攤在休息椅上的,頭上的棒球帽壓的很低,看不到臉。
小女孩最終還是掙脫了媽媽的懷抱,伸手便打,並帶着倔強的哭聲喊:“討厭,討厭。”
媽媽有些尷尬的看看身旁的少年,低聲說:“媛媛,乖,聽媽媽的話,快過來。”
“不要,我要爸爸……”。
媽媽有些生氣了,說:“媛媛,你再鬧我就把你送回醫院去!”
小女孩越鬧越凶,聲音近乎尖叫,卻絲毫沒有對那老頭和少年任何影響。
一個年輕人慢慢的從地鐵的樓梯口後面轉了出來,手裏還拿着一架便攜式手提攝像機,正專註的記錄著兩母女。
這是夢嗎?
一定是夢,張偉文明明在昨天就已經死了,他怎麼還能出現在我面前?
不!不可能!如果是夢怎麼會如此真實。
“各位乘客,地鐵即將進站,下一站東山街口,上車的乘客請在……”。
范希源一驚,抬頭看懸挂的時鐘,時間是2點整。也就在同一時間,叭的一聲,地鐵站突然一片漆黑。緊接着是母女倆的尖叫聲,但是——短暫而急促,隨之而來的是燈火通明。車已經進站,滑動門業已打開,裏面端坐的兩名乘客,赫然是那母女倆,她們還面帶微笑!
范希源腳下一軟攤坐在地上,冷汗已經濕透了他的衣服,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這燈一滅一亮前後不過一眨眼的功夫——事情卻變化如此之快。事情還容不着他細想,出乎意料的事情又發生了,戴棒球帽的少年居然從列車中走了出來,在那個老頭面前停了下。用一種幾近零下一度的聲音說道:“老朋友,一千年對你來說實在太長了。”
那老頭目光獃滯,口中依然念念有詞。
棒球帽少年嘿嘿笑出聲來:“你不覺得疲憊嗎,因為他的一句遙遙無期的話,你便為他守了一千年,一千年啊,你的身體還吃的消嗎?”
那老頭還是沒有動,但口中的聲音卻明顯大了一倍。棒球帽少年臉色一變,目露凶光一轉頭便盯住了范希源。那目光尤若針茫,范希源心神大亂,頓時覺得刺穿了他的大腦,下意識的用一隻手擋住自己的頭,驚的往後退。
“本想給你一條生路,你就以為本王怕了你。”話音一落,那棒球帽少年目光死死盯着那老頭,左手卻一伸,向范希源抓來。
范希源心頭大駭,想大叫,聲音卻被卡在喉嚨里,當即緊緊的閉上了雙眼,身後傳來張偉文的一聲驚呼……
一聲巨響同時伴隨着一聲慘叫,當他睜開雙眼時是驚人的一幕——那棒球少年的左手暴漲數尺,前端居然是一隻面部猙獰的怪物,而張偉文身陷牆壁,胸前的一塊已經被那怪物撕咬的慘不忍睹;陰紅色的血漿和碎肉濺的到處都是。
范希源摸摸自己的臉,還帶着張偉文體溫的血液,濃度很高,粘粘的,這是真的嗎?他想起過生日那天,張偉文用奶油蛋糕砸在他臉上的感覺,也是滑滑的很粘,但是味道不一樣,蛋糕是甜的,而血是鹹鹹的還有一股刺鼻的腥味。張偉文目光渙散,大字一般陷在牆體裏,長大的嘴裏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他的腿發軟的厲害,可還是緩緩的爬起來,想去拉開那個怪物。
棒球帽少年的頭再次向范希源轉來,帽檐下的雙眼再次綻出寒光,左手一震,那手臂上的怪物嘶吼着張着血盆大口向他撲來。
他看清了棒球帽少年的嘴巴和下巴——朱唇,赤血艷麗;刀刻一般的下巴,白皙的宛若寒玉。
是的,這是真的。范希源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怪物發出的吼叫讓他感受到了來自地獄的問候,濃密的血腥味讓他呼吸困難,還有那雙只有魔鬼才能擁有的眼睛。冥冥中聽到有人在他耳邊驚呼:“小心!”
他終於張開了嘴巴,從喉嚨里發出一聲持久而又歇斯底里的顫音:啊~~~~!!
范希源又睜開了眼睛,這一次他氣喘吁吁,渾身大汗,卻被三個人死死的摁在床上動蕩不得。
“你小子,勁還真大,把我都揣地上去了。”譚軍扶着腰從床尾慢慢的爬了起來,齜牙裂嘴的。旁邊的人噗呲一聲都笑了出來。
范希源四顧看了看,按着他的三個人,一個看起來像大夫的人,一個是胖呼呼的護士,還有一個就是那個四眼警察。
他再次閉上眼睛,長長的抒了口氣,心想:我操,是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