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
方思很久沒有過這樣的新年了。
應該說他就只感受過一次這樣的新年,在他將近三十年貧瘠到幾乎毫無亮點的記憶里,有也僅有一次,是在愛人的懷裏跨越了新與舊的更迭,迎來了他短暫卻足以銘記一生的時光。
即使當時他們還未相愛,但那個在雪夜高樓上的相擁,早就為他們定下了結局。
電視裏在放春節聯歡晚會,家裏的兩位主人卻都不在沙發跟前,只有打扮的喜氣洋洋的奶糖正襟危坐,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小品看得津津有味。
方思被薛南喬壓在冰箱門上親了很久,他還繫着圍裙,一手握着鍋鏟,一手握着雞蛋,連推人都做不到,只能被人勾着下巴環着腰,親到連腳尖都踮起來了,卻還是喘不上來氣,心裏還惦記着鍋里的菜,氣的恨不能把滿是油的鍋鏟拍到薛南喬頭上去。
薛南喬趁方思在冰箱裏找雞蛋的時候偷襲成功,一路小跑從客廳衝過來,力道之大差點把方思撞到冰箱裏去。
“你能不搞突然襲擊嗎?”
看在大過年的份上,方思忍了又忍:“注意點我的年齡,一把老骨頭再被你撞斷了。”
“我的思思永遠十八歲。”薛南喬滿意地舔了舔嘴唇,方思輕輕踹了他一腳,趕忙去拯救自己快糊鍋的菜。
“要是燒糊了今晚你就吃鍋巴。”
方思氣急敗壞地關火裝盤,一鍋魚丸燉豆腐差點燉干水,薛南喬靠在廚房門邊偷笑,故意吸了吸鼻子:“嗯,好像是有股糊味。”
“那也比你的白水面好吃!”
就在薛南喬一度挑戰方思底線就快被趕出家門的時候,電視聲音忽然拔高,方思顧不上跟他鬥嘴了,指着沙發說:“快去看看奶糖是不是又壓到遙控器了。”
奶糖是條成了精的狗,短短三個月狗生目前有三大最愛做的事情,沖方思撒嬌、藏肉乾和看電視,尤其是看電視,要是遇到不喜歡看的,它居然還知道換台。
當然,他也有三件最討厭的事,洗澡、晚上被扔出房間以及穿薛南喬買的衣服。
“你為什麼又把它打扮的這麼丑?”方思臉上黑線直跳:“它現在看起來像個爆竹。”
“我看網上宣傳圖挺好看的。”
薛南喬蹲在奶糖面前猶豫了一會,終於找到了賣家秀和買家秀之間的差距在哪裏。
“不是衣服的問題,是你這狗太胖了,人家模特纖細又苗條,它胖的像一頭……”
方思站在菜板邊舉着菜刀瞪了他一眼,薛南喬只能乖乖把那個“豬”字給咽了回去。
“豬”自從進了方思家門之後,伙食費一度高的嚇人,連寵物醫生都說奶糖太胖了,要求減肥,但每次減少餵食過不了一天,奶糖就會用絕食加撒嬌來騙取方思的同情心,也不知道方思是不是真把它當兒子了,總之奶糖一哭,就會立刻產生一種“我兒子兩個小時沒吃東西要餓死了”的心理,不顧薛南喬阻攔,堅持要投喂,最後“狗”就進化成了“豬”。
“奶糖!到爸爸這來。”
方思敲着食盆,受到召喚奶糖飛奔而來,搖着尾巴對着方思手裏的肉直流口水。
“你還給他吃那麼好,它胖的路都不會走了。”
“牛肉不長胖的。”方思摸着奶糖的頭說:“再說小孩子長身體呢,不多吃點以後長不高。”
薛南喬無奈地笑起來:“跟你以前一樣嗎?就到這。”
他比劃了一下胸口:“該說不說,前幾次見你的時候,我都沒看清你的長相。”
方思一口氣梗在喉嚨里,飛撲過去把薛南喬放倒在地,騎在他身上掐着脖子說:“那你還說喜歡我,你個騙子。”
“這不是後來看清楚了嗎?沒想到思思這麼好看。”
“油腔滑調。”方思扇了他胸口一下:“薛南喬,你在國外學壞了。”
“嗯。”薛南喬點頭承認:“只對你一個人壞。”
方思圍裙還沒解,薛南喬順着繩結摩挲着他的后腰,片刻后騎在身上的人忽然皺眉,伸手錘了他一拳。
“都說先動心的人就輸了,想想我多虧啊,你都沒看清我長相呢,我就喜歡上你了。”
“真的嗎?”薛南喬胳膊肘撐在地板上,仰起上身問:“那思思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南哥的?”
“就……”方思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來,只能“哼”了一聲:“反正比你早。”
“你怎麼知道比我早?萬一我是一見鍾情呢?”
方思才不信他的鬼話:“你就騙我吧,反正你這輩子也就只能騙騙我了。”
薛南喬抱着他笑,都這個時候了,再去想誰先愛上誰這個問題就太膚淺了,他們再次相遇,他們依然相愛,這就夠了。
“還吃不吃年夜飯了?”
方思把他拉起來,找了兩個高腳杯,一人倒了半杯紅酒。
玻璃相交撞出悅耳的聲響,薛南喬握着他的手,鄭重地說:
“第一下,祝方思心想事成,身體健康。”
他們凝望着彼此,眼睛裏有某種感情呼之欲出,它是那樣熾烈濃燦,世間所有悲苦在它面前都不足為懼。
杯沿再次撞響,薛南喬說:
“第二下,祝我們婚姻美滿,白頭偕老。”
這是一年中最不應該哭的時刻,兩人卻都熱淚盈眶,他追着薛南喬的杯沿撞回去,“噹啷”一聲輕響,命運的□□於此刻重新轉動,萬物新生。
“第三下,祝南哥一生平安,永遠愛我。”
薛南喬撐着桌子站起來,俯身在他眉心落下一吻。
“我永遠愛你,思思。”
方思的眼淚還是落了下來,可他卻在笑,用發著抖的、最幸福的語氣堅定地說:“我知道,我也永遠愛你。”
這頓飯兩個人都吃了很多,雖然方思的廚藝沒有以前好了,可能是長期忙於工作沒有下廚的原因,但薛南喬還是很喜歡吃,要不是最後方思怕他撐壞了,只怕是要光盤行動。
“今年沒有煙花。”方思躺在沙發上,頭枕着薛南喬的腿,外面萬家燈火通明,但夜幕里總覺得缺了點什麼,空蕩蕩的一點都不熱鬧。
“只有燈光秀,你又犯懶不肯去江邊。”
“燈光秀轉鐘的時候才有,明天我還要去宏興寺呢,玩到那麼晚該起不來了。”
薛南喬手指穿梭在他髮絲里,低着頭問:“你們公司新年也燒香嗎?”
“燒呀,逢年過節都要燒的,我們做建築的還有跑運輸的,都會去燒香。”
“不過我今年除了給公司燒香之外,還有點自己的事……”
他翻了個身,面對着薛南喬的腹肌,隔着衣服一下一下地戳。
“我記得你是不信這些的,看來還是生活改變了你啊。”薛南喬摸摸他的臉又摸摸耳垂,說:“如果是私事不如跟我說,南哥什麼願望都滿足你。”
“不是許願,是還願。”
方思把他作亂的手按住了,貼着臉頰慢慢蹭着。
“當年高三的時候許的願如今成真了,我聽別人說願望成真是要還願的,正好就明天一起去了。”
“成真了嗎?”薛南喬依稀記得他許的願望是家人身體健康,現在怎麼看也不像如願以償的樣子吧?
“說出來的當然是不靈了的。”方思嘆了口氣,心中隱隱有些後悔,要是當初沒有把願望說出來,也許現在何慧就不會生病了。
他把頭埋在薛南喬懷裏,低聲說:“但是沒說出來的願望還是實現了的。”
“還有別的願望?”薛南喬心想這小騙子還學會撒謊了,但也慶幸方思沒說。
“算了,我不問你了,以後的願望你一定要好好藏着,每一個都要實現。”
“嗯。”
方思坐起來,整個人掛在薛南喬身上,揉着眼睛靠在他肩頭說:“困了,想睡覺。”
“好,那我們去睡覺,明天我叫你起床,咱們一起去宏興寺。”
“腿累了,走不動。”方思扭了下腰,在薛南喬側頸上啄了一口,用帶着鼻音的語氣問他:“怎麼辦?”
“南哥抱,公主抱,好不好?”薛南喬心尖都化了,就是方思現在想要天上的月亮,他也給摘。
“不要,就這樣抱。”方思額頭抵着他額頭,捧着他的臉頰輕輕吻着:“正面抱着我,就這麼走。”
“好,就這麼走。”
薛南喬一手托着他的背,一手托着他的大腿,方思雙腿交纏在他腰上,某人力大無窮,腰一挺,就抱着方思站了起來。
說是要這麼抱,站起來才發現太高了,薛南喬本身就有一米九多,方思現在比他還高出半個身子,搖搖晃晃感覺自己要跟天花板來個親密接觸,隨時可能摔下去跟奶糖肩並肩。
“不行,太高了,放我下去……”
“怕什麼?別亂動。”
薛南喬哄着他往卧室走:“抱緊,再動真要摔了。”
“不行……”方思渾身能纏住他的地方都緊緊纏住了,顫聲道:“我有點怕……”
“不怕。”薛南喬踢開半掩的門,把方思放到了床上,自己也順勢覆壓上去,含着他的耳垂沉聲說。
“有南哥在,你永遠都不用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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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給大家拜年了!新年快樂呀!愛你們!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