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樓閣玲瓏五雲起
珍娘來了。
這也在告訴着坤天仇，時間所剩無多了。
更讓坤天仇擔憂的，卻是來的這些人的狀況，似乎比分別之時更加的虛弱了很多。
而且，看上去人人負傷，本就沒有什麼人，如今卻都已負傷。
珍娘說了，他們遭遇了第二次的襲擊，問題是，這些人，不是坤家的人，而是，皇家的人。
皇家的人，就只有那位登基三年的人了！
這樣的一個動作，卻讓坤天仇更加的憂慮了。
看來，無論是誰統治着朝廷，都非常忌憚江湖的強大。
三年前的戰爭，死去了很多江湖中人，四大門派，只剩下三大門派，南拳門隨着南霸天的死已經衰敗，天下第一大幫，隨着曾經的掌門桑莫之死，幫中又經過內亂也不如往昔。
各派掌門要麼重傷身死，要麼閉關修行，要麼不再問世江湖，三大門派，少林，武當，峨眉，幾乎都不出江湖，還剩下的幾位江湖柱石，沒有幾個。
聚寶閣閣主，不問世事，而本應該繼承聚寶閣的侯逍，如今也頹廢非常，已不堪重任。
吳浩天，柳雲風，都是江湖中堪比柱石的存在，已被困天牢。
聞香閣本是保留實力最為全面的，可是因為柳雲風的存在，因為珍娘，幾近毀滅。
坤家，乾家，皇家，無論是誰，他們的最終目的都是要極大的虛弱江湖的實力。
坤天仇得到了一個可怕的結論，這一次，天牢之行，都會死！
這是坤家他的想法，還是皇家那位的想法，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但是現在，不得不說的結果，就是這次的天牢之行，十有八九是真正的陷阱，也就是說，去的人定然都會死！
聞香閣會真正沒落！
珍娘，現聞香閣之主。
紫馨鸞，天香女，未來聞香閣之主。
蘭雙，黑貓。
這幾人是如今聞香閣最優秀的人，也是聞香閣剩下的僅有的幾名優秀之人！
不優秀的，早已被襲擊至死！
如果他們都去，都死在天牢之行，那麼聞香閣就徹底沒落了，再沒有任何可能有興起之勢。
而九星已去其四，這次去，也可能會湮滅。
到底說還是不說？或許他們早便知道？
坤天仇猶豫了，利益與情誼之間的選擇，或許是說，情誼與性命之間的選擇！
如果說，勸告他們，他們或許不會去，但是這樣一來，他們也就牽制不了坤家的人了，牽制不了，就證明着，去坤家面對的不是三百人，不是三百個高手，而是五百個高手。
一百對五百，恰恰是高手的對決，這就不會有任何的機會。
沒有機會，就表示自己會死！芸兒會死！
現在的選擇就是，他們活，自己與芸兒必死！
而他們死，換來的是自己與芸兒可能生還的機會，或許也會死！
情誼與生命相比，哪一個更重要？
真要到自己選擇時，到底會選什麼？
當真是‘人情似紙張張薄，世事如棋局局新。貧居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坤天仇猶豫了，但是轉念一想，決定不是他要做，總要去問上一問才是。
客棧之內，珍娘正在休養。
坤天仇來時，是紫馨鸞開的房門。
似乎，珍娘對於坤天仇的到來，沒有任何驚訝，只是淡淡的道了一聲“你來了。”
反而坤天仇倒是一怔，不知該如何開口。
珍娘莞爾一笑，縴手輕輕一伸，擺了個‘請’的意味，道“坐下談吧。”
坤天仇點頭應是，坐於桌前，只是隱隱覺得有些不同，似乎缺少了什麼，珍娘身上！
琴？沒有！環視四周，珍娘從未放下的琴，竟然沒有帶來。
感受珍娘的氣息，看着那張憔悴甚至浮現一抹異樣雪白的嬌顏，坤天仇心中暗嘆了一聲，越來越虛弱了，一天比一天更加虛弱了，特別像垂死之人，那種一天一天能夠感受到的衰弱。
眼前珍娘的狀況無時無刻不再告訴着坤天仇，珍娘只怕活不了多長時間了。
只是珍娘看上去卻是非常的平靜，這便是聞香閣閣主，這樣的寧靜，淡然。
兩人坐於桌前有一刻之時，均沒有說話，只是看着紫馨鸞不斷的在擺弄茶葉，茶杯，又是要來了一壺熱水，泡上了一壺茶，熱氣噴噴，香氣濯濯。
這並不是什麼好茶，只是客棧很粗淺招待的茶葉，不過，紫馨鸞這麼一套泡茶的手法，卻是令人讚嘆不已。
珍娘擺出了一幅請茶的手勢，坤天仇略點額頭，作為回應，同時雙手端起面前的茶碗，鼻息淡淡一聞，小口品酌了一番，竟是能夠感受到苦中的隱含着淡淡的香甜。
這種香甜很淡，淡的如果不是細品，嘗不出來，又或許是說，沒有經歷過苦楚，怎能嘗到這一絲香甜。
這其中的香甜……是一種情？
不過，這種情，似乎淡了很多，或許變成了一種回憶，淡然而過嗎？
坤天仇不由的抬頭，黑眸饒有深意的看着站在珍娘身後的紫馨鸞，又是深深的望了望珍娘，莫名而語“聞香閣的‘煉心’之道，果然名不虛傳。”
紫馨鸞的美眸閃過一抹悵惘，看着那雙充滿回憶的眼眸，坤天仇心中一怔，竟真是當成了一種回憶，這種意志？是念的雛形！只是這一種感受，就能感到，這樣的念不容小覷，情念中的一種嗎？
看到珍娘這樣的作為，坤天仇心中早有認定，這珍娘就是魔鷹谷中前輩所說的珍鳳！她所修的是痴情念！越是痴情，念力越強！而結果，便可能是聞香閣的湮滅，聞香閣的沒落！
聞香閣的煉心之道，強大非凡，經過煉心，都能修出念！每個人有很多意志，但是能夠真正將意志轉化為行動力，轉化為真正的念，這樣的人卻是少之又少，但是‘煉心’之道，定然能修出念來，這就是聞香閣的底蘊，聞香閣的可怕之處了。
真的要讓這樣的底蘊湮滅嗎？真的要讓這些人覆滅嗎？
坤天仇雙手托着茶碗持持沒有放下，似是在思索，更似是在猶豫着，忽然他聽到了一聲輕咳，抬頭一看，珍娘正靜靜的望着自己，只是那雙眼眸卻是有着異常的堅定！
這樣的眼神！
……
坤天仇腦中一閃，猛地一怔，隨即恍然，尊其本心！或許不是在成全自己，而是在成全他們，也可以說是，他們自己在成全自己。
想通了一切，坤天仇不由的輕笑，搖了搖頭，將手中的茶碗放到了桌上，終是開口道“天牢，有兩處，不知前輩，上次去的是哪一處？”
珍娘靜靜的點了點頭，道“兩處我都去過了，宮廷之外的那一處，我進去沒有任何阻礙，更沒有發現雲風，但是宮廷之內的一處，卻是阻隔重重，地方非常大，我並沒有探尋多少，便起手來，最後只有撤走了。兩處相比，自然是宮廷之內的天牢看守更加森嚴，也更加龐大，雲風應該被關押在那裏！我的直覺，告訴我！”
坤天仇默默思索着，回憶着芸兒最新告訴他的消息，天牢確實有兩處，宮廷之外的天牢小一點，守衛看管的也差上一些，相比宮廷之內的天牢龐大的很多，守衛森嚴，只是近兩天，兩處的天牢都變得更加森嚴了，芸兒無法進去了，因為看守得到的命令是沒有皇上手諭誰都無法進入！兩個天牢都是這樣，而兩處天牢之中都有坤家的人！
顯然目前不是硬闖的好時機，但是如此也無法確定，他們都被關押在哪裏了。
坤天仇有些詫異，問道“前輩就這麼相信自己的直覺嗎？據我得到的消息，兩處的天牢最近變得極為森嚴，已不讓任何人進入，你真的確定柳前輩他們會在宮廷之內的那座天牢嗎？”
珍娘輕輕嘆了一口氣，悠悠而道“你雖然是坤元的兒子，但是你還不夠了解他！他從來沒有算錯過，多少英才豪傑，若是與他比城府，比心機，比算計，沒有任何人可以與他相比較。”
珍娘的話語停了下來，她若有深意的看着坤天仇，再道“你剛才也說了，這兩個天牢如今都變得更加森嚴，而且都有坤家的人，他這麼做目的是什麼？你知道嗎？說一說你想到的。”
坤天仇眉頭緊皺，抬頭迎着那雙滿含深意的眼眸，沉思了。
也就是說，珍娘的意思是，他的城府最深，心機最沉嗎？
那麼這樣的兩處天牢的變化可就值得人揣測了。
不簡簡單單是疑兵之意吧。
寶兒被關押在宮廷內天牢，而珍娘第一次探天牢之時，也是在宮廷內天牢遇襲受傷而退走的，那麼如今雖然兩處天牢都增加的看守，變得森嚴，故布疑陣，其實，最有可能的是，吳前輩，柳前輩這些人還被關押在宮廷內天牢。
從地理位置來看，如果兩處天牢守衛力量是一樣的話，那麼宮廷內天牢得到的支援時間最短，支援人員最多，因為在宮廷內。
不對！
坤天仇眉頭更深，甚至都輕微的搖了搖頭。
若是換過來想呢？
他既然是城府最深，心機最沉的人，他定然會想到，我會這麼想，那麼，他會不會反其道而行？就如‘小言’，不，是‘暗牙’那樣，正是因為了解我是一個怎樣的人，而反其道而行呢？
那麼，他就很可能把吳前輩，柳前輩他們放在宮廷外的天牢之中！
可是，這樣一想，不是又回到原點了嗎？
如果他想到了我會這麼想呢？想到了，我想到他會反其道而行，不改變呢？還是放在宮廷內的天牢之中呢？
這樣去想，不是無盡循環了嗎？
坤天仇瞬間感覺到頭都懵了！
揣測人的心思，和研究自己的心思！果然很是困難！
還是一半的幾率！
怎樣去想，也還是一半的幾率。
坤天仇心中一嘆，開口道“我不知道，怎麼去想都還是一半的幾率，我不知道前輩的直覺到底是怎樣，但是我，猜不透！”
“你很像他，性格很像，你很多疑，但也只是多疑，也很謹慎。”珍娘輕笑了一聲，道“從你的話，我就聽出來了，你大半的性格都很像他，多疑，謹慎，但是你還缺少了最終的一點，那便是自信！絕絕對對的自信！”
“你的自尊心很強，如同他一般，但是你們兩人最大差距就是，你自卑，而他自信！就這一點，你們的考慮變化就天差地遠了。或許你們的成長環境與方式有些許變化，也無法說誰好誰壞，因為什麼？也正是你們兩人最明顯的區別，你的自卑，他的自信。”
珍娘眸中流露出一抹異樣的紅光，道“你的自卑是缺點，也是優點，而他也是一樣，他的自信，是優點更是缺點！”
“自信也是缺點？”坤天仇眉角一揚，滿臉訝然。
珍娘難有的一聲輕哼，道“哼，自信就不是缺點嗎？對於他來說，自信就是他最大的缺點與破綻。每個人都有自卑心和自信心，只不過比重不同罷了，而你就是自卑多於自信，正因為你自卑，所以凡事你都會留有‘足夠’的退路，因為你沒有把握，因為你不確定，所以你會準備大量的退路，你想把這些掌控在手中，至少對於你的退路，你會做足準備，完全要掌控住，這就是你自卑中的自信。”
“但是他不同，與你恰恰相反，他的自信多於自卑，而是多出了太多，他凡事都很自信，也或許是養成出來的，他從沒有算錯過，但是他也自卑，因為他會給自己留退路，我認識他這麼多年了，他不管做什麼都會給自己留一條退路，而這條退路是他認為最好的退路，他不是不能多留，是他太自信。”
“正是因為如此，他給自己留了一條退路，這就是他的破綻，他唯一的破綻，自信中的自卑！他喜歡所有事都在掌控之中，這也是他自信的原因，凡事都力求完美無瑕，沒有瑕疵。”
珍娘停頓了一聲，轉眸看着坤天仇，道“我說了這麼多，你知道，你們唯一的共同點在哪裏嗎？”
坤天仇凝眸，思慮道“自卑？自信？”
“不，並不全是。”珍娘微微搖了搖頭，淡淡而道“是掌控！這是你們唯一的共同點。你們都喜歡掌控，都喜歡‘把握’這兩個字，你‘把握’的是退路，‘足夠’的退路，這是你喜歡把握的，而他，‘把握’的正是算計全局。”
“你再想一想這天牢吧。故布疑陣對於他這種力求完美的人是恥辱的事。他不會做這種沒有意義的事，對於他來說，要把所有事掌控在手中。”珍娘眸閃一抹寒光，再次問道“他做出的所有事都是為了他最終的目的，他最終的目的是什麼？你明白了嗎？”
“最終的目的！”坤天仇臉色一變，沉聲道“殺死我們所有人！”
珍娘重重的點頭，道“以我們的能力，如果只是跑的話，他們費盡大量的人力，也未必能夠殺死我們，所以他做出了這樣的辦法，守株待兔！就算是陷阱，也是我們不得不跳的陷阱，至少對於我來說，不得不跳！”
坤天仇似是有了疑問，又道“那如此也不對，他就算不把吳前輩，柳前輩放入天牢，前輩，你們不是也乖乖的跳進陷阱去了嗎？”
“餌料如果不夠重，大魚如何能上鉤？”珍娘又是哼了一聲，“雲風，他們定然是在天牢之中，這是毋庸置疑的，想一想吧，如果去天牢之時，確認雲風他們就在裏面，我們還會逃離此地嗎？不會的，來便是去救，既然在，要麼救出，要麼同死！”
聽到珍娘這句決絕的話語，坤天仇心下一驚，想要在開口說什麼，卻又看到珍娘鳳眉一寒，就連聲音都變得低沉了許多，道“既然最終目的，是殺死我們所有人，那麼他怎麼做會變得更加輕鬆，而我們還不得不做呢？”
坤天仇腦中靈光一閃，似是想到了什麼，隨即心中震動，卻不得不開口道“把人分開！分散開，逐個擊滅！”
“前輩，你是說？”坤天仇這次的話說的很慢，甚至有一些猶豫，“吳前輩，柳前輩他們分開了，在兩個天牢裏。”
“定然是這樣！而且他也會分好輕重。”珍娘面色難有的沉重，臉色更加慘白了，道“雲風會在宮廷內天牢之中，因為我，他不會放過！我死，代表着聞香閣沒落，衰敗，相比之下，我和雲風兩人的比重要比吳浩天重！這就是我的直覺！”
“前輩的意思就是說，吳前輩被關在宮廷外的天牢之中了。人會分開，雖然變化不大，但是，這些下來，生機更加難料！”坤天仇黑眸深邃，沉吟道“武傑與關躍必然是去救吳前輩，只是他們兩人闖天牢，有死無生！而前輩此去，他既然有此動作，必然也會算進一切，那麼前輩此去……”
坤天仇無法說下去了，他知道這一次，珍娘一行前去也是有死無生。
如此算來，兩處天牢坤家之人，至少被牽制三百人。
自己此行，對上他，也是有死無生！
自己要是逃呢？誰都不管不顧，什麼情誼什麼的，都不管呢？
自己能活，但是無法做到！如果退上一步，那麼自己永遠只會在他的陰影之下存活了。
也就說，這必須一戰，不可能退讓的一戰！而且是完全沒有退路可言的一戰！
坤天仇莫名的嘆了一口氣，卻聽到珍娘同時嘆了一口氣，不由的看了珍娘一眼，卻發現珍娘慘白的臉龐之上浮現出了一抹異樣的殷虹，而此時的氣息也在變強，但是他能感覺到，珍娘這樣氣息的變強不會持續多長時間，有點類似於迴光返照？
珍娘此時，又是開口道“我這樣的功力，只會持續幾日，幾日過後，無論是生是死，我都會功力盡失！”
珍娘非常的平靜，淡然，還輕輕的笑了起來，道“不用太過震動，與你交談，我便知道，不遠了，這是‘聞香閣’的秘法，我現在的實力要比平時的我更加強盛，你也不用過多擔憂，你應該聽說過聞香閣的‘天落亂星騰升月’的棋局吧，一切早有定數！‘群星崢嶸，獨升其一。’”
‘天落亂星騰升月’，坤天仇一驚，那些有些模糊的記憶，似是重現在腦中一般。
‘天落亂星騰升月’，第一步，天元落主，瑞星爭，麒麟現。
‘天落亂星騰升月’，第二步，落戶四方，三點三，東青龍，主至高；西白虎，主殺伐；南朱雀，主不死；北玄武，主長生。
‘天落亂星騰升月’，第三步，入主四方，五點五，東升，貔貅定；西落，狻猊渡；升南，騰蛇邪；落北，饕餮蝕；
‘天落亂星騰升月’，第四步，天元沉陷，瑞星固，虛耗虐。
……
如今再次回憶，似是有上一點頭緒了。
天元落主，指的是位置在京都，瑞星爭，麒麟現，如今想來，瑞星爭指的是帝位之爭，至於麒麟現，指的定然是人，是誰，現在卻未推論。
落戶四方，青龍，應該是‘戰央’楊雲飛，雖至高，卻已死。貔貅，又指軍隊之意，楊雲飛已死，取而代之的是兵部尚書于謙，這貔貅定然指的是他。
西白虎和西落，狻猊渡，如今卻暫未看出是誰。
南朱雀，升南，騰蛇邪，朱雀指的便是鳳凰，是朱芸，芸兒，而騰蛇，則是那位倭寇皇室‘伊勢早雲’。
北玄武，落北，饕餮蝕，這也暫不知其意。
天元沉陷，瑞星固，虛耗虐，這第四步，指的便是京都已落入別人之手，瑞星固，則說帝位之人已變，而變的人便是虛耗，指的就是如今皇帝。
群星崢嶸，獨升其一。
不管多少星，多少人，能夠有榮光的，只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