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五)
將謝閑推出去的祭神者們如釋重負,就像丟掉了心裏的全部負擔。但他們還沒來得及慶幸一秒,就感受到了神明們一致投來的目光。
神明們嘲弄地輕笑着,一雙雙美麗的眼眸裏帶着對祭神者們的戲謔,就像一早就看透了他們會做出的選擇,將他們徹頭徹尾的玩弄在掌心——
祭神者們剛剛擦去的冷汗刷的一下又淌了下來。
他們分明已推了個替罪羊出來,身體卻更加冰冷了。神明的凝視、絮語糾纏在祭神者們的眼前和耳邊,不斷地擊打着他們並不強大的心房。
謝閑完了,接下來也總會輪到自己的!
銀髮紫眼、雌雄莫辨的神明輕邁着步子上前,他的穿着亦如他的面容陰柔那般,紫色的輕紗只遮住了腰際,其餘大片雲霧般虛渺、蒼白的皮膚上殘留有歡·好的痕迹。
他拽拉住了謝閑,將他引到自己的座位,一處美人軟榻上。
軟榻綿軟如同雲朵,像是由大片狐狸的軟皮做成,但在這處軟榻上,還有着一個完全不容忽視的裝飾物——一個栩栩如生的美人頭顱。
不、這美人頭顱不是用栩栩如生來形容的!隔得遠的祭神者們顧及自身都來不及,更無暇顧及軟榻的細節,“乖順”的靠近了的謝閑卻是看得分明,這頭顱是一個還活着的人。
她的嘴唇微張,依舊在呼吸着,面龐如同桃花般鮮嫩美好。但她脖子以下的地方卻沒有充盈的身體,而只有一張皮,組構成這張舒服的軟榻的平鋪的皮!
神明不知道用什麼方式,讓這個人在變成這種慘樣的同時,還依舊活着!
[卧、卧槽!]
[這踏馬是個活人,嚇死我了!!]
在親眼看見美人頭顱眨眼的一瞬間,直播間觀眾們才發現這堪稱是變態扭曲的裝飾物。
他們登時頭皮發麻,從心底深處生出種作嘔感來,彷彿親手觸碰到了眼前的這塊人皮。
直播間觀眾這邊立刻就因為這個插曲心生退意,他們叫囂得再厲害,也無法扼制在第一時間產生的驚悚、畏懼感。
地獄難度,什麼叫做地獄難度?這就是地獄難度!
這偶然瞥見的一幕,叫直播間觀眾們心裏都炸開了花。
他們投過屏幕凝視着這些神明,彷彿窺探着一個個人形的怪物,就算是千方百計想要看謝閑這個主播出醜的觀眾也都在此刻生出了一絲絕望——該怎麼活下去?這根本……就是死局!
觀眾們去回憶《暴君》書中的內容,試圖找到擺脫這些神明的辦法。
可就算是書中的主角黎容淵,在他最弱小的這個時候,也唯獨只瞥見了一眼神明們。
《暴君》書中,在收取了足夠的神仆,造成一場無聲的殺戮以後,這些神明才翩翩然離去。
後期黎容淵倒是殺神明殺得痛快,可謝閑有他那樣的非人血脈,有他那樣不斷崛起的契機嗎?
他什麼都沒有,他這個身份被送到這裏,更代表着族人的徹底放棄。
更別說,謝閑已被這個神明給看上,連當個縮頭烏龜明哲保身都做不到。
直播間裏登時陷入了一片死寂當中。在遙遠的地方,一個觀眾瘋狂地蓐着自己的頭髮。
他對於謝閑這個主播的行徑可以算是嗤之以鼻,覺得他太過傲氣,要是聽他們這些觀眾的話早腳踏諸神,一躍成為新的主角了。也因此,他活泛在彈幕上,譏諷嘲弄的話不少說。
但現在,擺在面前主播面前的困境在他看來就是個死局,搞什麼啊!
他眼睛裏瞪出了血絲,腦海里還回蕩着那美人頭顱的可怖一幕,往常敲擊鍵盤的手死死僵在那裏,一個字也打不出來。
良久,觀眾才泄氣又憋屈地打下一段他自己看了都弱氣的話。
[這就是個沒辦法的死局!要不、要不主播先委屈一下自己……]
他不甘心啊,這算什麼?怎麼想都根本無能為力啊!
直播間的泄氣沒有傳到謝閑這邊來。
陰柔的神明托起謝閑的臉頰,從上自下地俯視着他。他的指尖在謝閑的臉上緩慢地摩挲着,紫色的眼睛裏帶了笑意,可這種注視更像是蛇類凝望獵物,帶着叫人發寒的陰冷、晦澀。
神明欣悅地打量着這手無縛雞之力的新的神仆,看謝閑乖順地半斂着眉眼,如同已經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呵呵……”神明笑出聲來,眼眸倒像是在看着個好玩的死物,“我是瑟林,是你的主人,坐到我腿上來。”
他的暗示再明顯不過,且手已放肆地搭上了這件為祭神者特意準備的取悅神明的衣物,另一隻手則欲要將謝閑拽到自己腿上來。
周白從側面看見,謝閑的臉上依舊是平淡的、沒什麼表情的,但這在他看來分明是已經被嚇得不知道怎麼反應了!
神明,這該死的神明——他要當著他們的面,侵犯……他也同時是在殺雞儆猴,是要警告、戲耍其它的祭神者們,讓他們認命,讓他們明白自己是神明的“臠·寵”這個板上釘釘的事實!
周白將嘴唇都咬破了,他大腦一片空白,眼睛已經紅了大半。他偏過頭去,不敢去看這即將發生的太過噁心的一幕——
“乖孩子……”神明發出粘稠、含糊的聲音,紫色的眼睛裏有異樣的微光閃爍着,如他所想的那般,謝閑眼中逐漸失去焦距,漸漸地變得空洞。
每一個神仆都是他們用相同的方式製造出來的,而在陰柔神明心裏,謝閑已經是轉化中的半個神仆了。
他將失去自我,成為一具令神明再滿意不過的皮囊,想盡辦法地取悅服侍他們,這是神明的恩賜!
[草!]
[想個辦法啊!某些人不是很能嗎?]
[沒辦法了,沒辦法了,主播看樣子和那些失去神智的神仆沒有區別了!]
[那些該死的祭神者,我真恨不得跨出彈幕挨個把他們給弄死!]
直播間中的彈幕瘋狂而無可奈何。
他們看着謝閑的雙目逐漸變得空洞無神,就像是已經被蛛網困縛得嚴實的蜻蜓,連扇動一下翅膀都做不到了。
無可奈何的情緒在蔓延着,直播間的觀眾們近乎得出了一個無可更改的定論。
完了,一切都完了!
那個快蓐禿了自己頭髮的觀眾,重重地砸了一下鍵盤,如同孤擲一注般,他用力地敲下了最後一段杠精的話。
[主播不是很拽的嗎!那來個絕地翻盤啊……要是這樣,我願意喊你爸爸!]
就在陰柔神明即將把“乖順”的謝閑抱到自己腿上時,他發現謝閑眼睛微眨,突然很是親昵地朝自己的懷中撞去。
神明吃了一驚,眼中泛起興味滿意的光來,還真是個乖巧、溫順的好孩子,到這個時候,居然願意主動獻身嗎?真是識時務啊。
他未曾反應過來為什麼被控制的謝閑能夠違背他意願地做出這樣的動作,以為盡在掌握中的神明主動地敞開了自己的弱點,露出了更多的空當。
神明說:“服侍我。”
匿在角落,從一開始就將自己和祭神者們撇開的黎容淵沉鬱地眨動着睫毛,一雙黑色、又似乎夾雜一點灰邊的眼睛落在了神明、以及似乎完全籠罩在了神明身影中的謝閑身上。
黎容淵的嘴唇一張一合,狼崽子蠕動着唇瓣,吐露出了含糊不清的字眼兒。
人是聽不懂的,要是與他生活過的狼群聽了,便能第一時間分辨出來這意思——分明是來自於狼的譏嘲。
謝閑服從地屈身,在數秒種后,陰柔神明未曾感覺到那種熟悉的快感,卻有一種陌生的、撕裂的痛感從胸膛處傳來!
陰柔神明在第一時間就想要從軟榻上離開,他瞪大了雙眼,眼中滿滿是不可置信和難以壓抑的痛楚。
他的神力劇震,化作撕裂的颶風要將身邊一切可能的的侵害物給震碎,但沒有用,那雙纖細的、一折就斷的手臂如同鐵鉗般,牢牢將他釘死在了這個陷阱上!
陰柔神明的同僚們感受到了拂面而來的風,還在嬉笑着調笑着:“慾望今天怎麼還用上神力了?”
“這個新僕從真有這麼叫你欲罷不能不成?”
陰柔“神明”眼裏似是要滴出血來,眼中血淚還未滴出,倒是唇角的血液先溢了出來,滴答、滴答地往下流淌。
他的血液是淺紫的顏色,好似瑰麗的水晶,甫一暴露在外界,就生出種誘惑的馨香,那是誘得所有生物都神魂顛倒的香氣。
祭神者們遵循着突生的慾望往前方瞥去,便正好看清了神明的視角無法及時發現的景象。
這是——!?
他的神明同僚在嗅到神血芬芳后,訝然:“怎麼還用上神血了?”
下一刻,卻是終於有神明從祭神者們僵硬的反應中反應了過來,“不對——慾望,你!”
神明們便看到了這樣的一幕,一雙纖細、白皙的手臂從慾望神明的心口處探了出來,有神血自他握着的那把普通的匕首匕身上滑落,在手腕往下蜿蜒出了枝條交錯的紋路。
謝閑的手心中,捻着一枚菱形的紫色晶體,只在頃刻間就叫神明們臉色大變——
這是慾望的一部分神格,這區區凡人,怎會知道這樣的密辛,他又怎麼敢對神明下手?!
謝閑的長發鬆散地披在肩頭,他輕輕笑着,眼尾微挑間攜着種動人的昳麗以及淺淡的殺意。
他任由慾望的神明捂着心核發顫,抬手,將這枚掠奪來的神格輕描淡寫地喂入口中。有一點紫色的血液染在他的唇角,有一抹血痕濺落在他的眼尾,為清冷之上增添了些許艷色。
神格入口、頃刻融化,在極具的熾熱中,又有難以忍耐的痛苦升騰出來,謝閑卻只是筆直站立着,輕笑着:
“噓……神明不會死?”
——那就奪走他們的基石,不就好了?
在所有目光凝視下,謝閑黑色的發尾額染上銀色,他睫毛眨動間,眼眸似也帶上了某種更加瑰麗的異色。
他還在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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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就是封面主角的樣子啦
ps:慾望神明沒死,神明在這裏是殺不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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