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十四)
謝家人對謝閑的態度大不一樣了。
或者說,在原身的記憶當中他們就是這種見風使舵的樣子。在原身父母尚在,他是唯一的一位直系繼承者的時候,謝家人乃至於包括謝家族老待他都是溫和、寬容的。
但在“謝閑”父母去世消息傳出當日,跪坐着祭奠的原身就已經察覺到了謝家人態度的改變。
他們俯視着、居高臨下看着自己,眼裏帶着某種很不舒服的意味,就像帶着一張張慘白、陰冷的面具。
原身因而產生了對族人的懷疑,他懷疑自己父母的死不僅僅只是個意外。
可沒等喪事結束,他就被“哭暈”過去,被送去了祭神者的行列。
但謝家人也沒想到吧,謝閑會再一次的踏入謝家,還是以他們不得不恭敬對待、行禮的一個身份——
古國復蘇的國師。
謝閑來時正值午餐時候,謝家人恭敬地迎了他,準備了一場桌的饕餮盛宴。
祭神日上那些神明得到的貢品吃物與這一桌相比,也只是對半而分,足以見到謝家的底蘊所在。
周白就忍不住地吞了口口水,但他立刻就從這一長桌的盛宴上看出來了和祭神日上神明用餐長桌相似的擺設。
就好像這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是進奉給祭神日的那些神明一樣!
“這……”
周白不自禁望向謝閑,謝家該不是想引來哪個神明吧?
他們敢當著謝閑的面這麼做?就不怕那召來的神明被謝閑一刀砍了?
這麼一想,周白也沒了吃的興緻。他的臉色倏忽煞白,又沉浸在了祭神日當日神仆與祭神者們血腥廝殺的那一幕情景當中。
他看着眼前乘裝在小小圓盤裏的精緻佳肴,也只覺得它們全部變成了猩紅的顏色,食慾頓消。
謝閑神色倒是寧靜,周白臉色突變勾來的隱晦窺探的目光沒叫他手抖一下。
他以挑不出錯的禮儀拿起了刀叉,細白的指尖挨在銀色的刀柄上,描摹着它上邊繁複、古典的花紋。
謝閑卻沒有往餐盤裏的佳肴上劃下任何一刀。
坐在主人席位上的族老忙問:“是今日沒什麼胃口嗎?閣下。這兒準備的,都是您曾經最喜歡的吃食,您的父母也與您有着相近的胃口。”
說這話時族老目光微有些閃爍,他將目光落在謝閑披散的銀髮,還有那對彷彿無時無刻不閃爍着瑰麗光芒的紫色雙眸上。
這種非人的感覺叫族老內心一定,像是確認了什麼似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篤定的笑。
這絕不是那個他們看着長大的謝閑!
是神明……無疑,是神明那就對了!
族老分析着——這個用着謝閑的名字的神明實力當是弱於他們知曉的大部分神明,不然也不可能以人身降臨。
那麼,他用了人身,就該多多少少的仿照着謝閑這個可憐的孩子擁有的記憶做事。
自己一提出原本的謝閑喜歡吃這些菜,這個不知名姓的神明為了不讓自己露出太多破綻,也多少該淺嘗幾口……
族老抬起眼,望着謝閑笑。
他的笑容和善又寬容,褶子皺起儼然是個沒什麼攻擊力的老人。
周白看着,卻不知道為什麼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兔兒”耳朵都要驚得豎起來。
“不敢吃。”謝閑還輕握着刀叉,卻是直截了當地將族老細緻的預算全部打碎。
他把玩着刀叉,神色微有戲謔:“原身的父母便是在吃了這樣一次大餐后,就意外墜亡——我又怎會吃下它們?”
族老臉上沒有笑容了。
“啊……”謝閑又細細補充來,“原身因父母逝世,悲痛欲絕,你們便做了他喜歡的食物希望他走出痛苦。”
“原身食慾不佳,只淺嘗了一口,便去跪坐着守靈。
在這過程中,他只覺得一陣虛弱、暈眩,映入眼中的最後一幕情景,則是所有悲戚低頭的謝家人都抬了眼朝他笑——這之後,他就成了被關在監牢裏的祭神者。”
周白瞪大了眼,頗覺毛骨悚然。
“唔……”謝閑說,“他以為自己是體力不支才暈厥過去,遭人暗算,可獨獨沒有想到過別的可能。一套同樣的把戲用三次,這可不是聰明人的做法,您說對吧,族老?”
下一秒,周白竟就看着謝閑手中把玩的小刀擲飛了出去,不偏不倚地釘在了族老的眉心!
周白:“!!!”
他本以為族老會血濺三尺,卻不想小刀被彈落之後他眉心的傷口處卻是空蕩蕩的一個小洞。
沒有血、沒有肉,“族老”的身體轟然倒塌——它根本就不是一個真人!
從一開始,這裏就成了謝家給他們下的一個局。可謝家人用這般一眼就可以看穿的算計,就不怕失算嗎……?周白頓生出一縷疑惑,而後緊接着他就想到了一種可能。
謝家人用這麼淺顯、不帶腦子的算計,正是因為他們有萬分的把握,確保謝閑他們絕對沒有可能掙脫!
所以……連稍微精細一點兒的謀划都不用有——
謝家人到底有什麼樣子的底牌?
周白猛然想到了謝閑先前提及的他很虛弱的事實,從骨子裏冒出來一陣驚慌、恐懼,他幾乎不帶猶豫地就要往謝閑身前擋。
這天殺的謝家,怎麼獨獨挑在這個時候?
周白剛要拽住謝閑的袖子,護住這個虛弱的、需要保護的人,他的身體卻被突然掠出的一道黑影一撞,下一秒更被提着領子拎小雞一樣扔到了旁邊。
他剛要嚎出聲來,聲音就啞住了。
在周白眼前,代替他擋在謝閑身前的是一個黑色微長的頭髮垂到頸肩的身影。
——一個熟悉得不行的身影。
說他不來謝家的黎容淵!
啊這……
黎容淵低垂着頭,扯着謝閑的袖子:“老……師……”
隨後他很快看向這處安靜、和平的房間的每一處角落,每一寸地方都叫他的大腦叫囂着威脅!
黎容淵不禁鬆開謝閑的袖子,又將他的手腕攥緊了些,勒得細瘦手腕上甚至要出現一線紅痕。
謝家醞釀的殺機在頃刻間到來,無數柄燭火在他們眼前安靜地燃燒,餐桌上助興的熏香燭、祭奠先祖的白燭,紅燭……卻有數不盡的刀光劍影在燭火照耀的火光中閃現。
黎容淵耳根卻微癢,謝閑的一點兒吐息似乎打到了這兒。在這叫他渾身緊繃、無法抵擋的殺機中,謝閑的一聲輕笑反倒是最清晰、最逼近的。
“不是說,不來嗎?”
黎容淵磨了磨自己的牙根,左右看了兩眼,倏忽瞳孔緊縮,毫不猶豫地攥着謝閑的手腕,環住了他纖細的腰——
便又聽見謝閑不急不緩的聲音:“神血?真是大手筆。”
“可惜,這神血的主人似乎是個瘋神的模樣。”謝閑說,“瘋血於我無用,你要不要來試試承載它?”
他以着這樣毫無反抗的、被黎容淵輕輕勾抱起的姿勢,臉頰貼近着,吐息似乎要打在黎容淵的脖頸間,如此親昵地問着。
黎容淵的手猛地一顫,額間的黑髮一下掃下,欲要將他此時的神色完全遮擋。
腐朽的老古董族老在外看到這一幕,氣得人都沒了,他們以為神血是個想拿就拿的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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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戮”神血對謝閑沒什麼用,解決神格和人身的排斥會有另外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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