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第一天過去了
那間在雨天裏半明半暗的樓梯間就這麼迅速地消失在視線里，沉沉的暗色侵蝕上來，撲天蓋地。
突然，斜下里突然探出一隻手，抓住她的手腕，止住了許檸下落的趨勢。那隻手長得很好看，手心很熱，死命地拽住她，力道大得讓她幾乎咬痛叫出聲，可是她陷在黑暗裏，連尖叫也覺得沒有意義。
漸漸的，那隻手好像要抓不住了，指尖呈現出竭力的蒼白色。
許檸好像鬆了口氣，她慢慢地掙脫了那股如藤曼一樣裹挾着她的熱意，看着那雙手離她越來越遠，直到消失不見，只隱隱約約聽到那句“等我。”
這個聲音好熟悉，總感覺好像在哪裏聽到過，在哪裏呢...
還沒有等她想明白，腳尖就觸到了地面。面前是漆黑一片，許檸環顧四周，試圖找到一點突破口。突然間，她好像看見了一扇虛掩着的門，從門縫裏泄出一地的暖光。
腦子裏有個聲音在不斷地警告她：不要靠近。
許檸卻好像是受了蠱惑一樣，慢慢地走過去，伸出手，推開了那扇鑲嵌着磨砂玻璃的門。
撲面而來的空氣里是濕漉漉的水汽，耳畔傳來的水龍頭裏傳出來的嘩啦啦的水聲，擦拭的乾淨不染塵灰的洗漱台上擺放着已經擠好的粉色牙刷和還冒着熱氣的毛巾。
許檸通過牆上的鏡子看到了尚且稚嫩的自己，披散着頭髮，穿着柔軟的睡衣，一副剛剛睡醒的模樣。此情此景...她心底驀然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驚恐。
眼神不受控制地往她背後拉了帘子的浴缸移去。
浴缸里還嘩啦啦地放着熱水，熱氣蒸騰起來的霧水漸漸地佈滿了整個衛生間，面前明凈的鏡面變得模糊起來。
透過那一層迷濛的水汽，她分明看到一隻蒼白乾瘦的手從帘子裏探出來，無力地耷拉在浴缸的圓潤的沿上，無名指上的戒指在衛生間明亮的燈光下折射出亮眼的光芒。
浴缸里的水已經放得足夠多了，可是沒有人去關掉它。不斷有水順着那隻乾瘦的手淌下來，墜在地面上，不一會兒就形成了一片水窪，那譚水窪越聚越大，慢慢地向許檸的腳下游移，打濕了她穿着的棉拖鞋，拖鞋上毛茸茸的粉色兔耳朵吸滿了水，無精打采地耷拉着。
那股濕冷好像從腳底順着經脈湧上來。許檸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戰慄起來，臉上因為睡眠充足而泛起的紅暈迅速消散，隱約泛出點青色來。
整個人如墜冰窟。
虛空裏好像有人在叫她的名字，輕聲又尖細的，那聲音好像就在她的耳後，有濕冷的氣息噴在她的耳根，“檸檸，你看看我...”
許檸在黑暗裏被驚醒了，這樣的寒夜裏，裹着被子卻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從房間偌大的落地窗往外看，還是一片漆黑，連天上的星子都黯淡無光，只有遠處的一盞路燈遙遙地亮着，低着頭，像一個沉默的駐守者。床頭的時鐘告訴她，離她入睡，不過只過了僅僅一個半小時。
許檸用食指用力地按了按太陽穴，試圖抵擋住來勢洶洶的的頭疼。在這樣的夜半驚醒，於她而言早就是家常便飯。
長長地嘆了口氣，吁出胸口的鬱氣，許檸認命地拉開床頭櫃的抽屜，從裏面拿出一盒白色的藥片，晃了晃，倒出兩片卧在掌心，也不需要喝水，生硬地吞了下去。
這一盒又要吃完了，得儘快找個時間讓助理再買幾盒回來。完全把醫生苦口婆心的勸誡拋在了腦後。
做完這些，許檸像是被抽幹了力氣一樣，倒進被子裏，用手蓋住眼睛，強迫着自己再次陷入沉睡。
許檸沒睡多久，就到了該醒的時候。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玻璃，灑在許檸披散在床上，如緞子般滑亮的長發上的時候，就有人“叮咚叮咚”地按響了她家的門鈴。
門鈴聲三短一長，每個節拍之間又停留了許久，彰顯出按門鈴門人內心的急迫和隱隱的躊躇。
許檸把枕頭按在頭上，整個腦袋都埋進去，試圖抵擋外面鈴聲的魔音入耳，但是顯而易見，來人非常執着，大有一番你不開門我就按到天荒地老的架勢。
忍無可忍，許檸一把掀開被子，連鞋子都來不及穿，攜帶着一身的怨氣和怒火去開門。
要是助理小瑤在場，肯定要為來人虔誠地獻上一炷香。在她心裏，許檸無處不完美，人美氣質佳，性格也好，唯一就是起床氣非常，非常，非常嚴重。
一般來說，不是天王老子自己命令，公司絕不會給許檸安排大清早的行程，想要把這位搖錢樹從睡窩裏拉起來，再哄着好好化妝準備活動，那花費的功夫可不比鐵杵磨成針更簡單。
“你要是不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你就死......”
許檸一把拉開大門，待看清外面敲門的人，晃了晃神，嘴裏放的狠話後半句沒來得及跟上思緒，被遺忘在了清早帶水氣的風裏。
來人穿着一身簡單的白色衛衣，下身一條藍色牛仔褲，柔軟蓬鬆的頭髮在陽光的照射下呈現出甜膩的焦糖棕，一雙漂亮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裏面蕩漾着毫不掩飾的喜悅，嘴角上揚，露出左臉頰上一個深深的酒窩。
他清清爽爽地站在陽光里，好像一大早的積聚起來的鬱火都瞬間被吹散開來。
許檸聽見他叫她：“檸檸姐，好久不見！”
“阿沛？”
宋沛之的心裏冒起無數快樂的氣泡，還不等許檸說什麼，就一把把她緊緊地抱住了。
他身上有一股暖洋洋的味道，帶着一點清晨的濕潤，像是從嫩葉尖滑落的第一滴露水，清爽又微澀。
“你怎麼來了？”
宋沛之把許檸抱得更緊了，垂下頭，把腦袋埋在她的肩窩裏，偷偷地嗅她頭髮上好聞的香味，又眷戀又親昵：“檸檸姐，我好想你...”
許檸被他小狗一樣的蹭法逗笑了，還躺在床上的魂魄終於飄到了身上，拍拍宋沛之的背：“好了，快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