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對不起,沒有仁慈

七:對不起,沒有仁慈

程末的臉上陰晴不定,冷峻如他,到了現在,也不由得出現了異樣的表現。

自己被騙了。

自己居然被騙了!

為什麼會這樣?

這一路上,自己十分小心,自以為根本沒有露出破綻。

而且也數次試探過信伍他們,知道他們是真心對待自己,也絲毫沒有過歹意。

為什麼偏偏到了最後關頭,還是栽在了這裏?

哪裏出了問題?

接連的疑惑匯聚在一起,讓他本就冷峻的神色,更是面如冰霜。

他直視着信伍,眼中似乎想讓對方給自己一個答案。

信伍無意掃過他,下意識地避開了眼神,根本不敢和他對視。

另一旁的守衛則完全不在乎他的想法,將他拉到了一邊,伸手給了他一袋子東西,道:“喏,說好了,二十錢,拿着吧,算是你的功勞,我們說話算數吧!”

一旁的其他士兵隨之哈哈大笑,他們望着程末的眼神,就像一隻待宰的羔羊。

信伍也只好將袋子默默收好,他自己心裏也知道,這些士兵將程末交上去,獎賞必然不止這區區二十錢。

程末見他們的反應,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心中瞭然。

那就是在進入城門前,自己分明看到關口城牆上,所張貼的一份告示——

凡有告發可疑人員進入翠羽山者,可有重獎。

所以,信伍只是臨時起意,才決定在最後一刻,出賣他自己。

一路的貼心照顧,終究比不上最後的匹夫重賞嗎?

區區二十錢。

自己還不如二十錢。

程末想通了這一節,忽然有種想笑的衝動。

“常之老弟,你別怪我。”信伍像是心虛后,在給自己解釋:“那是二十錢啊。”

“一錢,就夠我們幾個吃飽一天糠餅了。”

“你有你的選擇,不必給我道歉。”程末淡然道。

“常之兄弟……”信伍低聲說。

“別叫我兄弟!”程末的口吻忽然大了一些,“我受不起!”

信伍被嚇了一跳。

“好了好了,別吵了!”那幾個妖族士兵不滿地說,當先一個人走上前來,敲了敲整個籠子,在威懾被關在裏面的程末,“看你的樣子,好歹也是個王族,細皮嫩肉的,應該能榨出來不少油水,希望你家人至少能多出點錢,把你贖回去。”

聽他們的意思,倒是不懷疑程末的身份,只是單純想接着職務之便,多換取點現錢罷了。

“唉。”信伍嘆了口氣,轉身不願再看,準備離開這裏。

他知道常之就這麼被帶走,性命是無虞,但皮肉之苦應該是免不了的。

程末望着他的背影,閃爍不定。

“喂,小子,你瞎看什麼。”一個妖族士兵在他面前敲打了下欄杆,把他的注意力拉了回來,“你準備用多少錢,贖你自己的命啊?要是讓大爺們不滿意,可就隨時能給你扣上個‘姦細’的帽子,再拉你去做個半年苦工。”

一旁的同伴都竊笑不停。

程末忽然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妖兵不解。

“要錢是吧,我現在就有。”程末朝對方伸手示意,“你靠近點,我交給你啊。”

他忽然變作了一種溫良的氣息,彷彿和煦的春光,讓人情不自禁走近了些。

那個妖兵,也受到這種氛圍感染,不知不覺,像是被操縱了一般,不由自主走向了他。

靠近到一刻,程末的手猛然伸出了欄杆,死死掐住了對方的脖子,將他高高舉了起來。

妖兵大叫一聲,只覺雙腳騰空,繼而呼吸的阻力越來越大,根本連慘叫也發不出來。

“你!”四下里沒人料到程末還敢這麼做,吃了一驚后,紛紛衝上來,試圖救下同伴。

信伍也是一驚,聽到了身後的動靜,飛快轉身看了過去。

他所見的,是另一個高大的妖兵,手持一柄巨斧,朝着程末伸出外的那雙手斬了下去。

下一刻,程末似乎就要在斧刃之下雙手齊斷,想到那血肉橫飛的景象,信伍幾乎不忍再看了下去。

所有人眼前都是一花,無形的光芒閃過,他們突然發覺程末和原本那妖兵的位置換了過來,變成了程末在外、妖兵被關在了籠子裏。而且妖兵的姿勢還和他原本的一致,維持着雙手伸出的動作,直接迎向了那把巨斧!

“啊!”被關在籠子裏的妖兵慘叫了出來,雙手斬斷,直接昏死了過去。那持斧的巨大妖兵一怔,對於眼前的一切,也是完全沒有想到。

而他下一刻,就見到了另一件事。

那就是程末冷峻的雙眼。

雙眼銳利的目光,就像兩柄長劍,直刺他的心口。

“嘩啦——”一道細長的血光,從這妖兵的心臟射穿,從背後直接劃出。無形利刃,在瞬息中收割了他的生命,而程末只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不好!”妖兵中方才有人反應過來,知道眼前的這個大殺神根本不可易與。還有一個人準備跑到門外去叫救兵,另一個人則拿出了一個鈴鐺,要把其餘人吸引過來。從他們的舉止來看,還是有些訓練的,面對突髮狀況不是徹底的手足無措。

然而一切的準備,都是建立在有個度的前提下。

房間的大門轟然緊閉,像是有個人隨手關上后又死死在外面堵住了它,想要出去的妖兵不管怎麼擊打也撞不開這門,而且連聲音也傳不出去。至於那個鈴鐺,在掏出的一瞬間,就直接炸裂,其中之一的碎片直接打入了拿出它的妖兵額頭中,讓他直接倒地不起。

“你們不是想要錢嗎?”在驚恐之中,妖兵紛紛看到程末踏着輕鬆的腳步,朝着他們一步步走來,瘦弱的影子,在他們眼中卻是無比的高大,他走一步,他們就不由自主地退後一步,直到退無可退。

“但死人錢,就怕你們也收不起。”程末淡淡地道。

“啊!”最終還是有妖兵突破了心裏驚嚇的底線,驚嚇到了極致,反而升騰出了無比的勇氣,朝着程末沖了過來。

他們打算用拚死一搏的決心,斬殺了眼前這個“惡魔”。

程末像是不可查覺地搖了搖頭,身影忽然一閃,在對方攻擊到自己的一刻,一道黑影突然閃過,將那個妖兵淹沒得乾乾淨淨。

黑影擴散,如整張幕布一般,無邊無際,遮蓋了整個密閉的房屋,詭異的黑色,彷彿要將整個世界都吞噬乾淨,而一旦涉足其中,就再也無法脫離。

“戰天!”一個妖兵低喝了一聲,氣息與幾個同伴連成一處,彼此疊加,構成了極為強大的氣息。爆發的光芒,宛如刀光割裂,在黑影之後割出許多空隙。光芒逼近程末的身邊,他的身影也隨之一閃,同樣隱沒在黑影的後面,不見了蹤影。

那光芒還在不斷逼近,要把程末從其中逼迫出來。而後陰影閃過,一道人影從裏面被直接“扔”了出來。光華閃動,身影立刻屍骨無存。

眾妖方才大驚失色,那個被扔出來的就是原本被吞噬進去的同伴!

“下手狠辣,毫不留情,這就是翠羽山平日的教導嗎?”程末的聲音又從陰影當中飄出,如鬼魂索命。

那些妖兵驚嚇之中,又見到另一個同伴再度被黑暗吞沒,隨後被扔了出來。這一下,連他也徹底沒了氣息。

妖兵徹底失去了戰心,四散而逃。然而黑幕卻不會放過他們,詭異地涌動,一個個吞噬過去,不消片刻,在場之人中,就再也沒有了任何氣息。

黑暗收斂於程末的身後,讓他如暗夜使者般,捉摸不定。他站在一片屍體之中,宛如幽暗至尊,掃視着不服從於自己的佞臣的下場。

“求仁得仁。”程末點頭,對着想要偷偷溜走的信伍道:“你又想要去哪?”

信伍原本躲在角落中,大氣也不敢喘,此時得到機會,才想着偷偷溜掉。

而被程末直接叫住后,他渾身一哆嗦,立刻一動也不敢動。

他勉強轉過身,腳下卻是一軟,忍不住跪在了地上。

程末走到了他身邊,接過了信伍手中的那個袋子,從裏面掏出了二十枚金幣。

翠羽山獨有的神帝幣,妖帝親自簽發,對於每一個妖族,都是財富的象徵。

程末將這二十枚金幣舉到了信伍的頭上,手一松,任憑它們一枚一枚落下,掉在了信伍的臉上,打落了下去。

信伍感覺那些金幣掉在臉上,都很涼。

他喉嚨發乾,下意識咽了口唾沫,才勉強開口,說:“常之兄弟,發發慈悲……”

“慈悲,可以啊。”程末將最後一枚金幣貼在了他的眉心上。

“哎!”信伍如釋大赦,飛快爬起來,就要跑出去。

突然間,他的身影,僵在了原地。

一把劍,從背後刺穿了他的心口。

“慈悲,僅限於事情發生之前。”程末喃喃自語。

他覺得自己有些變了,度過天劫之後,更為親近大道,也就對所有一視同仁,對殺死任何人,都毫無感情。

他不知道這種變化是好是懷。

望着信伍的屍身倒下,程末覺得他好歹帶着自己走了一路,或許自己還需要一些特別的東西,來表示他和這裏死去的其他人有所不同。

轉過頭,發現在這個屋子的角落中,擺着一盆花。

花見不到陽光,長得很是萎靡,但也迎着窗戶中透露的些許陽光,在奮發生長。

是一朵白菊。

程末走過去,摘下了那朵花,將它輕輕放在了信伍的身上。

“願無暇之白護佑你的魂靈,渡過空虛之境,直達地母的慰藉。”

程末輕聲所說,人已經不在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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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罪封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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