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閑情坐看雲起時
瀑布邊。
一道青色倩影環繞着池塘下翻飛不停,無數影子環繞在其中,彷彿落花萬千,伴隨着舞動不息。儘管瀑布流水聲震耳欲聾,波濤萬千,濺起無數水花,然而沒有一滴水能落在她的身上。
隱約可以看到,一把無形之劍,始終環繞在她的身邊,彷彿守護神靈。
“我必須更強!”季初見一邊再將劍法練習一遍,一邊在想,“如果我能更強一些,就能幫到師父,就不會那麼無力了!”
想到程末的不辭而別,她的心始終沉甸甸的。
一道劍意,如石子般投入到近在咫尺的池塘中,入時極輕,出時掀起萬丈波濤。
如仙雲升騰。
季初見有些累了,放下自己的劍,準備休息一下。
她習慣性地揉了下肩膀放鬆,拿起身邊的茶壺準備喝一口。
鼻子靈敏地聞到一些芬芳的香味。
那是混合著香草的芬芳、甜膩的氣味,還有一股焦香的味道,像烹調好的絕美佳肴。
季初見認出了這股獨一無二的味道。
她飛快抬頭,見到了另一道柔和的身影,站在不遠處,拿着一個食盒在等待着她。
“母親……”她輕聲說。
……
“小姐,這是這幾日的賬目。”
管家恭恭敬敬,將一疊厚厚的書目交給了衛如嬗。
衛如嬗坐在桌子后,只是粗粗翻看了一眼,就放在了一旁,“行,我知道了。”
“那,小姐。”管家斟酌着用詞,“自你回來后,外面的風言風語就一直不少,我們……”
“生意照常。”衛如嬗平靜地說:“他們說他們的閑話,我們做我們的生意,有什麼問題?”
“是——”管家得令,只好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門“咔”得關上,屋內昏暗下來,衛如嬗輕輕將頭枕在椅背上,悄然鬆了口氣。
“你倒是瀟洒得緊,連外面的閑言碎語也不管。”衛無制的身影,悄然出現在了後面,他一手托着茶杯,裏面泛出了濃郁的甜味芬芳。他一步一跛,手卻很穩,茶杯里連一點水花都沒有。
“那叔叔你為什麼不去和那些至尊商討,倒是來到我這裏。”衛如嬗沒有轉身,“現在中域多事之秋,正需要你來幫忙。”
“他們不需要我。”衛無制抿了一口茶,道:“倒是你這裏,你父親讓我再來看看你的情況,並托我和你問個話,就是那件事,你又考慮的如何。畢竟他也知道,你是不會給他回信。”
“要是這樣,叔叔你還是這麼說——我的回復,依然如常。我不會拿自己的婚姻大事當籌碼,去為了衛家嫁給一個自己不認識的人。更何況,衛家是衛家,我是我。”衛如嬗的秀眉微微動了下。
“你以前要是這麼說,我還當你是想自己闖出一番基業。現在……呵呵,是因為已經有了意中人嗎?”衛無制剩下一口茶,沒有喝完,卻直接倒在了地上。走到她面前後,衛無制直視着她的眼睛,道:
“是那個殺死端木莫賦的年輕人嗎?”
衛如嬗別過頭去,默不作聲。
“我還只當你拿他當一個很好的合作者呢。”衛無制輕笑了一下,“不過年少的戀情,終究只是一腔熱血。或許你真的得到了他,才會覺得枯燥的開始。畢竟得不到的東西,才永遠最好。”
“按照叔叔你的說法,我對於我那個婚約者,未免也太好了。畢竟,我永遠是他求而不得的。”衛如嬗說:“父親那邊,你會幫我應付過去吧,就像以前。”
“可以是可以,不過,你先回答我的一個問題,”衛無制認真說:“既然你說‘衛家是衛家,你是你’,如果你和衛家分得這麼清楚,我又為什麼要幫你呢?”
這是個很刁鑽的問題,似乎能一擊切中衛如嬗的漏洞。
然而,衛如嬗只是輕微笑了下。
“說的好像,叔叔你還當自己是衛家的人一樣。”
……
這是哪?
程末回過神來,第一個念頭就是如此。
輕飄飄的感覺,彷彿四周沒有邊際。分不清光與暗,混沌交織中,一切卻歷歷在目。
“我在靈台世界中!”
早已熟悉這種感覺的程末立刻得出了結論。
可是這不是自己的靈台,言歸也早已離開,又會是誰的?
一個黑色的巨大身影,此時出現在了他的身旁。
“沉罪靈尊。”程末立刻明白了過來。
黑色的巨大鐵尊,就在程末的眼前,像是一座巍峨的高山。
“你帶我來這裏,到底是要告訴我什麼?”程末沉聲說。
無緣無故,沉罪靈尊肯定不會帶他來自己的靈台世界中。
沉罪靈尊沒有任何錶示,只是在下一刻,突然炸開。
黑色的光點,零散消失,最後只剩下底座的部分,大概佔所有體積的三分之一。
而在隨後,一道道符文又突然出現,密佈在僅剩的底座上,一點一點,肉眼可見,整個部分,開始修復了一些。
“這個意思是,特殊的符文,可以將沉罪靈尊補完?”程末的臉色有些古怪。
難道,沉罪靈尊本身,是不完整的?
這才是它答應自己要求的原因?是為了讓自己替它補完最後的結果?
最後,眼前的場景,全部消失,光華萬千,霧靄中,勾勒出一座巍峨的高山之貌。
那一座山,連綿萬里,無邊無際。
程末還沒等反應過來,無邊的圖景在身後飛快退去,自己的意識逐漸清醒,最終落回到身上。
閉着眼睛,一片黑暗,他第一反應是全身濕漉漉的,很不舒服,下一刻想要睜眼,卻敏銳的感覺到了什麼,於是準備繼續裝睡,一動不動。
“你說,我們怎麼辦?”顛簸中,他聽到身邊一個聲音。
“我哪裏知道。”另一個人回答。
“人是你撿回來的,你不知道?”
“我就看他落在水邊,想着碰個運氣……”對方抗聲說。
“別爭了,聽我說話!”最後一個人道:“我們跟他沒什麼瓜葛,犯不上管他死活,乾脆……”
“乾脆怎麼著?”程末實在聽不下去了,直接站了起來。
再讓他們討論下去,程末真不敢想還有什麼異想天開的話題出來。
不過他看清楚這幾人之後,不由得也是有些愕然。
破舊的馬車上,幾個人擠在一團,連一件完整的衣服也湊不成,拉車的瘦馬也病弱不堪,一步一顫,像是隨時要倒下。
和他想像中的匪徒貪婪不同,這些傢伙更像是逃荒去的。
而且最為讓他意外的,就是他們不是人,是妖。
儘管在中域,他們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像是人,但其中細微的差別,還是讓程末可以清晰感覺到。
是妖,而且在朝西邊走。
程末隱約有了猜測。
“你到底是什麼人!”見他醒了過來,這群妖立刻驚叫了出來,“我們只是見你昏迷在水邊,才想着把你把你救回來的,可沒有歹意!你要是醒了,現在就走吧!”
說著,就示意程末趕快離開。
“各位不必緊張,”程末想好了對策,自然地說:“是我要感謝你們的救命之恩,而且我不是人族,是妖。”
一邊說著,程末暗自運用自身血脈,雄渾的氣息,根本不是人族可以擁有的。
寰疏的靈血屬於靈獸,不過冒充一下強橫的妖族,也還是可以。
“你是王族?”其中一個妖看了程末一眼。
翠羽山之中只有王族,才會擁有如此深厚的血脈氣息,並且長相完全是個人類。
“嗯?”程末稍許有些詫異。
他分明感覺到,對方認定他的妖怪王族身份后,不但沒有親切,反而更多了一種,鄙夷的感覺?
怎麼回事?
“王族好啊,王族,高高在上,哪裏用我們這些下等妖幫忙。”另一妖立刻諷刺了出來,“那還請你快點離開吧。”
“就是!”另外的一個也大聲說:“你們自己為了功勞打死打活,把下層視為螻蟻毫不珍惜,最後害的我們連中域也無法待下去!”說完,他像是很委屈一般,小聲說:“我們只是想活着,又有什麼錯,當初背井離鄉,現在又被人趕了回去。”
程末恍然大悟,這才知道為什麼他們會如此反感。翠羽山這次調集妖軍入侵,事後中域為了消滅隱患,必然會大肆驅逐原本居住在中域的妖族,將他們原來的生活毀於一旦。
如此來說,他們沒有直接把自己轟下馬車,還算客氣了?
程末心中想。
不過這麼下去可不符合他的想法,要是沒了這些人,下一步計劃可就沒有着落了。
於是,程末也只好裝作一番痛心疾首的樣子,說:“唉,你們只當我是王族,卻不知道我背後的苦楚,我本也不願大動干戈,如果自己生活安逸,誰又願意去打仗?但皇命難違,而且家族裏,只有我一個年輕人了。我家雖然是貴族,卻早已衰落,我若不去,那我老邁的父親,恐怕就……”
說道這裏,程末又一邊低頭,悄悄擠了兩滴淚。
這般苦肉計果然有用,這些妖怪聽他這麼說,也紛紛動了惻隱之心。
當先一人嘆了口氣,道:“原來是我們錯怪小兄弟了,的確,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我叫信伍,算是這群人的頭領,小兄弟,我看你應該是和部隊失散了,要是方便的話,也就和我們一路?我們也是要回翠羽山,彼此還能有個照應。”
“那就多謝信伍大哥了!”程末心想正合我意。
不料信伍忽然將一隻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什麼意思?”程末問。
“趕路錢啊。”信伍理所當然地說:“你不會要白坐車吧。”
“……”程末無言以對。
難道按照一般劇情,這時候不該是自己碰到了一起趕路的好心人,對方願意帶自己一把,一路上還多加照顧嗎?
還要錢,這是什麼操作?和想像的不一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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