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夢裏花落

第八章 夢裏花落

時至寒冬,轉眼幾個月過去,我在陳家的日子過的異常舒服。

陳志宏沒有再對我動過手,溫柔禮貌的不像他,很多時候我都懷疑,他真的是陳老二嗎?

公公婆婆雖然開始的時候總是冷着臉色,但是隨着我的身量越來越大,他們的笑容也逐漸多了起來,一家人從沒有過的平和美滿。

八個月的身孕讓我步履艱難,陳老二買了關於懷孕方面的書,每天堅持陪着我在村子裏遛彎兒。雖然村子裏的人多和我們說說笑笑,但是我們走過之後,總有隻言片語的閑話隨風飄進耳朵,我斜眼看他,他表情安定,就好像沒有聽到一樣。

我奇怪的問他:“不擔心嗎?”

他一手攬着我的腰,一手扶着我的胳膊,側頭問我:“擔心什麼?”

“你不擔心這個孩子是野種?”

他嘆氣,嚴肅的說道:“帶弟,這個孩子是我的寶貝,是希望。”

寶貝?希望?

我抬頭看他,他的眼睛很亮,從來沒有發現,他的眼睛居然這麼亮,在那亮光里有着堅定,有着渴望,還有些看不清的什麼。

注視着這雙眼睛,我聽見自己心臟怦怦跳動的聲音,好似幻覺,眼前的人變得堅實偉岸,遮風擋雨非他不可。

“如果他(她)是個女孩兒,你還會當他(她)是寶貝嗎?”我緊緊的攥着他的手,低聲問道。

“會!”他拉着我的手,繼續前行,雲淡風輕的說道:“不管他(她)是男是女,都是我陳志宏的寶貝,就和他(她)媽一樣,是我一生的寶貝。”

他的聲音很輕,如果風再大一點,也許就會隨風飄走,可是我卻聽的清明。使勁握了握他的手,我鼻子泛酸,眼前一片模糊。

風吹過,夾雜着幾粒細小的碎雪,我回頭看那白茫茫的雪地上,無數的腳印中,一大一小尤為鮮明,那是我和他的。

天空很藍,星星點點的亮光裝飾在上面,中間掛放着一輪滿月。

今天十五,冬月十五,是殺豬的日子。

我獨自坐在院落里,仰首望天,現在已經八點多了,卻沒有夜晚的感覺。潔白的雪,深藍的天,找不到任何黑夜的軌跡。一切都是那麼美好,除了大門前那攤討厭的血漬。

屋子裏很吵,躲在外面依然聽得見,他們已經喝了幾個鐘頭,從下午兩點多一直到現在,還沒有散去的意思。

煩人,真的很煩人,特別是那個不請自來的‘刀疤哥’,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臉上有一條猙獰的疤痕,據說在縣裏很有些套術,很能白話,把公公和爹忽悠的一愣愣的。

看着滿臉通紅的陳志宏暈乎乎的幾欲歪倒,我想把他拉出來,可是那討厭的‘刀疤哥’居然快我一步,咧着一嘴黃牙,大聲嚷嚷:“老爺們喝酒老娘們參乎個屁,去去去,一邊去。”回頭又對一桌子男人台起酒碗:“來,酒是糧食精,越喝越年輕,幹了。”

看着他瘦不拉唧的樣子,我就氣不打一處來。在看看喝的迷的糊的陳老二,我更是火大,剛想發作,手卻被弟弟拉住:“姐,你應該給姐夫點兒面子。”

我微愣,我不讓他喝酒和給他面子有什麼關係?

小弟似乎瞧出了我的不解,起身把我拉到外屋,表情嚴肅的說道:“姐,姐夫對你好是因為他稀罕你,可是如果你事事管着他,他也會煩的。”

“我啥時候事事管着他了,我只是不想他喝醉酒撒酒風。”我皺眉。

“男人在酒桌上說話就和女人在外面辦事兒一樣,你不想他喝酒可以背地裏你們兩個人的時候說,但是不要在酒桌上管他,不然他會被人瞧不起的。”

我嘴角抽搐,這啥跟啥啊?就不讓喝酒就被人看不起了?

這時候屋子裏那個討厭的‘刀疤哥’又大聲嚷道:“王小弟,你撒尿掉茅坑拉,咋還不回來?要不要哥哥去拉你上來?哈哈……”屋子裏一片鬨笑。

“操,叫魂吶,就來了。”小弟匆忙應了聲,看了我一眼就進屋了。

我自己披了厚厚的大棉襖,走出房門,在木凳子上坐下。呼吸着有些冷冽的空氣,抬頭看看星星,看看月亮,今天是個多麼美好的夜晚,可惜都被那個煩人的傢伙給糟蹋掉了。

哎……只能深深的一嘆了。

夜闌人靜,看着消停躺在炕上蒙頭大睡的陳老二,我心裏說不出是個啥滋味兒。他喝醉了,很醉,醉到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說出了一些他不該這時候說的話。

他說:“王帶弟,我恨你,你知道嗎?我恨不得掐死你!可是,我又很稀罕你,從第一次見到你,就不能自己的想你,想的這裏都疼了。”他捂着胸口,痛苦的閉上眼睛,眼角留出晶瑩的液體,再睜眼時,眼睛已經紅的和臉一個顏色。

他歪歪倒倒的扶着炕沿,幾乎趴倒,我想上前扶住他,他卻甩開我的手,大聲嚷道:“不用你管,你放開,我不用你假好心。你讓我變成了遠近聞名的大王八,你要找野漢子你找誰不行,你幹啥找他?你知不知道,他是你舅公公?”他的啜泣聲越來越大,也越來越無助,乾脆趴扶着炕沿,跪坐在地上,悲哀的繼續說:“王帶弟,你不是人。我挖心挖肝只想對你好,你沒進門前,我每天都在幻想,以後的日子是怎麼樣的幸福。可是,你打破了這一切,你嫌棄我,我有哪裏不好,讓你嫌棄我到吐?你說,嘔……”

看他吐的稀里嘩啦,我連忙往臉盆里倒了些熱水,丟了塊毛巾進去。又去外屋地戳了半鍬灰,倒在他吐的穢物上。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回頭抓了毛巾想給他擦臉。誰想他又一次發作,甩開我,繼續說道:“王帶弟,你知道嗎?你懷孕我老高興了,那樣我就可以把你接回來了,我就又可以看見你了。你走了,我天天想你,啥都不想干,爹和媽都罵我沒出息,村裡人都笑話我是個土鱉,可我不在乎,只要你回來,我就都***不在乎。哈哈……”

說著說著他就笑起來,笑聲越來越大,然後又突然哭起來,“可是,全村的人都說你肚子裏不是我的種,是不是我的種?你告訴我是不是?是不是啊?”

他像瘋了一樣拉着我問,我心裏悲涼的一句話也說不出,原來,這才是他的心裏話。

“你告訴我是好不?求你,告訴我是,求你……”

我看着他火紅的眼睛,滿臉的懇切,低低的說了聲:“是!”

“是?哈哈,我就說,媽的,老子的希望怎麼可能是別人的種。”說完,他突然死死的瞪住我,臉上的表情怪異非常:“最好是,要不是,我就把你送給刀疤哥。”

他嘟嘟囔囔的又說些什麼,我已經聽不清了,心像被割開了一樣。

默默的抬起他的腳把他推上炕,然後在他身上蓋了被子,看他呼呼大睡。摸着肚子,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如果,你今晚不喝醉該有多好,那樣,我們應該真的會很幸福。

九九年大年初一的晚上,我的肚子開始陣痛。婆婆請來了陳老二的嬸婆幫我接生,用土法吹生,我疼了一整夜后,在天幫亮的時候她來了。

是個女兒,身子小小的軟軟的,臉上很紅,眼睛半睜不睜,小嘴微微的張着。看着她,我的心裏瞬間溢滿了幸福,這些日子我的罪沒有白招。我的女兒,我最親愛的孩子,終於平安的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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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我是個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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