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煤氣中毒
馬上就要過春節了，最讓蘇遠哲高興的事是，他大舅哥的名字已經在下一批北遷人員名單上，隨行的家屬有孫靜香的父母，還有他們的一雙兒女。
一想到一家人要團聚，孫靜香走路都是一陣風，還哼着歌。
“這裏越來越像家了。”翠花也感慨到，從零到一，他們一點點熬出來了。
賈石頭給鐵蛋買了兩把鞭炮，讓他省着放。鐵蛋懂事，隔一會兒蹦一個，大家聽着心裏都喜慶，這是真的要過年了，
包餃子是在大宿舍里，能上手的人都來了，圍在一起，屋子裏熱氣騰騰的，香氣繚繞。
有手巧的女人，還剪了一張紅窗花貼到窗子上。只是玻璃上全是冰，被熱氣一蒸，化成水，紅紙掉了色，血盈盈的一片。
“哎呀。”翠花突然嘆口氣，魯嫂就明白了。
“這是想小月了吧？”
“可不是唄，這咋說不來就不來了。”
“就是啊，工作不調來，人也別不來呀。”現在不由得人不多想了，也許真是秦明月不想調工作過來，才不肯再過來的。
“我秦阿姨不是那樣的人。”鐵蛋嚴肅地說。
“這孩子又長一歲，感覺像個小大人兒了。”翠花憐愛地把鐵蛋的小腦袋划啦一把。
雖然來這邊生活艱苦，可是不能苦了孩子，鐵蛋還是比在家吃得好，個子猛竄了一下，頭髮茬子都硬了。
他正規規矩矩在寫字，現在跟李松石的交流，全要寫出來，他也難啊。
“真難為孩子了。”孫靜香也笑道，“我家老二也這麼大，比起鐵蛋，差得遠去了。”
“可不是嘛，這麼大孩子在娘懷裏撒嬌呢，咱鐵蛋都半個工程師了。”
眾人七嘴八舌，把鐵蛋說得臉紅了，舔了幾下鉛筆，字都不會寫了。
等到飯菜都擺上桌，大家圍在拼出的桌子前，蘇遠哲才變戲法一樣，跟張志強一人搬出一個箱子來。
“這可是咱張廠長贊助的，我是答應你們了，春節讓你們喝點酒，可是我沒錢給你們買，這是張廠長買回來的。”
一聽說有酒，大家歡呼起來，這才是憋了好久了。
原來在家時，生活再不景氣，下工了也能去跟三五工友去小館子喝點老燒刀子。
過來這邊后，周邊就沒有酒館，又三令五申不讓喝酒，把大家都拘壞了。
蘇遠哲和張志強給每桌發了一瓶，囑咐不要多喝。
“蘇廠長，我是想多喝，你也得給，這一口沒到腸子就分完了！”賈石頭一句話，把眾人都說樂了。
“這回先將就着，等我們勝利了，我保證，讓你們都喝醉！”蘇遠哲拍着胸脯說。
“對！到時我們請客，不醉不歸！”孫靜香也站起來。
“廠長夫人發話了，這是認真的，來來喝！”大家站起身，都把酒杯舉起來。
李松石把鐵蛋抱在懷裏，兩個人一起舉着一個杯子。
“同志們，過來這兩個多月，我是度日如年，我們的每一天，都是用血汗堆出來的，這份艱辛，我最懂你們。為了新中國，為了國家的建設，為了最後的勝利，你們付出的，必會載入史冊。為了你們，為了新中國，干！”
蘇遠哲帶頭一飲而下，屋子裏一片歡騰。
春節是傳統節日，也是大家最看重的。所以這一天管得也比較松。
蘇遠哲把工人放鬆了，自己可不敢馬虎，左一圈右一圈巡視了幾回，才回到宿舍。
宿舍里空了一些鋪。後來的北遷人員中，有些安置到當地百姓家，也算有個房，都是好客的，就把老鄉喊去過年。
孫靜香還沒睡，坐在門口等他。
“你睡吧。我這一夜也不脫衣服了。”蘇遠哲不知怎地，心裏總有些不安。
“為啥呀，大過節的，你這又出什麼夭蛾子？”孫靜香不解。
“這幾天眼皮總跳。”蘇遠哲呵呵一笑。
“你那是累的，你哪裏只是眼皮跳，你可能也不照鏡子吧。”孫靜香把他推到門口的鏡子前。
門口放了一個洗臉架，上面掛了塊破鏡子，水銀污塗塗的，都看不真切。
蘇遠哲一看到鏡中人，先是嚇了一跳，這人他都不敢認了。
他的顴骨高高聳起，雙頰凹陷，原來歐式眼就摳摟着，現在深陷其中，又添了皺紋，這兩個多月，他是當十年過的。
孫靜香默默用目光在他的臉上撫摸，眼中閃着淚光。
“沒事兒，媳婦。人家都說有骨頭不愁肉，等這一陣子忙過了，我使勁吃，長到二百斤給你看。”說著他趁沒人注意，在孫靜香的小鼻尖上捏了一下。
孫靜香破啼為笑，用小拳頭捶了他一下，又怕人看到，羞紅了臉，扭捏着回自己的鋪了。
“你早點睡吧，不行下半夜我替你。”孫靜香走幾步，又不放心，回頭說道。
“我替蘇廠長值下半夜的班。”張三縮手縮腳從外面竄進來，小臉紅撲撲的，一半是凍的，一半是酒上了頭，他酒量不行。
“你睡著了，跟死豬似的，指着你？”蘇遠哲不客氣地揭短。
“打人不打臉啊，蘇廠長你不地道。”張三借酒蓋臉兒，頂了一句。
“快睡吧，不用你。難得睡個好覺！”孫靜香笑着對張三說。
張三到聽話，往鋪上一躺，一抻腿，呼嚕聲就響起來了。
這倆口子不由得相視一笑。
謝大仙那邊有個人回老家去了，多一個鋪位，李松石把小鐵蛋要了過去。這屋子裏少個孩子，就異樣安靜。
外面又在下雪，沙沙沙，蘇遠哲合衣躺在鋪上，聽着雪落的聲音，眼皮慢慢往一起粘……
他先是聽到一陣鞭炮聲，接着就是鑼鼓喧天的。
他一驚從鋪上跳起來，打開門一看，原來天都亮了。
這些穿着花哩呼哨衣服的男男女女，都在扭秧歌，這可奇了，哪來的人？
“勝利了！蘇廠長！我們勝利了！”原來畫了個小丑臉的，是賈石頭，他拉着蘇遠哲往扭秧歌的隊伍里進。
“真的？我們勝利了？”蘇遠哲的眼睛也放出光來，他不會扭，可是心裏抑不住的喜悅，也跟着舞動起來。
嗆嗆嗆！嗆嗆！嗆嗆嗆！
鼓樂聲在他的耳邊拚命響，震得他有點挺不住了。
“快起來！蘇廠長！車間着火了！”
張三喊得嗓子都有點啞了。
蘇遠哲一翻身坐起身，從玻璃窗看過去，一片火光。。